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刚才老人的嘱咐在我的心里神奇地发挥了作用。看到这样的场景,我不但能表现出异常的镇静,满脸假笑不说,一只手竟然朝着大灰狼做出了讨好的动作,即示好地将手掌朝上张开央求着什么,另一只手竟然从衣袋里掏出了我的还没有来得及吃得大半个驴肉火烧,并且手拿着这大半个驴肉火烧对着大灰狼友好地摇动,意思是说:“你要吗?如果要,我送给你。”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那只大灰狼刚才那凶狠的敌意的眼光不见了,而来的竟然是安详温顺的眼神和充满善意的眼光。它把前后腿慢慢地直立起来,收起了暴露在嘴外的长长的舌头和刀样的尖牙,竟然朝着我微微地点了点头。意思是说:“把手里的驴肉火烧扔过来吧!”我当时竟然读懂了那只大灰狼的身体语言,竟然哆哆嗦嗦地把手里的驴肉火烧准确地扔到了大灰狼的身边。我的这种做法到现在想起来都不可思议。
瞬间,大灰狼身后的三只毛茸茸的狼娃娃一个个生龙活虎摇头摆尾地跑到驴肉火烧旁边,闻啊,舔啊,但没有吃,一个个扬起头来挤眉挤眼,用好奇的眼光逗着我。大灰狼看在眼里便微微地张了张嘴,嘴角竟然扭出了满意的笑纹,眼睛里也跑出了甜蜜的微笑。然后,摆了摆它那笤帚般满是绒绒长毛的大尾巴,冲着我点了点头,便把身体转到洞口的方向,并扭头含笑地看着我。我一看心中暗喜,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慢慢地移动脚步,倒退到大石头旁,直到看不见大灰狼时,我一扭身撒腿朝着那块地瓜地飞一样跑去。
回到新生身边的时候他正在香喷喷地吃着玉米饼子。
“你跑什么?”新生无精打采地瞄了我一眼,问道。然后,他扬了扬眉毛,喝了口水,低着头又说:“难道把你饿成这个样子?”
当时,我满面红光,额头和整个脸面上爆满了汗珠。我慌然用手掌擦掉眼角和脸蛋子上的汗水,没想到我手里的汗水竟然做出了小河流水般地涌动。我用颤抖的流着汗水的手指指着那块巨石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狼!那边——有一窝——狼!”
“你不是骗我吧?”惊得新生忽地一下站了起来,两眼跑出了疑信参半的目光,两只手还紧紧地握在板镢把柄上。
新生的话音还没有消失,只听到嗵地一声,我瘫倒在地瓜地上,浑身上下软的像海棉,人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如果那个时候谁递给我一根缝衣服的针,我恐怕都拿不动。就这样我还忘不了还嘴,低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骗你天打五雷轰!”
就我这一句话,新生开始惊慌失措起来。他认真地对我说:“这可怎么办?我们手里有家伙,不行我们就和大灰狼拼了。”新生说完舞动了一下他手中的大板镢。
我看到他那准备跟人打仗的架势噗哧一声笑了,幸灾乐祸地说:“就你这熊样,三五个也不是那只大灰狼的对手。去了也是白送死。我们还是赶紧逃命吧!再说了那只大灰狼并没有对我心生歹意。”
“真的?快告诉我!那只大灰狼是如何对待你的?”
根据新生说话语调判断,显然,新生比刚才心宽多了,平静多了。我便开始卖关子,笑着说:“你把我拉起来我就讲给你听。”
新生二话不说,上前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我又说:“咱俩还是抓紧时间往回走吧!走在路上我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你。”
紧接着,我和新生便争分夺秒地把我们拦到的仍然躺在地上的地瓜装进我们带来的面粉袋子和篮子里。之后,新生用大板镢挑着一满袋子的地瓜,我用三齿叉担着一满篮子的地瓜,晃晃悠悠,行色匆匆地沿着山路往山下走去。
要说还是苦难造就人,贫穷出硬汉啊!新生比我只大一岁,小小的年龄竟然挑着大约二十斤重的地瓜跟闹着玩似地,走起路来脚底生风。而我的篮子里的地瓜也就是十斤重,竟然压得我吱呀怪叫的,每走上几十步,不是停一停,就是歇一歇。要不是被山里的狼吓的,我会走的更慢。
在下山的路上,我把刚才与大灰狼交手的惊人经历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新生。当我说起那只大灰狼对我微笑时,新生说我吹牛。当他看到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现出严肃认真的样子时,他变得半信半疑。当他看到我讲起那只大灰狼时表现出的那股毅然决然的劲儿,他终于相信我所说的,终于相信即便是大灰狼,有时候也是可爱的。从此以后,只要我提及大灰狼,新生原本表现出的恐怖表情竟然消失了,替代的竟然是对大灰狼敬畏的神色。是啊!真没想到大灰狼并不是人们传说的那样凶残,那样吃人成性。不过,即便我对大灰狼的看法有了非常大的转变,我仍然相信大灰狼跟人一样也分三六九等,有温柔可爱的,也有凶狠残忍的。那天下山时,我还是把心缩成了一团,东张西望的,因此,就没了笑语,没了歌声。伴着太阳西去,除了遍野的虫鸣就是唰唰唰的脚步声。
当我们来到山下,走在山谷里的山路上时,路上开始出现行人,并且离家越近,山路越宽,行人越多,我终于放下心来。
当我俩来到进大山时路过的那片一丈多高的灌木丛时,我竟然玩心未泯,竟然把危险丢在脑后。我问新生能不能休息一会。新生想也没有想就点头答应了。其实,当时我并不累,而是另有打算。当我听到灌木丛里到处都是蝈蝈们发出的欢叫声时,我就在想:“何不抓一只蝈蝈带回家给弟弟妹妹看看,并把它养起来呢?”当新生躲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乘凉时,我便蹑手蹑脚地走进了灌木丛。我朝着蝈蝈的叫声寻去,没多一会,惊得我在心里哇哇直叫。在离我不到三米的灌木树枝上竟然有七八只七八厘米长,挺着大肚子的绿色的蝈蝈,它们竟然没有发现我,并不停地扇动着背部那两片半透明的虫翼发出咯咯咯声声入耳的虫鸣。我屏住呼吸,慢慢地向前移动脚步。然后,我把右手姆指和食指分开,做出老虎钳龇牙咧嘴的样子,并缓缓地伸直右臂,把身体尽可能向前倾斜,对准一只脖子上有褐色条纹,正在扇动虫翼的大个头的蝈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下了手。霎那间,这只大个头的蝈蝈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我右手姆指和食指紧紧地捏住了脖子。这只大蝈蝈也不示弱,张开两片棕黑色大板牙就要咬我。晚了,它的脖子已经被我的两个手指紧紧捏住动弹不得了。接下来,我用手指捏着这只大蝈蝈转身走出了灌木丛,并兴高采烈地跑到新生面前给他看。新生看到后一撇嘴,一歪头,说:“不就是抓了一只蝈蝈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新生真够朋友。当他知道我要把这只蝈蝈带回家时,他想也没有想就用包驴肉火烧的报纸给我做了一个装蝈蝈的纸袋。那天,我把这只蝈蝈带回家后,我的弟弟妹妹看了可高兴了,我爸爸竟然用玉米秸秆的皮做了一个蝈蝈笼子。从那以后,我家天天都有蝈蝈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