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四十多岁,我还从未收到过生日礼物。小时候,家里太穷,每逢我的生日,家母最多为我煎三个荷包蛋。长大后,我又不爱过生日,总以为过生日是女人的专利。
今天上午,北德州下起了中雨,不久就变成了2011年的第一场雪。儿子高兴得跳了起来,“下午不用上中文课啦!”我在一旁提醒他:“别高兴得太早!”其实,我心里也没谱,便打开了电脑查电子邮件。果然,我看见了校长的邮件。不过,校长清清楚楚地说下午的课照上,毕竟今天是这个学期的第一天。儿子得知这个消息后怏怏不乐,直怪雪下得不大。过了一会,儿子的数学老师来电话说下午的数学课取消了。儿子听后高兴得笑了起来,“还是数学好!”我赶紧给他泼冷水,“数学是数学!中文是中文!下午你还得上中午!”他听后垂头丧气地出去玩雪了。
午后不久,我开车送两个小孩去上中文课。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地面积雪越来越厚。“安全第一!”我一直叮嘱自己,有几次都想往回开。到了学校后,我惊讶地发现大部分学生都已到校。我想起了耶鲁大学法学院教授Amy Chua 昨天为华尔街日报写的文章“Why Chinese Mothers Are Superior”,真正体会到了华人父母的献身精神。
趁小孩上中文课的时候,我抓紧时间和几个哥们在学校活动中心吹牛。大家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政治。大家谈到了美国众议员 Gabrielle Gifford女士的被刺事件,无不感叹现在生活在美国也不安全。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下课了。原来,校长担心路面会结冰,让所有中文老师提前一个小时下课。
我载着孩子往回家的方向开。雪还在下个不停,路上的雪反而化了不少。道路两旁的小树披着银装在寒风中翩翩起舞,不时飞洒出洁白的舞花。几只黑色的小鸟站在银色的高压线上不停地抖动着翅膀,仿佛在炫耀自己纯黑的羽毛,还不时得意地鸣叫着。突然,我发现西边的太阳从黑云里面钻了出来,并将旁边的黑云驱散得无影无踪。顿时,地上的白雪耀眼夺目。然而,东边还是乌云密布,白雪飘飘。“太阳雪!”我赶紧让小孩拍照,可是儿子催我快开车回家,因为他要赶回去做雪人。
我不记得这辈子在任何地方见过“太阳雪”。风雨对我老家江西比较友好,每年总是按时将春天送到。飞雪对江西却比较冷淡,不是每年都愿意出来迎接春天。我的第二故乡西安虽然不像新疆那样“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但每年都会下几场大雪。然而,我印象中从未在西安见过“太阳雪”,也许是因为那儿水土流失或环境污染的缘故吧,也许是因为我没注意到吧。我在美国的故乡北德州是美国南方的北方, 每年都会下雪,有时气温甚至会降到华氏十来度, 可是我以前在这里也从未见过“太阳雪”。 我忽然想到了唐代诗人刘禹锡《竹枝词》中的诗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这两句诗一语双关,以景衬情、以情寓景,道尽了儿女情长。《竹枝词》的前两句是“杨柳青青江水平, 闻郎江上踏歌声。” 整首诗通过一场太阳雨表达了少女的春情。不过,包括刘禹锡在内,没有任何古人用诗描写过太阳雪。是古人认为少女不会怀冬,还是古人没有见过太阳雪?我想到这里便试着步刘禹锡的原韵和了一首:
白雪皑皑路不平, 高压线上踏歌声。 西边日出东边雪, 道是无晴却有晴。
我又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喜欢的一首流行歌曲《太阳雨》:“晴朗的天空里下着雨,这是一场午后的太阳雨。晴朗的天空里下着雨,因为我的心,也为你在哭泣……” 这是一首十分悲伤的爱情歌曲,表达了失恋后无可奈何的痛苦和失落。以前,我每次听到或想到这首歌的时候都会伤心,可是这一次我却怎么都伤心不起来。也许,太阳雪比太阳雨更漂亮、更大方、更乐观、更顽强吧。也许,太阳雪本身就是一首快乐的情歌吧。
突然,东边出现了一道彩虹。太阳高高地挂在西边的天上,不时透过乌云给彩虹送去一丝温暖。飞雪拼命地往西飘扬,仿佛在讨好太阳。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同时见到太阳雪和彩虹。我高兴极了,赶紧给呆在家里的太太打电话让她出来欣赏这人间胜景。
太阳雪和彩虹,你们相约而来。太阳雪和彩虹,你们无语相陪。太阳雪和彩虹,你们粉墨登台。太阳雪和彩虹,你们喜笑颜开。太阳雪和彩虹,你们可知道,此刻的我正在偷偷地掉泪,因为我终于收到了第一个生日礼物。
曾兄:
霁就是雪后天晴的意思。我想古人会有写太阳雪的诗。
1995年我写了一首,不完全是为雪后天晴写景色。
山霁涧雪隐,
池晴岸柳新。
弄情谁家燕,
闹醒窗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