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角

“Good evening!”交大东花园的英语角传来了一声轻柔悦耳的问候。晚风轻轻地摇着路边的樱花树,月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洒了进来。几朵樱花在眼前飘浮,一股清香在空中漫游。眨眼间,一个少女若若大方地站在我面前,并友好地朝我伸出了右手。我战战兢兢地碰到了一只光滑柔软的手,浑身就像触电一样。月光突然亮了许多,我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My name is Mary. What’s your name?”少女报完自己的英文名字后便开始发问。

“Call me Mr. Zeng or Teacher Zeng.”

“Do you want an English name to me?”

“No! Thanks.”我知道她想给我取一个英文名字。

这时,另外一个男孩子走了过来,我抓紧机会躲到了一边。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交大的英语角。以前,我学的都是哑巴英语。由于发音不准,我羞于开口讲英语。可是,我已决定第二年(1993年)要赴美国留学。因此,我想借英语角这个隐蔽的场所来苦练口语。我极少晚上来东花园, 因为那是传说中情人幽会的地方。那天晚上,东花园的四个角都被广大的英语口语爱好者围住,变成了被爱情瞭望的角落。

“Teacher Zeng: I am sorry for leaving you alone!” 那个叫Mary 的女孩又走了过来。

“No problem!”

“Do you know there are two Washington’s in USA?”

“Which two?” 我知道她想说美国有两个叫华盛顿的地方。

“Washington DC and Washington State.”

“I see.”我暗自佩服她的博学。

我继续用十分生硬的英语和她对话,不时还参杂着中文。她发音很准,但单词量不大、语法也不太好,而我正好相反。从交谈之中, 我得知她今年才18岁,是交大的走读生。

不知不觉之间,两个小时就过去了。离开英语角后,我们正好同路回宿舍。我住在博士楼,她住在博士楼后面不远处。月光如水,灯光如昼, 让我看清楚了她的面容。她长得很美,有点像程琳。她有一张约带肉感的娃娃脸,显得十分可爱。她皮肤白净, 眼睛雪亮。美中不足的是,她个头偏矮,估计还不到一米五五。

从那以后,每逢学校有英语角活动,她都会邀我一同前往。由于我的宿舍就在博士楼的一个角上,她在楼下叫我十分方便。她有时叫我“曾大哥”, 有时叫我“曾老师”, 有时又叫我“曾博士”。

我们在英语角互帮互学。她帮我纠正发音,就从26个字母开始。我帮她纠正语法错误。几个星期下来,我的口语有了明显的进步。她的语法提高了不少,单词量也增加了不少。

不久,博士楼谣言四起, 说我又在谈恋爱。刚开始,我不以为然。她太小、太单纯,远未到法定结婚的年龄,感情不好培养。再说,我还是老师,理应遵循师道尊严。后来,我自己也动摇了,甚至有点想入非非。反正我要出国,何不潇潇洒洒走一回。于是,我鼓足了勇气邀请她来我宿舍玩。

一天晚上,她走进了我的单身宿舍。我将房门关上后,便为她端水倒茶。然而,门外有几个哥们正站在椅子上偷看。其实,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后来,我索性将门打开。几个哥们反而不好意思,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隔了几天,她回邀我上她宿舍玩。一天晚上,我提着两斤香蕉到了她宿舍。她几个室友见状都知趣地离开了。刚开始, 我俩默默无语, 不知说什么为好。过了一会儿,她让我看她的影集。从她十八年的人生轨迹中,我看见了她亮丽的人生和灿烂的未来。我心有所动,便想用英语对她说:“I like you!”。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起身开门,发现一个彪型大汉夺门而入。她慌忙站了起来,吞吞吐吐地说:“他……他……他……是我老……老……,正在为我……我……我补习……数……学。”

“补习???有这样温馨的补习???”他从桌上抓起一只香蕉仍在地上。

空气顿时凝固起来了。我见状不妙,赶紧说了一声“对不起!”便夺门而出。

第二天晚上,她在博士楼的门口将我拦住了:

“曾大哥:对不起!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你这么小就有男朋友啦?”我心里又酸又乱。

“我们都谈了快一年啦!”

“你年龄还小,不应该早恋,还是以学业为重吧!”我说完后,扭头便跑上了楼。

从那以后, 她再也未来找过我。她男朋友对她看得很紧,总是和她寸步不离。我再也不用去英语角了。在时间老人的照看下,我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一点都不后悔认识她一场,更庆幸握过一次她的手。

后来,我顺利地来到了美国,同时也找到了致爱。交大的英语角离我越来越远,她很快就消失在我记忆的长河之中。几年前,我带小孩去Washington DC 接受美国的爱国主义教育时也未曾想起她。

光阴似箭,日月穿梭。回首间,十八年就过去了。我早已将她的中文名字忘记得一干二净。然而,交大的英语角仍然在我的记忆中跳动。正如一首歌曲所唱的,有些事情“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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