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故乡与可爱的狼》(六)

新生听罢竟然若无其事地摇起了头,说:“狼都藏在大山里,离我们远了去了。再说了,我们手里有家伙。大灰狼来了还不是找死!”新生说完还故意拍了拍他那张大板镢的把柄。其实,新生说这样的话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没想到我怕什么还真就来了什么。在接下来的一天,我们又说又笑,正走在山腰上,突然一只大灰狼在离我们竟然不到十米远的草丛中走了出来。当时,号称对大灰狼不屑一顾的新生吓得倒退了两步,并躲在了我的身后。我也吓得要命,惊慌失措之时扭头一看,好吗,吓得新生脸都白了,话都说不出来,腿肚子还不停地发抖。好在那只大灰狼并没有找我们的麻烦。相反,那只大灰狼竟然停下来,用温柔的眼光看了我们两眼,仿佛在跟我们打招呼。然后,那只大灰狼竟然微笑着恋恋不舍地朝着旁边的大山走去。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野外见到大灰狼,并与它面面相觑。虽然当时我也害怕,心儿也不停地发抖,但当我看到那只大灰狼笑眯眯的样子心里竟然出现了一股欣赏的涌动。野外的大灰狼并不像书中描述得那样可怕,见人就咬。原来你不惹它,它也会对你敬重三分。

那时节,我们常去的那几座大山已经有了人的味道。许多原本身披野草,满是灌木丛的山坡也被村民们改造成顺山势走向的梯田,梯田上大都种着地瓜。所以,在地瓜收获的季节,那几座大山因为路远人稀,再加上大灰狼经常出没,让许多拦地瓜的孩子们望而生畏不敢前往,因此便帮助了我们,成为我们拦地瓜的好地方。

我们经过长途跋涉,拦地瓜的好地方终于到了。

当我看见已经被收获的地瓜地时便想起了大妈交给我们的任务。于是我满怀豪情,紧跟在新生身后,小心翼翼,轻手轻脚,沿着山沟,爬着顽石,来到那一层连着一层的地瓜地上。我们总是在一块被收获的地瓜地上先试探性用手中的家伙翻上一阵,没有收获马上换地方。

在拦地瓜上新生经验丰富,眼力好,他经常能找到藏着地瓜的好地处。有一次他把我喊过去,神密地说:“我脚下就藏着一个大地瓜,你信不信?”

我便把脸扬得高高的,眼睛看着天,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地说:“不信!你吹牛!”

新生二话不说,高高举起他的那张大板镢,猛地朝他身边的土地劈了下去,只见清空里闪出一道寒光,再看新生手里的大板镢已经深深地插在泥土地里了。然后,新生用力把大板镢往怀里一拉。果不其然,一个大红薯便嬉皮笑脸地滚了出来。

我便不加思索地开口道:“新生,你真神了!”紧接着,我便张着大嘴呆呆地看着新生。当时,我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以后这样的事多了,我也麻痹了,习以为常了。每当新生说我这里埋着地瓜,你信不信时,我就歪着脑袋给他一个微笑。

迷迷糊糊地记得那是我和新生一起拦地瓜的第五天的上午,新生家所在的生产队里一匹黑里透红的大毛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死去了。因此,生产队里的每一家每一户都能分到一块够分量的驴肉。新生家里人多,一下子分得驴肉十几斤。记得那天大妈还特意煮了一大锅红烧驴肉为我们接风。那天,我跟在新生身后刚慢步迈入新生家的大木门,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红烧肉的香味扑面而来,馋得我一不小心一串哈喇子从嘴角流下,速度哪个快,简直像瀑布。

当时,我和新生又饿又累。尤其是新生,他看见八仙桌上摆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红烧驴肉后,也不答话,几个小快步就跑了过去,端起碗来便狼吞虎咽。大妈看见我站在旁边直咽口水急忙向我招手,说:“泽儿,你傻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去吃肉?另一碗肉是你的。”我这才晃过神来,几个小快步冲到新生旁边,端起碗来也开始狼吞虎咽。

站在旁边的大妈笑着说:“你俩吃得慢一点,吃完了锅里还有。”

常言说得好,天上的鹅肉,地上的驴肉,再加上大妈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艺,她做出的红烧驴肉真好吃啊!让我永世难忘。如果现在有人问我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好吃,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新生妈妈做得红烧驴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那天我敞开了肚子那顿吃啊,吃到最后我竟然把自己撑得像一尊瓷佛。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和新生正准备出发拦地瓜,大妈把我叫住了。她快步来到我身边,偷偷摸摸地在我的蓝布书包里放了一包东西,还对我眨了眨眼睛。走在路上我才发现大妈竟然在我的蓝书包里塞了两个驴肉火烧。当时,我高兴极了。于是,我忍不住问新生:“今天你的午饭带得是什么?”

新生喜气地瞟了我一眼,然后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蓝布书包,神气十足地说:“我妈给了我一个驴肉火烧,还有一块玉米饼子。”当时,我听了新生说得话心儿竟然醉了,现在想起来竟然像高兴之余喝了一瓶白干似的。为什么我会那样?因为大妈给了我两个驴肉火烧,比她的亲儿子新生还多一个,说明大妈更疼我。

那天是一个大晴天。在十月寒凉的日子里,阳光撒在了脸上暖洋洋的。

我俩像往常一样先到了燕子山,并走遍了山中的梯田,但收获不大,因为那里刚收获的几块地瓜地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翻了好几遍了。我们只好像往常一样绕过燕子山朝着那些人迹罕见,更野的大山行进。

一路上,我俩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块地瓜地。我俩边拦边走,边走边拦,虽然收获不多,我俩仍然嘻嘻哈哈,玩着跳着,并期待着拦到更多的地瓜,在回家前有更大的收获。那天,我俩也不知绕过了几座山,穿过了几条山谷,终于来到了一座眼生的大山的山脚上。抬头望去,这座大山至少比燕子山高两倍,山上到处是悬崖峭壁。四处寻去,周围到处都是一人多高的野草,一丈多高的灌木丛这一堆那一堆的,里面都是目中无人,放肆地扯着嗓子唱着山歌的大肚子蝈蝈。当我俩走在被草儿覆盖,仍然能辨认出有人走过的山路时,藏在草里的蚂蚱竟然在我们的脚边像水花样溅起,抓得人心痒得很。

我俩沿着山路往山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突然,我俩停了下来。为什么?因为我俩走到了山路的尽头,前面巨石犬牙交错,荆棘遍地横生。我看到这种情况便胆怯地对新生说:“新生,咱俩还是往回走吧。”

新生看了看我,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拉着我转身往回走,显然新生也害怕了。新生边走边说:“咱俩下山后走另一条回家的路,争取多拦一些地瓜。”我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我俩沿着原路下山,走了不到五分钟,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鸟叫,鸟语啾啾的好听极了。我俩放下手中的家伙,奇得爬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极目朝着鸟语传出的地方眺望。我俩不看便罢,一看两人竟然乐得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在这座荒无人烟的大山里,不知是谁竟然在前面不远的山怀里开出了两三亩梯田。那时候我的眼力特别好,视力至少二点零,离着那块梯田至少有半里地,我竟然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地里散落着绿茵茵的地瓜秧子。显然,这块地瓜地刚收获不久。当时,新生的眼睛更尖。他看在眼里,竟然笑出了声,嘴里叫着:“有了!有了!地瓜有了!”新生说完一个鱼跃便从那块大石头上跳了下去。我也不甘落后,脚尖一用力,竟然身轻如燕,唰地一下站在了新生的身边。之后,新生竟然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他急忙拿起地上的家伙,跳起了小欢步就冲了过去。我也从地上捡起了我的家伙,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新生身后舞起了小脚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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