试论新疆局势发展的几种可能

新疆维吾尔族是中国几个主要少数民族之一。如果肤浅地考虑，维吾尔族和其它少数民族可以一起讨论，例如[1-5]。但大多数维吾尔族是穆斯林，信伊斯兰教。这一点使得处理新疆问题比其它地区的问题困难得多。

大多数大陆华人完全不了解伊斯兰教。本来我对伊斯兰教的认识也很肤浅，911恐怖袭击以后我花了几年的努力才开始了解伊斯兰教。因为篇幅原因，这里不可能详细介绍伊斯兰教（那至少需要十几本书）。本文只是初步解释为什么穆斯林非常难被同化，然后分析新疆局势发展的几种可能。

圣经很早就对穆斯林及其影响有预言。亚伯拉罕是一个关键人物；三门主要一神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都追溯到亚伯拉罕。亚伯拉罕生活在大约公元前1800年左右，他的主要事迹记录在《创世纪》。圣经的前五本书来自摩西，称为摩西五经，大约成书于公元前1400-1200年。亚伯拉罕原名亚伯兰，后来神给他改名为亚伯拉罕（《创世纪》17：5）。《创世纪》十五章四至五节神许愿亚伯拉罕子嗣。15：6“ 亚伯兰信耶和华，耶和华就以此为他的义。”顺便提及，六节在历史上非常重要。马丁路德就是凭这句圣经开始宗教改革。他指出那时的天主教教廷对圣经的解释不正确。有了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才有后来的笛卡尔（现代西方哲学），才有霍布斯和洛克（现代政治哲学）。（十六章）亚伯拉罕年数已高，他的妻子撒拉一直没有生育。撒拉就建议亚伯拉罕与她的婢女夏甲同房。夏甲为亚伯拉罕生一子，名为以实玛利（Ishmael）。生以实玛利那年亚伯拉罕86岁。你如果查找可兰经或者读这方面的书，就知道伊斯兰教奉以实玛利为祖先和先知。神的使者对以实玛利有预言：16：12“ 这孩子性情必像野驴，他要跟人作对，人也要跟他作对。他必与他所有的弟兄为敌。”

神对亚伯拉罕的许愿不是以实玛利。创世纪十七章 1亚伯兰九十九岁那年…… 5 以后你的名字不再叫亚伯兰，要改为亚伯拉罕，因为我要立你为万族之父。……18 亚伯拉罕对上帝说：“愿以实玛利蒙你赐福。” 19 上帝说：“不，你妻子撒拉必为你生一个儿子，你要给他取名叫以撒，我必向他和他的后代坚守我的约，直到永远。 20 至于以实玛利，我已听见你的祈求，我必赐福给他，使他的后代极其兴旺昌盛。他必做十二个族长的父亲，我必使他成为大国。亚伯拉罕的错误在于靠自己和天然知识，不完全信靠神（这是sin）。亚伯拉罕的这个sin导致后来人类社会的一系列难处。

神的预言使得穆斯林与其他种族不同。一是穆斯林常与其他种族冲突（创世纪16：12），二是穆斯林很难与其他种族融合。神的预言（16：12；17：20）是无法改变的。

我以前解释过帝国（empire）与现代国家（nation－state）的区别，这里不再重复。新疆问题的一个难处在于中国还不是一个现代国家。有些人可能想，你是指中国还不是民主国家。是否民主是现代国家的一个考量标准，但不是绝对的标准；非民主国家也可能是现代国家。一个现代国家一定有一个national identity（国家身份）。这个national identity不是以族裔划分，而所有公民都看重（highly valued）和认可（identify with）这个 identity。national identity 把一国公民与其它国家的公民区分开来。美国的national identity 建立在独立宣言和民主之上。法国英国等都有自己的national identity。建立national identity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是国家建设的一个重要内容[4]。对很多国家，特别是幅员辽阔种族众多的国家，例如美国，建立national identity 不容易。福山的《Identity》[6]一书涉及到这个题目。

中东史泰斗Bernard Lewis指出：“古代宗教都与（政治）权威相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是部落，城市，还是王国，宗教本身就是政治权威的一部分。宗教提供了群体的可见符号和忠诚目标。而信仰给统治者和他的法律以合法性。” Lewis这里讲的是古代。现代国家里通常有各种宗教信仰群体存在。如果国家确定一个国教，那非国教的宗教信仰团体常会有信仰自由的问题。所以政教分离是比较好的办法。宗教在古代政治中的功用需要被取代。宗教的第一部分功用由‘国家身份’（National Identity）提供。第二部分功用则由政治哲学（意识形态例如自由主义及其衍生）提供。公民仍然有宗教信仰的自由。与古代和中世纪不同的是信仰现在分为两个范围（spheres）:公共范围，私人范围。如果做得好，有可能使穆斯林同意限制宗教活动在非公共范围内，即同意政教分离。

政教分离基本就是世俗化（secularization）。Bernard Lewis 指出“现代意义上的（政治）世俗主义，即宗教不同于政治身份，教会不同于政权，在深刻意义上来说是基督教的。”这是有深刻原因的。注意：世俗社会的国民不一定没有信仰；[7]的书名说明这点（顺便提一句这是我看到解释政教分离最好的书之一）。政教分离比较容易在基督教国家实现因为: 1）这符合圣经，特别是耶稣的教导。耶稣说：“我的国不属这世界； ”（约翰福音18:36）2）奥古斯丁困境[8]；3）美国提供了一个成功的榜样，原基督教国家容易效仿。

即使一个现代国家也不容易做好融合穆斯林，即让大多数穆斯林认同国家身份，接受政治体制和法治。前不久我还看到华盛顿邮报一个专栏批评法国的一个限制穆斯林公开场合衣饰的新法律。但我认为这个批评不很客观。美国国内穆斯林问题比较小的一个原因是美国穆斯林人数少，至少比法国英国少得多。另一个原因是移民美国的穆斯林中职业人员比例比较高，而法国许多移民从原法殖民地来，人等掺杂。

中国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一个national identity。有人可能会说，中国本身就是一identity。从某种角度考虑，这有它的道理。中国的地理环境和政治历史特殊。与欧洲诸国不同，中国大多数国民（汉族）已经经历过长期同化过程，有可能以汉族作为national identity。但对边疆种族而言（这里主要指西藏新疆），他们不容易接受这样的identity。对维吾尔族来说几乎没有这种可能。

下面我从理论上分析新疆的可能中期局势。

实现政教分离，中国成为一个现代国家。这个目标很难。早些时候我写《解决新疆问题的关键在于政教分离》[1]一文时，我对新疆前途仍然抱有一些希望。但从最近一些报道看（[9]以及其它不同来源的报道），新疆局势与前些年相比明显恶化。强硬政策不可能使穆斯林顺服。
新疆独立。这条路不可行。因为习近平近几年采取强硬政策，很多穆斯林已经产生逆反心理，很容易成为伊斯兰激进分子。独立的新疆可能会伊斯兰化。新中国成立后大批汉人移民新疆。伊斯兰化的新疆很可能会发生大规模流血事件。一个先例是印巴分治。印度从英国独立时，穆斯林与印度教裔相互大屠杀，有的整个村庄被血洗。我看到过一些叙述但没有研究过。最近有一个电影《Viceroy’s House (2017)》就是描述这段历史。据评论这个电影比较真实。另外，习近平绝对不可能同意新疆独立。因为中国是联合国五常之一新疆独立不会得到国际承认。
基本上维持现状。这种可能性比较大。这种情形下中国实际上还是帝国类型，维吾尔族不会认同。一有大变化，激进伊斯兰分子仍然会争取独立。

即使维持现状，最好当地领导也不要采取强硬压制，例如[9]所揭示的一些做法。现在有些强制做法其实非常愚蠢，例如强迫穆斯林吃猪肉。穆斯林不吃猪肉的根源其实出于圣经，从犹太人来。多年前与一穆斯林朋友讨论吃不吃猪肉的意义，我曾写下一篇文章（英文）给他看，中文翻译的林克在[10]。穆斯林是否激进，是否成为恐怖分子与吃不吃猪肉没有任何联系。强迫穆斯林吃猪肉不仅没有可能使穆斯林放弃信仰，反而会使有些穆斯林激化，因为他们会认为你在侮辱他们的宗教，他们的identity的主要部分。

什么是穆斯林的identity相当复杂，与怎样解释可兰经和穆罕穆德训导有关，与当地教派的历史也有关。当地领导和执法人员应该学习伊斯兰教基础知识和当地教派对伊斯兰教的解释，争取满足当地穆斯林的宗教信仰需要又避免他们激化。

注释：

（1）解决新疆问题的关键在于政教分离 https://hxwk.ciaos.org/han-jialiang.hxwk.org/?p=2279

（2）中国国名和版图的历史 https://hxwk.ciaos.org/han-jialiang.hxwk.org/?p=2282

（3）探讨中国民族问题的历史根源 https://hxwk.ciaos.org/han-jialiang.hxwk.org/?p=2286

（4）国家建设与新疆西藏台湾问题 https://hxwk.ciaos.org/han-jialiang.hxwk.org/?p=2290

（5）Bill Hayton, The Invention of China,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20, Ch.5.

（6）Francis Fukuyama, “Identity : the demand for dignity and the politics of resentment,” Picador, 2019.

（7）Ira C. Lupu, Robert W. Tuttle, “Secular Government, Religious People,” Eerdmans, 2014

（8）奥古斯丁困境及其意义 https://hxwk.ciaos.org/han-jialiang.hxwk.org/?p=2243

（9a）Raffi Khatchadourian：逃离新疆（上）

（9b）Raffi Khatchadourian：逃离新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