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人的秋风 (小说)

恼人的秋风 (小说)

 (一)

“为什么一阵恼人的秋风, 它把你的人我的梦吹得一去无踪……”苏州市东郊的田野上飘来了费翔深情而悲凉的歌声。

深秋的早上透着一丝寒意,懒洋洋地藏在太阳底下取暖。田埂上几头枫树在秋风中悠闲地荡着秋千,上面几只秋蝉正在短促促地鸣叫。枫叶在空中飘来飘去,  染红了天上一片云彩。秋雁驾着云彩,朝苏州方向慢悠悠地飞翔。一望无际的水稻泛起了金色的波浪,飘香的稻花在朝天作揖,仿佛在送别天边的云彩。

在一片绿油油的菜园地里,三个年轻人正在忙着施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嫩的小姑娘。她头上戴着一幅洁白的口罩,上身穿一件深蓝色的衬衣,袖子上戴了一对粉红的袖套,手上戴了一双灰色的皮手套。她下身穿一件紧身的蓝色牛仔裤,脚上穿一双黑色的高筒雨鞋。

姑娘名叫秋涟,是苏州市东郊人。她刚过18岁,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在她身后一左一右地跟着两个光着上身、打着赤脚的年轻人。他们一个叫寒天,另一个叫金川。寒天长得异常结实,浑身上下都是肌肉,一看就像是练过武功的人。金川长得比较精瘦, 但胸肌和小腿比较结实。

在菜园地的中间走道上,八只粪桶正一字形地排在那儿等候发落。秋涟负责用锄头将土刨松,寒天和金川轮流用粪勺将肥料从粪桶里舀到菜地。

金川看见寒天和秋涟配合默契,有意放慢了脚步, 心里感到十分满足。

(二)

寒天和金川是南大数学系的同班同学,也是安徽桐城同乡。寒天爱玩深沉,经常沉默寡言。金川比较开朗,爱好体育运动。他们在大学都爱打桥牌,是一对金搭档。

1986年7月,寒天和金川大学毕业,被同时分到了苏州市数理研究所工作。同时分来的还有另外几位大学毕业生,他们都来自江苏其它的地方。

当时,这个研究所刚成立不久,还没有自己的办公大楼,也没有自己的集体宿舍。

1987年夏天,研究所搬到了一个招待所。白天,大家就在招待所办公;晚上,几位大学毕业生就住在那儿。碰巧的是,研究所的隔壁住着一群欢蹦乱跳的小姑娘。她们来自苏州市几个郊县,高中毕业后被派到苏州市学习“电脑数据录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群小姑娘和研究所的几位大学毕业生打成了一片。每到晚上,这些少男少女就聚在一起打牌。不过,金川是一个另类人物,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呆在宿舍看书。

不久,所里便谣言四起,说什么谁和谁在搞派对、还亲过嘴。这下可惊动了原则性很强、南下干部出身的党委书记。一天,他将全体员工召集在一起开会。

“我是一个大老粗!上级派我来这里不是让我来管你们,而是让我向在座的知识分子学习。”他说到这里将桌上的一杯浓茶一干而净,“可是,最近外面风言风语,说我所几位大学生和那些数据录入员打得火热,真他妈的给我所丢人。”

书记越说越气,用右手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你们屁大的年龄,谈什么屁恋爱。老子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前线为革命卖命呢。”

他缓了缓气,接着说:“你们要向寒天和金川学习!人家是安徽人,却不唱黄梅戏,更不找天仙配。可是,你们……你们!”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着下面的人群。

会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大家再也不敢像刚才一样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了。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哼声。这时,有几个胆大的拼命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最后,还是坐在书记旁边的所长打破了沉默。他轻轻地拍了一下书记的肩膀请他坐下,并表示坚决支持他。接着,总工和其他领导也一一表了态。不过,他们都在敲边鼓、走排场,谁也没把这事当真。

最后的说话权又交给了书记。他站了起来,向大家行了一个军礼:“现在,我郑重

宣布:组织上决定将我所一个凤凰牌自行车的指标和一个永久牌自行车的指标分别奖给寒天和金川,以表彰他们坚持不早恋的革命精神。”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大家纷纷站起来向寒天和金川表示祝贺。寒天和金川热泪盈眶,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还会有这种真诚和温暖。

从那以后,寒天和金川互帮互学,很快就学会了骑自行车。每当他俩骑着崭新的自行车逛街时,路上不少行人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

一天晚上,金川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呆在宿舍看书。无论隔壁多么吵闹,他都无动以衷。然而,里面闷热难当,金川只好将房门打开了一半。

突然,秋涟从外面探了半个头进来,“书呆子!你怎么不打牌啊?”

“我……我……”金川被秋涟清脆甜润的声音吸引住了,竟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啦?” 秋涟关切地问道。

“没……没……我身体……我身体很好啊!” 金川在大学里很少和女孩讲话,现在猛然发现跟女孩子说话其实并不难。

 “哪你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打牌啊?”

 “其实,我的牌瘾比谁都重。可是,我得抓紧时间复习考研啊!”

“原来是这样啊!你不要太刻苦,要注意劳逸结合嘛!”

金川初次尝到了被异性关心的甜头,激动得忘了说声谢谢。

“你喜欢看琼瑶的小说吗?”

“琼瑶的小说对我来说太遥远, 也太朦胧啦。”

“可我就是喜欢那种朦胧的感觉!”

“你还小,要当心中毒啊!”

 “你真是一个书呆子!”

 “那你一定喜欢费翔的歌曲吧!”金川没话找话说。

“何止是喜欢!简直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那首恼人的秋风。”

“恼人的秋风?他唱得也太伤感啦!再说,再说……”金川欲言又止,他本来想说那是一首失恋者之歌。

“可我就是喜欢那种忧伤的感觉!”秋涟眨了眨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

“对不起!我要继续看书啦!”其实,他心里巴不得她能够多呆一会儿。

 “哇!下催客令啦!好,我这就走!”她刚想离开,又转过身来说,“我这儿有一本《花城》杂志,借给你看吧!”

金川从不看这类杂志,又不好意思回绝她的好意,只好硬着头皮将杂志收了下来。打那以后,几乎每天晚上秋涟都会在打牌之余过来找金川换杂志。金川基本不看那些无聊的杂志,但心里又希望她经常过来聊天。他有些心猿意马,很难静下心来看书。

就在这个星期六晚上,秋涟回家过周末了。金川感到有些失落,便主动找同室的寒天聊天。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秋涟?”寒天冷不防地问道。

“这怎么可能!你是知道的,我已经打算离开这里了。”

“小涟真是一个三好姑娘!她长相好、性格好、人品好。可惜啊!可惜!”

“你可惜什么?”金川恍然大悟,“哇!原来是你小子喜欢上了她!”

“这……这……可是,你呢?”寒天满脸涨得通红。

 “你应该采取‘飞牌战术’啊!” 金川开始用起了桥牌术语。

“飞你的头啊!你可是我的哥们啊!”

“我和她就像两根平行线一样,永远不会相交。你就大胆地采取‘投入战术’吧!” 金川突然变得现实起来,“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她是农村户口?要是你们结了婚、生了小孩,那小孩的户口该怎么办?”

 “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什么财富啊、学位啊、地位啊,统统应该为爱情让路!” 寒天豪情万丈地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都说爱情就像咳嗽一样,一旦来了就无法止住。我要处在你的位置,也会一样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可是,我如何下手啊?要不请你这个桐城才子替我写一首酸诗吧!”

“不行!不行!我哪能替你写情书!爱是排他的,既不能转移,也不能替代。再说,你也是桐城才子,又爱玩深沉,你的情书一定比泰山还重。”

“就我这个粗线条?你就借我一百个圆规,也画不准爱的轨迹啊。你还是帮帮我吧!”

“那好吧!我为你想一首比较朦胧的藏名诗。考虑到苏州最有名的景点当属寒山寺,我干脆就步张继的七绝《枫桥夜泊》之韵写一首七绝吧!”

金川说完后,在房间里面来回徘徊、苦思冥想,约几分钟后口中便念念有词:

 夜半清寒月伴天, 

秋蝉乱叫搅人眠。 

星河水皱涟漪起, 

薄雾纤云画雨船。

 寒天迅速地将这首诗记了下来,然后一骨碌钻进了被窝。一会儿,他就鼾声如雷,进入了梦乡。金川摇了摇头,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却久久难于入眠。

 从那以后,金川晚上复习的时候有意将房门关得紧紧的,秋涟来得次数也有所减少。金川虽然感到有些孤独,甚至有一丝醋意,但还是暗自为自己的好友感到高兴。

 一天晚上,金川向寒天打听他爱情的进展:“请老实交待:你们究竟有没有拉过手?”

寒天没有吭声,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加倍、加倍、再加倍,争取早点‘成局’,再直冲‘小满贯’、甚至‘大满贯’,那样的话即使宕了也过瘾啊!”

 寒天还是不吭声。

“你们出去看过电影吗?”金川追问道。

“看过。不过,中间隔了一堵墙。”

 “你是说‘围城’?”

 “哥们,是一堵墙!一堵飞不过去的墙!”

 “那你为什么不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术啊?”
“什么‘坚壁清野’?还‘移花接木’呢!”

 “那就用‘反紧逼’战术吧!”

“不行!我每次请她单独看电影,她都要带上那个傻大个坐在中间。”

金川恍然大悟,寒天说了半天原来指的是那个叫胖胖的女孩。胖胖身高1米75,体重70多公斤。她上高中的时候是学校的铅球和铁饼运动员,经常代表学校参加苏州市的田径比赛,几乎每次都是双料冠军。她为什么没进省体工大队,也没上体育学院呢?她那双大手会不会将整个键盘都覆盖住呢?金川突然想起了“数学分析”课程中的“有限覆盖定理”,觉得胖胖其实挺漂亮的、也挺可爱的。

 从聊天中,金川还得知寒天和秋涟性格有点不合,他俩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吵架。金川感到有必要帮他一把,

于是便想到了桥牌中的“双管齐下”和“双紧逼”的战术。

 国庆节前夕,“电脑录入培训”如期结业。大家难分难舍,纷纷留言赠别。秋涟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和金川告别:“小金哥:我家离这儿不远。你以后有空就常来我家玩吧!我让我妈给你做好多好吃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给你!这是我家的地址!”

 “对啦!我和寒天周末正想参加一次义务劳动。听说你家有很多菜园地,要不我们就去施肥吧!”

 “这哪行!你们都是大学生,是国家栋梁,怎么可以做这种下等活啊!“

“为啥不行!我们都是农家弟子啊!再说寒天很强壮啊!”

 “你们要真不嫌脏和累的话那就来吧。正好,我家粪池也快满了。可是,爸爸正在江西采购菜籽,而他平时又不让妈妈干这种脏活。妈妈正在发愁:要不要雇人施肥呢。”

“那咱们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不来就是小狗!”秋涟将右手食指做成小钩,朝金川伸了过来。

 “你真逗!”金川迟迟不敢将自己的手伸过去。

(三)

 “小金哥:你怎么啦?又在想心思啦?”秋涟取下口罩,反过头来柔声问道。

 小金猛然从沉思之中惊醒过来,发现五、六个粪桶都空空如也。于是,他快步流星地跟了上来。

 突然,一阵秋风吹过,空中飘来一股刺鼻的味道。

 “真是恼人的秋风!”秋涟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将口罩戴上。

 “没有大粪臭,哪有稻谷香。”一直埋头干活的寒天突然冒出了这个警句。

 “谁不知道这个大道理嘛。可是,人家就是闻不惯大粪的臭味嘛。”秋涟感到有点委屈。

 “亏你还是农民的女儿呢!你就像一个资产阶级小姐!”

 “你说谁是资产阶级小姐?”

 “我除了说你还能说谁?”

 “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

 “你嘴臭!”

 “我每天刷两次牙。”

 “寒天:我看你还是少说两句吧!”金川一边将寒天制止住,一边转过身来对秋涟说:“秋涟:你也别放在心上。你知道,寒天有时爱抬杠嘛。不过,寒天说得不无道理。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嘛。再说,从粪字结构来看,那也是一个人在田里双手捧着大米啊。”

 这时,两片枫叶飞进了一个半满的粪桶。金川忽然想起了南宋大诗人杨万里的《秋山》诗,便情不自禁地念了起来:

 乌臼平生老染工,错将铁皂作猩红。

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

 秋涟抢着解释道:乌桕本是天生的老染工,居然把铁黑色错染为猩红色。幼小的枫叶偷饮了天上的仙酒,却让孤松来遮掩自己醉红的脸。诗人把枫叶变红说成是偷饮了仙酒,想像真是丰富啊。这里,我们不妨可以将第二句改成“错将粪桶作染盅”。

 “妙!妙!妙!” 金川连声夸奖道,“真没想到秋涟还是一个才女啊!” “难怪金庸在他的武侠小说《天龙八部》中将苏州女孩一个个描写得才貌双全、武功高强啦!”寒天也跟着夸奖。

 寒天说完,便用两个手指迅速将那两片枫叶从粪桶中取了出来。

 “我小时候练过铁砂掌,经常将硬币放进滚烫的热水中,再用两个手指把它取出来呢。” 寒天一手夹着一片枫叶,开始又跳又唱:“一片枫叶一片情,片片都有爱和怜。”

 “你学凤飞飞的唱腔学得可真像啊!”秋涟笑红了脸,笑弯了腰。她实在憋不住了,便将口罩摘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不久,八个粪桶全变空了。秋涟原地休息,寒天和金川则到村口秋涟家的粪池里每人挑来了两担肥料,并将它们一字排开。

这时,一个容貌姣好、皮肤雪白的中年妇女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秋涟:我给你们送酒糟蛋来啦!我将篮子放在这儿,你快过来招呼两位大学生吃吧!我得赶回家给你们做午饭啦!”

 “好呢!妈妈:您慢走啊!”秋涟笑着回答说。

 寒天将双手往短裤上擦了擦,然后跳到了田埂 上。秋涟和金川不约而同地跳到下面一条水沟里洗手, 然后双双来到了田埂上。

 寒天随手在篮子里面端起了一碗酒糟蛋, 满怀深情地替到了秋涟的跟前。“秋涟,这碗给你!”

“谢谢!” 秋涟微笑着将碗接了过来。

突然,她对着寒天尖叫了起来,“你看碗沿上是什么啊!”

寒天仔细地瞧了瞧,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可是你妈妈做的点心啊!”

金川眼尖,看见了碗沿上有些像泥土的东西:“秋涟:寒天也是一片好心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碗抢了过去,“这碗还是留给我吃吧!”

 “亏你还是大学生呢!你也太不讲卫生了。 你难道没听说‘饭前便后要洗手’吗?”秋涟板着脸教训着寒天。

 “你哪点像农民的女儿!你更像一个千金小姐, 一个娇生惯养的独生子女。”寒天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们都别吵啦!你们再吵我就要回去啦!”金川有点生气,故意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寒天:对不起!”秋涟从篮子里端了一碗替给他。

 “谢谢!我们开吃吧!”他三下五除二就将那碗酒糟蛋吃完了。

 他们三个稍微休息了一会,又接着施肥。录音机不用休息,翻来覆去地播放着费翔唱的歌“恼人的秋风”。

 快到正午了,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 秋风悄悄地藏在空中。

 这时,旁边大路上开来了一辆小轿车。一位中年人从车里伸出头来和秋涟打招呼。

 “秋涟!你在那儿干嘛呀?你身边那两个农民都是谁啊!”

 “你可不能小瞧他们啊!他们都是大学生,正在帮我施肥呢!”

 “大学生? 怎么都土里土气的啊。赶明儿我从化肥厂给你要两包日本进口的尿素吧!”

 “谢谢你的好意!我看还是不劳驾你啦!”

 “那好!我先走啦!回头见!”

 “他是谁!怎么那么没教养?”待那辆车子一离开,寒天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是我们这里的大名人、大富豪。”

 “怪不得你对他那么客气啦!”

 “他可是一个传奇人物,”秋涟不顾寒天的冷嘲热讽,继续说道,“他长得高大英俊, 却因为‘破坏军婚罪’而蹲了两年班房。”

 “是吗?他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你说他很高大,他打得过我吗?”寒天说着说着就在地上做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动作。

 “去你的!”秋涟接着说道,“依我看啦,是军嫂耐不住寂寞,主动勾引人家,最后闹得连肚子都大了。”

 “你一个大姑娘家说这种话怎么不害臊啊?”

 “他从牢房出来后,承包了一个频临倒闭的乡镇企业,硬是扭负盈亏。他很有钱,经常周济当地的失学孩童。有时,他还开车带大家去爬黄山呢。”秋涟越说越激动。

 “看你这么崇拜他,是不是看琼瑶的小说中毒啦!“

 “你胡说什么?这跟琼瑶的小说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啦!他就是‘第三者’!”

 “你疯啦!谁是第三者?谁又是第一者和第二者?”

金川在旁边一时插不上嘴,赶紧过来打圆场。可是,他发现已经太晚了。

 “你能!你是山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我追不上你,追我的金凤凰总行吧!”

 寒天说完就跑到了他的凤凰牌自行车旁边,狠狠地瞪了一下脚踏板,骑上去就往前飞奔。

 “为什么一阵恼人的秋风, 它把你的人我的梦吹得一去无踪……”费翔的歌声在秋风中回荡,撕碎了秋莲的心。她飞起一脚,将录音机踢到了空中, 然后便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好!”金川大喝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他纵身一跳,在空中牢牢抓住了录音机。金川在大学爱踢足球,有时也爱守守门,飞身扑救过不少险球。

 录音机还在唱个不停:“我追着风儿去,我呼唤秋风停……”

金川才发现那是一台进口的袖珍录音机,便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一个很显眼的地方。他像一只迷途的羔羊,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他为寒天心寒,叹息他的初恋就像恼人的秋风一样来去无踪。他很清楚,寒天像一匹烈马,是不会吃回头草的。金川想过去安慰秋涟几句,可是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秋涟回过头来委屈地叫了一声:“小金哥!”

 一阵秋风吹来,金川感到了一丝甜蜜和羞涩。他赶紧念起了筋骨咒:“大丈夫不乘人之危!大丈夫宁穿朋友衣,不夺朋友妻!”

他本来想过去对秋涟说一声再见、道一声尊重。可是,他很清楚自己不大可能和她再见。

 他悄悄地退到了他的永久牌自行车旁边,用力一瞪脚踏板,迅速骑了上去。

 “小金哥!你等……等我!”

 “为什么你就随着那秋风,没有说再见、说珍重,没有留下姓和名……” 金川一阵心碎,忍不住回头望了她一眼。一阵秋风吹来,小金差点从自行车上掉了下来。金川感到一阵内疚和辛酸,觉得自己白做无用功、两边不讨好。“爱情永垂不朽!友谊地久天长!” 想到这里,金川脚下开始加力,很快就将秋风甩在后面。

金川不敢回头,因为他害怕“恼人的秋风”会在后面追赶他。

 (2011年晚秋写于美国)

多余的话:此乃小说,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权当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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