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珈：2015年布鲁克林半程马拉松赛记

2015年布鲁克林半程马拉松赛记

于珈

（一）大人赛

去年是我加入NYRR第一年，每一次比赛都是我的处女赛。今年就不一样了，有了去年的经验，便有了偏好和取舍，其中布鲁克林半程马拉松可以说是我最喜欢的比赛。五月中旬，不冷不热。全程没有多少上下坡，路宽好跑，PR的好机会。终点在康尼岛，跑后可以大爬梯。

而今年更为特别的是，大人赛后，新加了一英里少儿比赛。我和跑友安琪不仅自己第一时间报了名，也分别给我的两个女儿和她的侄女报了名。大人和小孩都期待了三个月，也训练了三个月，比赛的日子终于到了。

天气预报说星期五夜里开始下雨，要一直下到星期六中午。我虽然有些失望，但自我安慰到，在雨中跑也是一种体验。天气由不得我选择，对待天气的态度总是可以选择的。

早上五点钟被闹钟闹醒，撩开窗帘一看，咦，地面虽然有些湿，雨却停了，真是喜出望外。准备在赛前等候时用的一次性防雨布，也不用带了。

我和安琪六点二十五分到比赛起始点，跟去年一样，人山人海，帅哥美女，朝气勃勃。这就是在大城市的好处，人气旺，热闹。NYRR的每次比赛，即使是冰雪天气的小型比赛，也会有五、六千人参加。而今天的半程赛，将近三万人，名额在报名开始的头几个小时内就被抢光。 

天公作美，不仅没下雨，而且地面大部分都已经干了。五十多度的阴天，完美的长跑天气。

这次我们到得比较晚，加上上厕所的队伍排得很长，等我们排到的时候，已经快七点，比赛快开始了，所以安琪没有多余的时间，像去年一样半个小时内跑三次厕所。

跟去年的此时相比，一年的时间，我和安琪在跑步的路上成熟了许多。去年十一月我们各跑过一次全程马拉松，我今年三月份还跑了纽约市半程马拉松，不仅PR，而且还感觉挺爽。所以，此时，站在起跑线，跟去年比起来，轻松得多，也自信得多。

枪声响了，身边的人群开始往前动，我们也随着人流移动。还没到起跑线，安琪已经消失，像一阵风。做她的跑友一年多，已经很习惯她的风速，尤其头一英里。（赛完后才知道，她的第一英里只花了6:46）。今天是别指望在终点线之前见到她了，我按着我自己的速度跑着，只希望我不要落后她太多，让她等得辛苦。

清晨空气很好，进入公园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今年季节晚，五月中旬了，树上还是新绿，柔柔的，娇嫩娇嫩。比赛的时候有心情欣赏周围的风景，说明状态还不错。过5K时，平均速度每英里7:35，我不禁有些担心。我从来没有在比赛刚开始时跑这么快过，我的身体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进入状态，三月份的纽约市半马，头5K平均速度在8分钟左右。

进入第5英里时，感觉累了，脚没有先前那样轻快。我暗想着，这下糟了，这么快就尝到起跑时跑得太快的恶果，还不到一半的路程呢，后面有得难熬的。正焦虑的时候，看到路边一个人举了一块牌子，“这道坡是你的婊子！”（This hill is your bitch!）语言虽然不雅，却让我开颜而笑，大大松了口气。原来是在爬坡啊，怪不得这么吃力。跑步的时候，有时坡不是很陡，眼睛看不出来，身体却能感觉得到。

过10K时，48分钟，比三月份的纽约市半马快了一分多钟。我心想，不求负分（negative split），后半程能保持这个速度就不错了。至少是一次尝试，打破我一贯前半程跑得太慢的模式。

过了第7英里，跑出公园，跑上海洋大道的时候，同样的位置，听到去年同样的声音，“一路下坡到康尼岛”。这次我抬头看了看，这个男子原来不在路边，而在路边一栋楼的阳台上，手里还摇着一个铃铛。敢情他每年这个日子都站在自家阳台上，几个小时重复着同一句话，为几万跑步者打气。多么可爱的人。

跑在宽广的海洋大道上，很爽。想起去年跟安琪肩并肩跑了很长一程，今年她却快得让我望尘莫及。我看了看手表，我的速度也不慢，基本保持在每英里7:30。就这样跑下去吧。

到第9英里时，又看到那个手里举着一根小棍子的男人。去年，我和安琪都以为他拿的是蜂蜜，安琪差点吃进嘴里去了，其实他手里拿的是凡士林。这些热心人有意思，每年做着同样的事情。我不禁想着，趁着能跑的时候，我每年都来跑这个比赛，且跑且珍惜。什么时候不能跑或者没兴趣跑了，我也做一个热心的观众，每年站在同一个地方，做同一件事情。只是一时打不定主意这同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应该还有好几年可以琢磨吧，我心里笑道。

本来是计划不吃不喝，一路跑到底的。三月份的半马就是这样的，一气呵成，很爽。但今天不行，到第10英里时，感觉没力气了，看到水站，便喝了几口。跑得有些吃力了，看看手表，速度还维持得不错，基本还在每英里7:30。

跑半马，对我来说，最辛苦的是第10到12英里。跑过全马，受过20英里后痛苦的洗礼，半马的辛苦便显得容易接受得多。但是，心里还是想着，多么想停下来走几步。另一个声音在抗议，没过终点线，就什么也不是，坚持才是胜利。

这种时候，群体的力量，是多么重要的提升。身边的人群，如一条滚滚洪流。周围没有人停下来走，大家都在狂奔，我被挟持的，身不由己。

过了12英里，下起了雨。先是毛毛雨，地面很快湿了。我紧皱着眉头，跑步跑得很卖力的时候，那种难看的面部表情。雨越来越密。还有800米，顶多4分钟。还有400米，顶多2分钟。去年到了这里的时候，人声鼎沸，乐声震天，今天却没有声响。好不容易到了康尼岛海边的木板路，已经被雨淋得湿漉漉，路边的职业摄影师用黑帆布罩住了摄影机。

终点在望，使出所有的力气往前冲。过了终点线，真好。1:39:21，平均每英里7:35，没料到，又PR了，而且又是negative split。

安琪比我早两分钟到达，1:37:17，她比去年PR了将近10分钟，真不可思议！过了终点线后，中雨转为滂沱大雨，我一边为自己庆幸，一边记挂着后面还有成千上万的人在跑，在大雨中跑可是太辛苦。还好，大雨持续了几分钟后就变小了，不久天放晴了。

跑步的过程虽然辛苦，但跑完后感觉真好，尤其跑出自己意想不到的成绩，更是充满惊喜和快乐。每小时快8英里的速度，一年前，只有在速度练习的时候才敢以这个速度跑上几组400米或800米，万万想不到能以这个速度跑上13.1英里。

跑步是个既个人又团体的事情。除极少数跑在最前面、有摩托车开道的职业精英外，我们后面好几万的普罗大众，每次比赛，其实都是跟自己比，比出自己的最好（PR）。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显著进步更让人欣慰和自信的。另一方面，不管你跑出多好的成绩，前面总是还有一大堆人比你跑得快得多，想到这点，就懂得天高地厚，懂得谦卑。

 

（二）少儿赛 

孩子们对这个比赛期待已久，因为她们一直很喜欢康尼岛。有儿童游乐园，有耐森热狗，有棉花糖，有水族馆，有沙滩，谁会不喜欢呢？ 

少儿赛十一点半开始，按不同的年龄组进行。宝宝、宝贝和安琪的侄女阿莱娜都在7-10岁的年龄组，比赛十二点半开始。我自己跑完才九点钟，全身淋得湿湿的，想着时间还来得及，于是跟着安琪急急忙忙开车回家，急急忙忙洗个澡，才带着孩子们，急急忙忙赶回康尼岛，离她们比赛开始的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了。

少儿赛的起点和终点都设在大人赛的终点，在沙滩木板路上跑出去半英里，再跑回来，一共一英里。一英里，对她们来说，大概就犹如我们的马拉松，很漫长，很需要耐力和毅力。

孩子们很激动，走路一蹦一跳，我连声告诉她们，把力气留到比赛的时候用，可她们抑制不住兴奋。这次参赛的孩子们有好几百，宝宝和宝贝这个年龄组的女孩子就有一百多，有的是某个学校带来的小团队。

把她们交给比赛组织者后，我跟其他家长们一样，挤在周围，脚踮得高高，脖子伸得长长，高举着手机给她们拍照。父母们是孩子们永远的狂热粉丝。小家伙们，每人胸前别着一张参赛号，很可爱。两个踩高跷的小丑，一一跟孩子们击掌，大声问他们准备好了没。高音喇叭里的音乐更是激动人心。

宝宝和宝贝都挤在最前面第一排，那神情、那姿势，颇像要竞争第一名的样子。我看着她们，忍不住笑，又忍不住担心。一英里对她们来说，真的是很长，她们还从来没有不停歇地跑完过一英里。自从二月份给她们报了名后，差不多一周一次，我带着她们绕着街区跑，每次跑一英里左右，但中间要休息无数次，停下来慢走无数次。宝宝稍微好点，宝贝一跑就岔气，一岔气腹部腰间就疼。不过，这孩子还是蛮有韧性的，每次的里数还是达到了一英里，有时要花15到20分钟。

枪声一响，所有的孩子，尤其是站在第一排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射出去。平常练习的时候，我跟她们讲过多少次，刚开始不要冲得太快，要控制速度。这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太难了，尤其身边的人都在冲，她们哪还记得妈妈的话？

结果，不到一百米，有一半的孩子停下来了，气喘吁吁，慢慢走着。宝宝还在跑，我扯开嗓门喊着，“慢下来，慢下来。”估计她没听到。宝贝不仅停下来了，而且手按着腰间，估计又岔气了。我跑过去，在赛道外陪着她，“你能行的，慢慢跑”，我一边给她打气，一边陪她跑。有妈妈陪，帮她控制速度，她才进入状态。

大凡让孩子们来跑的，父母，至少其中一方，也是喜欢跑步的，也参加了早上的半马赛，其中许多还穿着新发的汗衫。我原以为，孩子们比赛的时候，赛道外肯定有很多陪跑的父母，一边是孩子流，一边是父母流。没料到，只有我一个人陪跑。不管了，只要不违反比赛规则，我是陪定了，陪着孩子跑让我快乐心安。

我一路陪着宝贝，跑跑停停。快到半英里往回返的地方，迎面碰到宝宝在走，我大声喊着，“宝宝，跑，跑，你能行的。”听到我的喊声，宝宝立刻跑起来，看样子状态还不错。宝贝这边皱着眉头，很痛苦的样子，我不敢逼她，她停我也停，她走我也走，一直陪着。

到了半英里往回返，我绕到那边的赛道，依然陪着宝贝。跑了一段后，不幸赛道边的路封了，我不得不绕回来，至少多跑了0.2英里。我在往回绕的时候，宝贝往前了，我加快速度追上她。幸好我追上了她，她苦着脸要哭的样子。看到我，才振作起来，“很快就到了，你能行的！”我不停地给她打气。

临近终点的几十米，两边围观的人很多，我没法陪她跑了，知道她肯定能过终点线的。

跑完后，每个孩子都得了一条彩带，一副墨镜，一个苹果和一袋零食。孩子们欢天喜地，早忘了跑时的痛苦。宝宝的成绩是9:24，宝贝11:30，都比我预料的要好，尽管在她们年龄组算是成绩很不怎么样的。

“明年还要来吗？”我问她们。

“要，每年都要。”两个孩子齐声说。宝贝说，她今年还想参加NYRR别的少儿比赛。

“你不是跑得要哭了？还想跑？”我笑问道。

“是的，是有点痛苦，但很好玩。”她露着缺牙笑着。

我思忖着，小小年纪，就让她们体验了跑步的苦与乐，对她们好还是不好？跑步应该是人生最好最便捷的伴侣。穿上跑鞋，出去跑几里，所有负面的情绪都会烟消云散，立刻会感到快乐和自信。父母能够给予孩子们最好的礼物，莫过于一些健康快乐的生活习惯和积极的生活态度。

作为奖赏，我带她们去吃了耐森热狗，买了糖果，在儿童游乐园玩了几圈，尽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