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民文集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 又一个 CND华夏文库 站点 Sat, 16 Nov 2013 11:00:03 +0000 zh-CN hourly 1 https://wordpress.org/?v=3.6.1 人生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11/16/%e4%ba%ba%e7%94%9f/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11/16/%e4%ba%ba%e7%94%9f/#comments Sat, 16 Nov 2013 11:00:03 +0000 张立民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p=98 人生

人生短暂,

是一场梦,
仰或是一段经历?

 

我们经历人生,
脚踏实地,
过着一天一天的日子。
偶尔, 我们会偷得片刻清闲,

逃离尘土,

去腾越, 去追逐渐去渐远的白云和蓝天。

于是, 我们陶醉了,

轻轻地吐出一丝叹息,

重归大地,

继续平平淡淡却也平平静静的生活。

—周而复始,

直至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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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11/16/%e9%99%a4%e5%a4%95%e5%a4%9c/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11/16/%e9%99%a4%e5%a4%95%e5%a4%9c/#comments Sat, 16 Nov 2013 10:58:31 +0000 张立民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p=96 除夕夜

餐桌上, 一片狼籍。

吃够了, 喝高了,酒足饭饱。

 我们三汉子懒懒地围坐着, 守着:

辞旧迎新。

儿子们在一边嬉戏。

聊了旧年的房市, 股市, 妻子, 儿子,

话题自然转入新年气象,

却忽地变得沉重起来。

"又熬过一年",王君叹了口气:" 还有九年。"

"九年后就能退休?" 李某甚羡慕。

"别开玩笑", 王君抽了口烟:" 是去见上帝!"

"什么? ""What? " 李某和我, 异口异语, 发出同样的惊叹。

 

王君缓缓地说起他的经历:

来美前, 他是内科医生,

就知道华人在美行医难, 平均寿命只有五十九岁。

来美后, 他改弦更张, 读了五年生物博士, 当了六年生物博士后,

却难觅一职。

他只能重操旧业, 考了证书, 如今在某福利医院当住院医生。

 

"我每周工作七天, 每天十二小时。

那些移民病人, 说着南腔北调的英语, 搞得我不分东西;

那些美国病人, 提出千奇百怪的要求, 弄得我天昏地暗。"

王君又猛抽一口烟:

"工作一周, 接着就该休息一周,

可我总被医院叫去, 临时做24小时 on-call! "

 

"真是剥你的皮, 抽你的筋! "王君很是愤然, 又苦笑着说:

"好在买了百万人寿保险, 肯定赚。"

 

"看来, 读生物是自绝于人民,

当医生是自绝于家庭。"

我一句不经意的评论,

遭来王君狠狠的白眼。

我连忙扇自己那张无遮栏的臭嘴。

 

 

"我的境况也不见得好, "李某自言自语。

"什么?""What? "

 

李某供职某制药公司数十年,

可公司近年利润下滑, 股票狂跌,
董事会终于想出良策:

 

"那是整个科室整个科室地撤,
整个项目整个项目地砍,
整批人整批人地裁啊!"

李某不胜感叹:
"总祘熬到圣诞节前,
公司开全体大会, 总裁祝贺大家:
‘公司这次重组到此结束,
恭喜在座各位, 请继续努力’。"

 

"会场顿时一片呼声,笑声,尖叫声,鼓掌声,

男的, 女的, 老的, 少的—
或白皮肤, 或黑皮肤, 或黄皮肤—
或金头发, 或黑头发, 或白头发—
大家抱作一团,
象一群逃出世茂大厦的倖存者。
随后,一片呜咽声,总裁也嗆着眼泪……"
"幸好,你总祘过了这一关, "王君安慰道。

"是的, 就等下一轮了, "李某答。
"得等多久? "我问。
"三年吧, "李某又答。
"只三年? "我不解: "文化革命也得七, 八年才来一次。"
我话一出口,就知又失言,

只得再次扇自己那张不着调的烂嘴。

 

离开王君家时, 夜已深沉,

天正下着美国东部百年未见的漫漫大雪,

以一片白茫, 迎接姗姗来迟的初春。
我驾着用全年奖金买下的奥迪新款车,
平稳地行驶在宾州蜿蜒的乡间小路上。
李某坐在我身旁,

儿子们倚在车后座,
高兴地玩着XBox游戏机,
光盘机正播放着催人泪下的影视金曲"不如归去"。

"在想什么? "李某问。
"想三十多年前同样的一个除夕夜, "我 回忆。
当年, 愣头青的我, 想和贫下中农套近乎,
就和倆铁哥儿们, 横下心在插队的农村过新年。
可老天不领情, 昼夜不停的大雪,

终于压坍了我们用高梁杆和泥巴扎成的厨房屋顶,

砸坏了我们的土灶头。

 

"也是除夕夜, 我们也是三汉子, 围坐在一盏煤油灯前。

大家都不说话,

只是一口一口啃着冰冷的红薯馍馍,

一口一口喝着混浊的井水。

我们不停地啃, 不停地喝,

肚子涨了, 裤腰带松了,

却还觉得饿, 还得吃, 还得喝。"

 

"Daddy, 你真 Stupid", 儿子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叫肯德基送炸鸡和可乐?"

"Yes", 李某的儿子呼应着:"我就最喜欢肯德基的炸鸡和可乐。"

李某和我对视, 无话,摇头, 叹息, 苦笑,

尔后, 又哈哈大笑。

"看来, 我们来美国是对的。"

"是的, 虽然我们活得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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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智障儿童”到 “天才儿童”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11/16/%e4%bb%8e%e6%99%ba%e9%9a%9c%e5%84%bf%e7%ab%a5%e5%88%b0-%e5%a4%a9%e6%89%8d%e5%84%bf%e7%ab%a5/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11/16/%e4%bb%8e%e6%99%ba%e9%9a%9c%e5%84%bf%e7%ab%a5%e5%88%b0-%e5%a4%a9%e6%89%8d%e5%84%bf%e7%ab%a5/#comments Sat, 16 Nov 2013 10:55:41 +0000 张立民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p=94 从“智障儿童”到 “天才儿童”

千山暮关于他如何教育自己患自闭症孩子的文章,提出了一个沉重的话题,自然揪动了无数父母的心。我以Spinli的笔名,也积极参与线上的讨论。无独有偶,最近又听朋友闲聊起一件真人真事:四川某矿主,没啥文化,他的独生子,也不过小学毕业。为了让唯一的孙子不输在“起跑线”上,矿主花了大笔钱,硬是把孙子送到美国来读小学。不想,事与愿违,他孙子不知怎么搞的,被安排进“特殊教育”班学习。这俩件事,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我81年大学毕业时,全上海,全中国正兴起出国潮。朋友,亲戚一见面,问的都是:“托福考了吗?”,“什么时候走?”。自己不准备走的,也在为孩子将来的出国梦未雨绸缪。太太有两个闺蜜,一个嫁了堂堂的书法家,一个嫁了潇洒的钢琴家,却都看中了我这个普普通通的英语老师,和我们约定“易子而教”。我当时白天在大学教书,晚上在上海“前进”业余进修学院“扒分”,根本没有空教儿子英语,还自我安慰地以为,“上海人不用急着去白相大世界”。连太太升讲师要考英语,我也懒得管,气得她直跺脚,非要找“情人”辅导—当然,这是气话,“情人”没有找,讲师自然也没评上。

儿子在上海读完小学一年级的上学期,就稀里糊涂地随我太太来美国和我团聚,一个英文字不认识 ,一句外国话不会说。

“看你怎么办!”太太怒气冲冲。

我倒淡定。没过几天,就领着儿子去当地一所偏僻的小学上学。老师和同学们都很热情,欢迎全校第一个中国小朋友。老师还安排同学,每日轮流当儿子的“同伴”,一帮一。我这为父的,也就只带着儿子去了趟“男厕所”转转, 认认路,生怕他尿急,湿了裤子。就这么地,我一甩手,把儿子全丢给了学校,用太太的话来说:“还没见过这样撒烂污的爹”。下午,老师打来电话,要对儿子进行智力测试,需要我签字,我折回学校,面见西装革履的心理学专家凯先生。凯背书般地讲了讲测试的目的和方法,待我签字后,就请我在他办公室外等候,因为测试需一个小时左右。我问凯,我儿子听不懂英语,怎么测?我自告奋勇,来当翻译,凯不允,怕我翻译时,会无意地提示儿子,影响测试的精确性。至于语言障碍,凯称,他知道该怎么办。我再无话,只得悻悻地退出,眼睁睁地看着办公室厚重的大门“砰”地一下关上,心也随之“咯噔”一声。

一个时辰终于熬过,那扇隔离父子深情的该死的大门,终于又“砰”地一下打开了。凯面露难色,说儿子的智商只相当于六个月的婴孩,是典型的“智力障碍”。我问凯:“你真的这样认为?”凯尴尬地说:“也可能是‘学习障碍’”。他边说,边递过一份文件,要我签字,同意送儿子进学校的“特殊教育班”上课。我再糊涂,也懂得分寸,拒签,并声辩说,这样的测试不科学,因为英语不是儿子的母语,他看不懂,也听不懂。  凯脸一沉,“刷”地从一堆纸中抽出儿子课堂上的一张习题纸,纸的右上方儿子按惯例写了他的中文名字“张XX”。凯质问我:“你儿子已读一年级下学期了,连英文名字也不会写,不是‘智障’,又是什么?”。我顿时乱了方寸,只得请求面见校长。校长听完我们各自的陈述,就问我,为什么不同意儿子进“特殊教育班”,我喊道:“这会毁了我儿子的一生!”。校长说我对“特殊教育”有偏见,“其实,你儿子在那里会接受个体化的教育,智商提高后,有可能回普通班级,和正常孩子一起学习”。我哪里听得进他的劝说,心里嘀咕,你休想蒙我,我见多了,中国的“右派”,摘帽后仍是“摘帽右派”,一辈子休想回归“左派”的队伍。双方争执不下,我开始发急,只能向校长摊牌,准备去学校所在的学区,申请启 动“正当程序”(due process), 举行“公共听证会”。校长一愣,他大概没料到眼前这个英语说得结巴的矮个子中国人,居然也会玩美国人的游戏。他立马软下来,问:“那你又有什么好的建议?”我答道,每天让儿子去普通班上课,放学后,他可留下来,让老师单独给他补英语, 这也就符合了为学龄儿童提供“免费和合适的教育”(free and appropriate education)的法律规定。我说话象个律师,并故意在“合适”这个字眼上,顿了顿,加重语气。凯先生眨巴着双眼在一旁听,一声不吭。校长思索片刻,终于同意,先试一学期,再重新测试,再商量。于是,双方签字画押。

回家后,如实向太太汇报,又遭她一顿数落—辛亏家里穷得连搓衣板都买不起。

一学期眨眼过去,儿子又如此这般地经历了第二次测试。凯先生报喜似地告诉我,儿子的智商,猛地增长到六岁儿童的年龄段。  凯激动得满脸通红,一再说:“这是奇迹!”他力劝我,让儿子重读一年级,“这样,你儿子就能全盘地接受美国的正规教育了”。我淡定如故,说先要找儿子的班主任欧老师谈谈,再作决定。欧老师心直口快,说儿子刚来时, 由于语言障碍,他很乖,双手总放在身背后,端端正正地坐在位子上。现在开始“皮”了,象美国孩子一样,坐不定。欧又说,你儿子一点不傻,她举例说,有次她在黑板上出了一道算术题:7+5=?。当其他美国孩子都手忙脚乱地数着手指和脚趾,我儿子已脱口说出“12”的答案,惊得全班目瞪口呆。欧老师的话坚定了我的信心:如果儿子二年级才来美国,莫非也得从一年级重新读起,接受全盘的美国教育?

又过了两年,我自己转学去了另一所大学,儿子只得随我去新学校读四年级。这时,他慢慢地不爱说中国话了,我们也渐渐地听不太懂他“叽里咕噜”的美国话—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地道美国话吧!新学校,自然需要新的智力测试,儿子的智商竟大大高于同龄学童,一下从当年的“智障儿童”变成“天才儿童”, 进了“神童班”。这个label且跟着人走,以后,不管儿子上哪所学校,也不管是上小学,还是上初中或者高中,他都是“天才儿童”。凭着这块金字招牌,儿子在高中时,居然可免去几门非主要课程,去Temple大学,直接参加大学生的计算机软件设计,并因此在大学申请时,获得了“优秀学生全额奖学金”。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年一念之差,听信了专家凯先生的话, 让儿子读了“特殊教育班”,他今天会怎么样?

救救初来乍到的中国孩子! 教教他们稀里糊涂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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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有尊严地生活”?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11/16/%e5%a6%82%e4%bd%95%e6%9c%89%e5%b0%8a%e4%b8%a5%e5%9c%b0%e7%94%9f%e6%b4%bb%ef%bc%9f-2/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11/16/%e5%a6%82%e4%bd%95%e6%9c%89%e5%b0%8a%e4%b8%a5%e5%9c%b0%e7%94%9f%e6%b4%bb%ef%bc%9f-2/#comments Sat, 16 Nov 2013 10:52:26 +0000 张立民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p=92 如何“有尊严地生活”?

 

几年前,温家宝先生在一次发言中,提到 ”尊严”。他大意是说,政府所做的一切,就是让人民“有尊严地生活”,也就是说,政府应为人民“有尊严地生活”,创造“生活环境”。

所谓尊严,无非是指个人的基本人权受到他人及社会的尊重, 并受到法律的保护。它可能不一定性命攸关, 却很可能因衣食住行之事而遭到践踏。居者应有其屋,就是一例:

我出国前,曾有一同事小朱老师。朱结婚时无房,女方和父母同住一间客堂,于是,就用布帘把客堂隔出一小间作新房。这情景,大多读者即便有幸没经历过,也应该熟悉。朱屈尊去了太太家安身,寄人篱下,牢骚满腹,总抱怨“一房逼死英雄汉”。某次小组学习会上,一老教师善意地提醒朱,年岁已不小,应早点生个孩子。朱勃然大怒,涨红着脸嚷道:“一块布帘隔着两对夫妻,生得出孩子来?要么生个赤佬出来!”不久,小朱老師一家出国,在澳大利亚定居,現已有一對兒女,“尊严地生活”,再不会因“一房之缺”被逼,或为“一帘之羞”而恼。

系里还有一位罗教授,因儿子要结婚,只能让出唯一的房间,自己晚上爬进阁楼睡觉。一次,爬阁楼时不慎把脚扭了,只能拄着拐杖上班。某日,我和罗一起上公交车回家。因是起点站,车上大多是学校同事,就都关心地问候罗,脚是否好些。罗也不答话,一入座就气愤地说:“堂堂大学正教授,晚上睡觉竟要爬阁楼,这种事全世界没有,只有中国有!”大家同情之余,眼光自然都转向坐在后排的张副校长。张尴尬地笑笑,说:“国家百废待兴,有困难,过几年国家富了,会好的”。可惜,罗教授至死还在爬阁楼。这位学贯中西的爬阁楼正教授,你教他怎么每天面对他的学生? 这样的斯文扫地,还有什么“尊严生活”可谈?

三十多年后,张副校长的预言实现了。如今的中国,虽然不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但国家富了,这也是事实。达官贵人及“官二代”这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不仅有广厦千万间,还把豪宅置在国外,随时准备外逃。他们先天下之腐败而腐败,醉心的不是“尊严生活”的小把戏,而是“集体嫖娼”的新玩意。可平民百姓呢?

今年五月,来自上海的小李同学,在宾大毕业拿到了教育硕士学位,来我家和我太太告别。李没能找到工作,准备去纽约“黑”掉,打“黑工”。太太问:这么大的事,和家里商量了没有?李说,商量了,父母虽然说,实在不行就回国,可骨子里还希望他再“拚一拚”。原來,李的父母亲都是工薪阶层,拿出所有积蓄,供李来美留学,“博一博“,看看是否能留下来。太太说:你已經拚過了,不行,为什么不回去呢?你应该马上回去,找个工作,然后结婚生子,省得家里担心。李苦笑一声说:“回去?那我就是一个‘废人’,一辈子打光棍。” 李一五一十地谈起上海的房价和工资收入,和我们祘了一笔细账,然后说:“我父母亲已不可能再帮我,靠我的收入,根本别想买房。没有房子,我就是废人,被划入讨不起老婆的“黑六类”。看着李堂堂的相貌和一米八的个子,听着他急忿语调中暗藏的焦虑和无奈,在看看坐在他身旁和他年龄相当,却那么“阳光”的我们的儿子,我和太太真不知如何宽慰李。当住房这一社会基本福利,变成压在中国待婚男子头上的“新一座大山”,已至能把这位常青藤名校毕业的硕士生压榨成“废人”,而不得不在异国他乡“黑”掉,这还有什么“尊严生活”可说?

那么,国外又是如何呢?

据中国学者,在俄国,转轨后很长一段时期,仍然实行居民住房不收费。本世纪零年代开始住房改革,把公有住宅转给私人,但政府规定人均18平方米以下的部分无偿转给个人,18平方米以上部分也只收很少的钱。在与民生有关的水电公用事业方面,中国人的用水、用电压力越来越沉重,但俄罗斯的自来水、热水(一天24小时供应)、供暖,从来就不收费。天然气和电的计价收费也实行低收费,许多访问俄罗斯的中国人一旦了解此这些情况后都非常吃惊,有些人专门写了游记介绍。

在美国,我们象大多数中国留学生一样,初来时都是穷学生,现在也只是挣一份工资,养家糊口。我们从没成为房奴。买第一幢房子时,因刚工作是借了房贷,但没几年也就付清了,从没感到压力。那么,美国的那些 “无房”户,他们的尊严是否得到社会和政府的尊重呢?

冬天,在费城中央图书馆一带,有许多“无家可歸者”,睡在图书馆的暖气出口处过夜。其实,当地政府化大钱,建了许多“栖身所”,随时欢迎无家可歸者。栖身所配有医生,护士,营养师,甚至律师及各种娱乐设施,都是免费的。可许多向往自由和尊严的美国人,宁愿流浪街头也不愿去,而政府尊重他们的选折,就象尊重所有的公民权利一样,不得干涉。但为民服务的政府,毕竟有自己的职责,不会允许任何人冻死街头。于是,费城通过一项法律,当晚间温度降到危及人的生命时,警察有权将“无家可歸者”,强行收容到栖身所。于是,在隆冬之夜,在图书馆前,就会出现这样惊人的一幕:警察们和“无家可歸者”,象老朋友一样,边喝着咖啡,抽着烟,边聊天,只等着温度下 降到了规定的 “生死点”,主管说一声 “让我们走吧”,大家就嘻嘻哈哈地上了车,象一家人一样。第二天一早,无家可歸者照样重归街头,选择自己“尊严生活”的方式,只不过需在晚上又一次暂时地收敛“尊严”罢了。值得一提的是,费城市民们每天都在游行示威,抗议政府征收太高的税,但从来没人责备政府为了满足“无家可歸者”尊严生活的权利,而花费的大量的人力,物力,因为市民们懂得,政府是人民公仆,应为民服务,包括为“无家可歸者”服务,这对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选政府,是责无旁贷的。

有人诡辩,“尊严”还涉及你自己在逆境中的言行,应该威武不屈。在灭绝人性的文革时期,因为“非红“史, 我们这些狗崽子只得从狗洞中爬出来,象被囚锁的狗来认定和选择尊严!我们中确有人能耸耸毛,扬起高傲的头颅,保住那可怜巴巴的一点尊严。这种中国士大夫的气节,更带有西方“黑色幽默”的悲壮。不过,精神胜利法和“尊严地生活”毫不相干,有词为证:

 

昨夜雨急风骤,浓睡不消心愁。试问卷帘人,回道“红”肥“黑”瘦。知否?知否?怎能海棠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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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的翻译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11/16/%e5%82%85%e9%9b%b7%e7%9a%84%e7%bf%bb%e8%af%91/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11/16/%e5%82%85%e9%9b%b7%e7%9a%84%e7%bf%bb%e8%af%91/#comments Sat, 16 Nov 2013 10:44:48 +0000 张立民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p=88 我主要是从严复的“信达雅”标准,来评价傅译,并比较李青崖老先生的翻译。如只读中文,傅译行云流水般流畅,而李译十分拗口。但李译忠于原著,绝不取巧。傅译却意译有余,有时甚至“绕着译”,只求琅琅上口,置原文于不顾。我年轻时,曾将中译本对照巴尔扎克和莫泊桑原著,仔细推敲,并作了笔记,可惜出国时,都留在中国,在以后卖房时,随书籍一起处理掉了,无法举例论证,可能对傅译不公允。不过,仍可举一例:巴氏的“邦斯舅舅”和“贝姨”两书名原文分别是“Le Cousin Pons”和“La Cousine Bette”,对称翻译当应“邦斯表兄”和“贝蒂堂妹”,傅译的篡改甚为不妥:

1.众所周知,这两部著作,同属巴氏“穷亲戚”研究系列,揭露金钱在社会,在“人间”交往中的决定性意义。但巴氏仅将“金钱高于亲情”这一理念,局限于“表/堂”亲戚这一层面,而没上升到“舅舅,阿姨“这样的至亲,这也许是当时上流社会的真切写照。傅译没有任何理由将之夸大划,是否受“左派”思想影响,有利于更深刻地揭露资产阶级的无情?

2.同理,巴氏的原书名只是局限于穷亲戚招“表/堂”同辈的白眼,没有小辈什么事。即便有“上樑不争下樑歪”的描述,也无关宏旨,但傅译的篡改,则是从小辈的角度出发而冷落“舅舅”和“阿姨”,是否有利于更深刻地揭露资产阶级的无情?

3.上外王科一教授,在文革前就被批判“把中世纪的黄色作品”翻译得比原文“更黄色”,这种批判固然带有政治色彩。不过,按照“信达雅”的标准,王如果真是这么翻译来吸引眼球,他是降低了自己的趣味和人格。

4.近来媒体称赞一位口译“在李克强总理答记者没说 “谢谢”时,却没忘记在翻译时,添翻 “谢谢”一词,这样的画蛇添足,居然是 “敬业”!同一口译,在翻译 “不折腾”时, 按照官方指示,用拼音 “bu zhe teng” 译出,这种荒唐,当然更胜过傅译,夫复何言!谢谢!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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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11/16/%e9%9c%b2%e8%a5%bf/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11/16/%e9%9c%b2%e8%a5%bf/#comments Sat, 16 Nov 2013 10:42:23 +0000 张立民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p=86 我很喜欢华磁华斯的这首诗:

She dwelt among the untrodden ways
—-William Wordsworth

She dwelt among the untrodden ways
Beside the springs of Dove,
Maid whom there were none to praise
And very few to love:

A violet by a mossy stone
Half hidden from the eye!
—Fair as a star, when only one
Is shining in the sky.

She lived unknown, and few could know
When Lucy ceased to be;
But she is in her grave, and, oh,
The difference to me!

她住在无人迹的小路旁
(飞白译)

她住在无人迹的小路旁,
在鸽子溪边住家,
那儿无人赞颂这位姑娘,
也难得有人会爱她。

她像不为人见的紫罗兰
被披青苔的岩石半掩!
她美丽如同一颗寒星
孤独地闪烁在天边。

她不为人知地活着,也几乎
无人知她何时死去;
但如今露西已躺进坟墓,
对于我呀,世界已非往昔。

飞白的如上翻译不错,但缺乏情感。没翻出华氏失去女友时的寸断心肠。请读下面的试译,请指正。如有哪位能贴上另译,我一定拜读,谢谢!

– 露西–

她居处在隐僻的山丘,
旁近那多弗河的源流。
这少女从未有人称颂,
也不见有谁见爱相求。

青苔石边的紫罗兰哟,
半露出她盈盈的娇羞。
静美,一似灿烂的晨星,
孤独地闪耀,无限凄愁。

她身前忧独无友,
死后也没人泪湿襟袖。
如今她却在地下长眠,
虽近吾身,何似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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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惠芳老师,我们又回到了你的身边……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04/13/%e8%94%a1%e6%83%a0%e8%8a%b3%e8%80%81%e5%b8%88%ef%bc%8c%e6%88%91%e4%bb%ac%e5%8f%88%e5%9b%9e%e5%88%b0%e4%ba%86%e4%bd%a0%e7%9a%84%e8%ba%ab%e8%be%b9%e2%80%a6%e2%80%a6/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04/13/%e8%94%a1%e6%83%a0%e8%8a%b3%e8%80%81%e5%b8%88%ef%bc%8c%e6%88%91%e4%bb%ac%e5%8f%88%e5%9b%9e%e5%88%b0%e4%ba%86%e4%bd%a0%e7%9a%84%e8%ba%ab%e8%be%b9%e2%80%a6%e2%80%a6/#comments Sat, 13 Apr 2013 23:40:16 +0000 张立民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p=55 蔡惠芳老师,我们又回到了你的身边……

—张立民

也许是年纪的关系,最近常想起蔡老师,也一直想写点什么。日前,收到同学聚会的照片,受了鼓舞,终于动笔。

我 们初一时的班主任是火观民老师,初二时,蔡老师接班了,我们生活中就多了一位母亲。蔡老师衣着整洁,举止端庄,脸上总洋溢着蒙娜丽莎似的微笑,给人以祥和 与安宁。她确是位虔诚的基督徒,将事奉上帝为己任,终生未婚。蔡老师慈祥地呵护着每个同学,不管其出身,也不分贫富或课堂表现。我们也都象孩子般围在蔡老 师的周围,沐浴慈母般的宠爱。

实话实说,我一开始并不喜欢蔡老师,还有点恨她:我是班上的调皮生,总惹事,蔡老师也就隔三差五地上我家告状。 于是,晚餐桌上常出现这样一幕:母亲刚说:"今天,蔡老师又来了……",父亲就吹胡子, 瞪 眼睛,我也就"啪"地一声放下碗筷,静侯训斥。第二天,见到蔡老师,我就会很不情愿地打声招呼,眼睛故意不正视她,她却一点不在意,总是温和地迎上来,问 一句:"是不是又挨骂了?",然后,她会温柔地抚摸我带着油腻的头,帮我翻好肮脏的衣领,又轻声地说上几句,弄得我鼻子发酸。后来,我进步了,蔡老师和母 亲都很高兴,可她依然常来我家坐坐,原来她和母亲谈得来,成了朋友,可能是因为母亲虽是佛教徒,和蔡老师信仰不同,但她们都能遵循与人为善的做人道理。还记得某星期日,一大早, 就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又是蔡老师,我很恼火,大声质问:"我又做错什么了?"蔡老师笑着说:"你没有,我不是来告状的。"我放下心,这才注意到蔡老师的脖子上新系了一条淡紫色的丝绸巾,楚楚动人。这时,母亲也笑盈盈地迎过来,说:"立民,今天蔡老师要带你去见校长。"母亲催着我穿上新买的灯心绒两用衫,我 就和蔡老师一起去了朱校长在永嘉路上的家。路上,蔡老师和我说了事情的由来:原来,位育中学(时称五十一中学)和位育小学(时称向二小学)正在试点中小学 十年一贯制,朱校长和吴校长分别是两校校长,又是夫妻。他们的儿子朱丹和我都是位育小学毕业的,朱丹是六年制,我是第一届五年制,后又都是位育中学67届 初中生。朱吴两校长想近距离地个别接触一下五年制学生,以作进一步教改的打算。他们找了蔡老师,我就被选上了。两校长似乎早有准备,十分热情地接待我们, 塞给我糖果,让朱丹陪着我。我已记不清大人们当时谈话的内容,只记得朱说:位育初中每届招八个班, 是从每四名报考生中录取一名,到高中时,还要淘汰一半,因为只有四个班。蔡老师马上接口,说了我一大堆优点。朱听着,笑而不语,吴校长则说,高中是要重点 招一批小学五年制的, 不然,我们怎么总结十年一贯制的经验? 回家的路上,蔡老师夸我表现很好,还在永嘉路和襄阳南路口的乔家栅,给我买了一个肉包子 (九分钱一个,半两粮票)。

不 想,就是这样一位慈母般的蔡老师,在文革中受尽凌辱。可怜的蔡老师,孤身一人,也没个伴,只能剃着阴阳头,独自离开容她不得的尘世,求得解脱。当我把这一 噩耗告诉母亲时,她只叹了口气,淡淡地说:"知道了。"这不象母亲平时的为人,也许她已麻木了,见怪不怪,毕竟人的眼泪是有限的,它需为无限的悲剧准备 着。不过,当晚的饭桌上,母亲撤去了本已少得可怜的荤菜。

就在蔡老师身处绝境时,我们中二(7)班至少有俩位女同学勇敢地前去探望!我固然敬佩漂流长江的强壮的男子汉,他们高昂起坚硬的头颅,去搏击激 浪和险滩,用生命和血去征服大自然。我同样敬佩这俩位弱小的女生,她们蔑视世道的邪恶,挑战人性的冷漠,凭着信念和勇气,硬撑住中二(7)班真,善,美的 全边天。我对蔡老师虽没训过一句话,可我也没送去宽慰的只言片语,虽没动过一个手指头,可也没投以同情和鼓励的目光。对自己的懦弱,我感到羞愧,我受自己 良心的责备。

所幸的是,今天我们可以告慰蔡老师,你昔日的学生们已洗心革面,进行了灵魂的大扫除。他们断线再接,重新欢聚,了却四十多年前的恩恩怨怨。

蔡惠芳老师,我们犹如曾经迷路的羔羊,又回到了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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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04/13/%e5%a5%b9%e4%bb%ac/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3/04/13/%e5%a5%b9%e4%bb%ac/#comments Sat, 13 Apr 2013 23:38:42 +0000 张立民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p=53 她们

-张立民-

 

我来了,我见她了,我娶她了!

谈不上郎才女貌,却也般配--如是说。

总觉得丝丝相扣的过程中缺了一环,

哦,是那两个字的程序!

可古人云:月老牵线,足也,是缘分,或是命。

文明的西人更实在:一切判断应该是 outcome-based。
我无言,再没非分之想。

五年后,我遇见了另一个她, 在异国。

两颗炽热的心,拼着抵御天寒 地冻,渐感疲乏。

小女孩燃尽手中最后一根火柴,呜咽在漫漫黑暗中。
"有情人应永远厮守人间,上帝!"
"可五年前,你在哪里,姑 娘?"
古人曾说:趁兴而来,兴尽而去,如此而已。

浪漫的西人更潇洒:重要的是旅途的欢愉,不是destination。
我 默然,再无争辩之术。

第三个她是我的前妻和挚友,

我们在十年前离婚了。

岁月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在心头,在脸上。
面对 询问,她平静地回答:
"我不后悔,真的。

因为我们曾经真的爱过。真的,真真的爱。"
枯黄的脸绽出笑容,

映着像是青春期,又像是更年期的亢 奋,红红的。

惟有眼角处的泪珠,晶莹,却捉摸不透。
我扭头,再不忍心追问。

最后的她是我的芳邻,

也是我竹马绕床的青梅。
当年,那双纤细的 手,

在黑白琴键上悠悠地滚动,奏出天籁之音。

她至今未婚,总一个人。
她自信地看着我,乐呵呵的:
"我过得很好,很充 实。有钢琴作伴,

不知孤独为何物。"
我和她告别,

她拥抱我,身子微微颤栗。

我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地离去。

身后,猛地传来一阵钢琴声, 轰轰隆隆,
是十颗炸弹重重地砸在八十八颗或白或黑的肉体上!!!!!!!!!!
我逃窜,再无其他选择。

匆匆地奔回家,自己的家。

暖气开着,仍觉得冷。

我的她,明媒正娶的她,

在客厅里看"北风那个吹"。
悄悄地溜进屋,自己的屋。

打开电脑,急 不可待。
"红莓花儿开"熟悉的画面和旋律,

顿时温暖了我,我的心和我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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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逼”上山下乡记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2/08/05/%e8%a2%ab%e2%80%9c%e9%80%bc%e2%80%9d%e4%b8%8a%e5%b1%b1%e4%b8%8b%e4%b9%a1%e8%ae%b0-2/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2/08/05/%e8%a2%ab%e2%80%9c%e9%80%bc%e2%80%9d%e4%b8%8a%e5%b1%b1%e4%b8%8b%e4%b9%a1%e8%ae%b0-2/#comments Sun, 05 Aug 2012 16:27:35 +0000 张立民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p=51 被“逼”上山下乡记

—张立民

打小就知道"逼宫"的史实,如袁世凯"逼"清帝退位,也熟悉"逼婚"之说,如黄世仁   “逼"杨白劳以女抵债。不料,在我未满18岁,还是个楞头青时,我自己竟被当局"逼"着去上山下乡。因是亲身经历,所写之人,之事,都是真实的:

公元一九七0年六月八日,下午四时许,刚听得喧嚣的锣鼓声和口号声,家里就突地闯入一帮革命者。他们中有熟人,如居委会干部和街坊邻居,也有陌生人,如乳臭未干却已被封为"小将"的毛孩子,当然还有我父母单位长胡子的掌权人。他们联合采取革命行动,来我家“逼”我上山下乡。革命者雷厉风行, 利索地在屋中间架起红色的大鼓,在墙上贴满红红绿绿的标语,还搬来一个大水桶,戏称要"扎在沙家浜",不把我"逼"走,就绝不收兵!不一会儿,他们就开始"逼"了: 一个个打了鸡血针的革命者,挥着红书,舞着臂膀,激情发声, 严词相逼,怒吼到声嘶力竭时,就暂停片刻,呷一口水,另有革命者就见缝插针,振臂狂呼几声口号,再猛敲一阵锣鼓,扰得四邻不得安宁。我生来木呐,不知道自己在闹剧中是主角还是配角,于是就充数当了观众,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倒是我可怜的父母亲,一个劲地陪着笑脸,就差没跪地求饶了!好戏终有散场时,何况是闹剧。革命者也不是铁打金钢,闹腾到凌晨4点,他们再拿不出新招术,互相耳语了几句,就撤了,不过留下狠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有你们好看的!"

人走屋空,一下子清静了许多。我和母亲倒头就睡,实在是被“逼”得身心交瘁。父亲却没有睡意,忧心仲仲,仍在琢磨革命者话语中暗藏的杀机。我一觉醒来,天大亮,见父亲已去上班,也不知他这一夜是怎么熬过的。我匆匆洗刷,连早饭也没吃,就去卢湾区图书馆,继续我每日的英语自学,也想偷得片时的安宁。走出弄堂时,邻居们都不招呼我,只是望着我,眼里透着同情,惊讶,埋怨,或蔑视。

中午时分回家,一推门,就见父亲半倚在床上。我觉得有些意外,因为离他下班时辰还早。

"你病了么?"我担心地问。

"没有,没有。"父亲连忙坐起,脸上露出笑,是僵硬的,宽慰人的笑。

我询问似地扫一眼母亲,她急忙把头扭开,不正视我。父亲见状连忙解释说:"就是血压偏高,所以请假早点回来,已吃过药了。”父亲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有了几分自然。

午饭时,三个人只是捧着饭碗,默默地吃。偶尔, 父亲会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什么,费神去打破可怕的肃静。

饭后,我进厨房,一再追问,母亲才说出了实情:

父亲一早上班,就如往常一样,去掌权人的办公室报到,聆听上午训话。一顿劈头盖脑的教训和唯唯诺诺的认罪后,掌权人“哼”地冷笑一声,拿出杀手锏:"你儿子不去上山下乡,你也就不用来上班了,现在就回去!"父亲的脸一下子煞白,血压一下子升高,惊恐得当场尿了裤子,只得在一阵狞笑声中,夹起尾巴,灰溜溜地回家了。母亲想把事情说明白, 又怕刺伤我,所以就一句一顿,吞吞吐吐。我再按捺不住,马上说:"我这就去居委会报名,去淮北插队。"母亲瞅我一眼,神情为难,犹豫着提醒我说:"你想好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我断然回答:"不用多想,他们这是“逼”着我去。不去,能有活路吗? 会“逼”死人的。"我折回屋,找出"上山下乡报名单",刷刷地开始填写,脑子一片空白。父亲无奈地凝视着我,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可终于什么也没说。我听见母亲在一旁哭泣,就硬撑着,目不斜视,只死死盯住手中这张可能会断送我一辈子的卖身契。草草填表后,我看了父母亲一眼,只见他们前躬着瘦骨嶙峋的身子,象是在乞求我的原谅。我实在无法忍受,立即转身,大踏步地离去,任凭年迈的父母亲,可怜巴巴地目送年幼爱子的"背影",被“逼"出家门,为救父亲,去广阔天地,寻找活路。

第二天, 屋外再次传来令人心惊肉跳的锣鼓声和口号声。同样的一帮革命者又卷土重来。不过,他们不再有昨日的狰狞,而是笑容可掬,热情洋溢,争着和我握手,祝贺我 积极“响应号召",自愿报名上山下乡,申请已获批准。一位身着绿军装的姑娘,还向我敬礼,给我带上大红花。我百感交集,激动不已。沐浴着如此的荣耀,我更是受宠若惊,挣扎着想呼几声"万岁",却怎么也呼不出声来。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心还在滴血,我父母亲更是心如刀割!

 

**写完本文时,恰有朋友来电话,闲聊起梁晓声的"知青"电视剧,禁不住添加几句评论,作为"后记":

梁先生当年是一位革命者,他以革命者的豪情,和他所忠贞的共和国一起蹉跎,奋进,自觉自愿地走向农村,谱写了他壮烈的青春之歌。他的激情和抉择,理应受到尊重。梁先生如今已是达官贵人,仍坚持自己当年的理念,发出"青春无悔"的豪语,这种对信仰的执着,更是令人敬佩。

朋友提出异议,说梁的目的是为了讨好即将上任的大管家。即便如此,我仍以为无可厚非。如今的中国,女人可在"天上人间"赤条条地出卖肉体,因为笑贫不笑娼,男人就可在中央电视台正襟危坐地出卖灵魂,因为笑贫而不笑御用文人,如此而已。

当然,梁先生只是一家之说 。他能"三个代表",但不能代表庞大的"知青"群体。我有幸是其中一员,虽属芸芸之生, 但也有发言权:

我们从来就不是梁先生般的革命者,迸发不出一腔热血和激情,去报效当局。不过, 当年的我们,都是安守本份的顺民,也从来没要求当局给予我们应有的读书的权利, 或者工作的权利。我们甚至从来没有乞求当局,多恩赐一片果腹充肌的面包。我们只是恳求当局,皇恩浩荡,发发善心,能允许我们和父母亲待在一个屋檐下,试问:何罪之有?可灭绝人性的当局就是不答应,硬是"逼"着千千万万个家庭骨肉分离,还竭力施尽"离间父子","压父逼子"的卑劣手段。对之,我们无法忘却,更不能宽恕,而要一辈子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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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困惑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2/08/04/%e5%84%bf%e5%ad%90%e7%9a%84%e5%9b%b0%e6%83%91/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2012/08/04/%e5%84%bf%e5%ad%90%e7%9a%84%e5%9b%b0%e6%83%91/#comments Sun, 05 Aug 2012 00:40:37 +0000 张立民 https://hxwk.ciaos.org/zhang-limin.hxwk.org/?p=46 儿子小学一年级时, 来美和我们团聚, 他能说一口字正腔圆的国语。可好景不长, 没多久,他说国语就不那么爽了,后来几乎全忘了。原因很简单:没有语言环境---我和我太太都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 我们之间,我们和儿子之间,都用沪语交谈。

不能说全是我们的过错。在公司, 为谋生我们只能结结巴巴地说一口"破"英语, 就差没咬着舌头;回家后,谁愿遭罪,去说我们怎么也说不利索的国语呢?

转眼近二十年过去了,儿子学有成效,不仅能流利地说一口不带口音的英语,也能流利地说一口不带口音的沪语。 期间,他在初中,高中和大学囫囵吞枣地学了些中文,也就能勉为其难地说些带有浓重英语和沪语口音的国语。

会说国语,还是不会说国语,一直不是个问题,直到约一个月前:宾大Wharton School 组织去上海参观世博,拨动了儿子的中国心。我们当然鼓励他去, 也不免想嘱咐他几句。他不耐烦, 称:"我会说沪语,如果有问题,可以问人。"这话也对。

可到上海第二天,儿子就打来电话,愤然地说起他的遭遇:

原来儿子独自一人去逛城皇庙,顺便想买些礼品送人。 走入一店铺,就有售货小姐迎来,用国语热情招呼他。 儿子一怔,出于礼貌,也就勉强用国语作答。  柜台旁有一店主模样的汉子,见壮竟毫无顾忌地用沪语指示售货小姐说:"是个外国人,宰他蠢头”(上海俚语:rip off the dummy; 高价卖给他)。 忽听得熟悉的乡音,儿子顿时来劲,也顾不得计较店主先前话语中暗藏的杀机,立马就用沪语和店主讨价还价。 店主先一愣,但很快镇定下来,无事一般地说:"噢,原来也是上海人, 没问题。我这人爽快, 给你打折。"于是, 一场小交锋作成一笔小买卖,令儿子惊喜参半。

"怎么会这样?" 儿子在电话里连连发问。 我也只得宽慰他几句,劝他不要为这等"小事"而败了游兴。

放下电话, 我自己却久久难以释怀:

邓总设计师生前曾坦言,"最大的失误"是在教育。 他说得很好。 可不好的是,这一失误使道德沦丧,这又如同瘟疫,侵蚀每个公民的肌体,想洁身自好也难。身为父亲,我"最大的失误"是没教会儿子懂国语和懂国情。是啊,我们童心未泯的"海外新二代",去中国时,不仅需打”乙肝”之类的防疫针,也需学点防身术。这样,面临肆虐中华的龌龊勾当,他们至少也能象九纹龙史进那样, 比划一,二下即使不太中用的"花拳"套路, 而不至于傻乎乎地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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