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天，太阳已经升到三根竹竿那样高时，这一对老夫妻才刚刚起床。老渔翁吃过早饭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木船里的榛子，橄榄果和止血草装进包裹或筐子里，然后吩咐威廉到镇上跑一趟，把这些东西送往前面曾经提到过的那家海鲜店。
想当年，老渔翁每次骑着三轮车到镇上送货，一个来回大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现在，威廉骑的是机动三轮车，从家门口到镇上的那家海鲜店只需要一个小时。
此时，这家海鲜店已经换了主人。他就是大船吉米的爷爷鲍勃（Bob）。当威廉把这些东西送到鲍勃手里的时候，鲍勃可高兴了。在当时，橄榄果和止血草都是抢手货，再加上老渔翁既是鲍勃的中学同学，又是老客户，所以，鲍勃收购这些货物时，给出了一个好价钱。
鲍勃把一大叠钱交给威廉的时候还嘱咐威廉：“回家告诉你爸爸，这些钱省着点花，几个月的生活费就有了。”
当南希拿到这一大笔钱的时候，她可高兴了，家里正需要用钱，正等着买米下锅哪。南希心想：“有了这笔钱，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再也不用看到眼馋的商品攥着钱包不敢出手了。”那天下午，南希兴冲冲地来到村子里的一家服装店，给丈夫和四个儿子每人买了一套新衣服。这家服装店只有一位服务员，是个女的，认识南希。当她看到南希买衣服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便在心里嘀咕：“平时，这位大嫂买件衣服看过来看过去的，掏钱的时候抖抖缩缩。今天竟然连价钱都不问掏钱就买，仿佛花得不是自己的钱似的。看来她家最近一定发了点小财。”
之后，老渔翁的生活又恢复到了过去的样子。海况好的时候出海打鱼，海况不好的时候到海边挖蛤蜊，抓螃蟹和挖海菜。晚上的时候在自家的栈桥上钓鱼。那时候，雅典周围海域的渔情越来越差，到了第二年的春天，老渔翁带着威廉连续几次出海收获都寥寥无几。当时，除了威廉外，老渔翁的另外三个孩子年纪太小，一家六口人都依靠他打鱼为生。老渔翁面对越来越不景气的渔业，心想：“这样下去坐吃山空怎么得了哪。”每次老渔翁想到这句话就吓得心里一哆嗦。
其实，老渔翁曾经多次想起那个充满神奇的海岛，每次想到那个遍地是宝的海岛时心里就痒痒的，跃跃欲试的准备去一次，但都因为海路太遥远而打消了去海岛的念想。但近日来，在被迫无奈之下，老渔翁决定闯一次那个充满神奇的海岛，试试运气。去海岛之前，老渔翁专门从大船吉米爷爷那里借了一大笔钱，买了一条比他的小木船至少长五尺的，有七成新的铁甲船，并且还是机动的。也就是说船尾装有一个八十马力的船用马达。这条大船上还有一个用硬粗布做成的船帆。在风儿鼓起船帆的时候，开足马力，这条船的速度至少比老渔翁过去的那条木船的速度快至少三到四倍。
为了去那个海岛试试运气，老渔翁是瞒着南希准备的，包括吃的，喝的，各种装鱼的筐篓，各种粗细的绳索。为了防海盗，老渔翁还带上了两只步枪和一大盒子弹。为了抓更多的螃蟹，老渔翁还专门买了五个大螃蟹笼子，放在船头的地方。
一切安排妥当后，老渔翁择一风平浪静的日子，一大早便和威廉驾驶着这条大船朝着那个给了他俩第二次生命的海岛奔去。
一路上顺顺利利。老渔翁原本认为需要大半天的时间才能到达那个海岛，却只用了四个小时。当老渔翁远远地看到那座海岛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老渔翁的儿子威廉何尝不是如此呢！你看，威廉在船上蹦蹦跳跳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捋臂张拳，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那天下午，这父子俩一直忙到天黑才停住了手。然后，两人吃了自带的干粮，还用自带的煤油炉做了一小锅海鲜汤，并且在自己的船上过的夜。
老渔翁在这次出海前曾多次告诉南希，说这次出海捕鱼的渔场比较远，需要在渔场附近的海岛上过夜，第二天才能回家。老渔翁还对南希说他现在的船是一条铁甲机动快船，比过去的那条木船强多了，再加上他经验丰富，是不会出问题的。不过，南希还是不放心，当自己的丈夫开着那条快船，带上儿子威廉离开自家栈桥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回头的时候还落下了眼泪。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老渔翁就醒了，他看到满船都是海鲜，乐得低着头嘿嘿直笑。昨天只用了半天的时间，父子二人竟然收获了四大筐海螺，又用了两个小时用渔网捕到了四大筐鱼，其中价格不菲的石斑鱼就有两大筐。他俩还用死鱼当饵料抓了两大筐的螃蟹。当时正逢春末，仍然有春寒。所以这些海鲜过了一夜以后仍然非常新鲜。
他俩是中午时分回到家的。然后，威廉马不停蹄，把船上所有的鱼和蟹直接送到了大船吉米爷爷开的海鲜店。鲍勃看到有这么多的海鲜竟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正是春末，海鲜极度缺乏，这么多的鱼和蟹一定能卖个好价钱。那天鲍勃一下子给了老渔翁十几万德拉克马，相当于近一万美金哪。
根据那个充满神奇的海岛的形状，老渔翁还给它取了个名字——月亮岛。
一到夏末秋初，月亮岛上到处都是好东西，止血草成片，橄榄树上果实累累，榛子树下小干果一片，还有采不完的松子，摘不完的各种水果。所以，这父子俩跑一趟月亮岛便能轻轻松松地赚五千到一万美金。
人们挣钱的欲望是无止境，老渔翁何尝不是如此。所以，这爷俩去了一次就想去第二次。这半年下来，老渔翁的钱包早已经被大票子塞的鼓鼓的，他在银行里存的钱也越来越多，多得连银行柜员不得不用羡慕的眼光多看他一眼，有一位银行柜员还劝他买股票，因为银行的利息太低了，这么多钱放在银行里怪可惜的。老渔翁决定把这些钱投在房地产上。于是，老渔翁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海边买了更大的地，建造了更大的房子，还买了一辆崭新的汽车和一条崭新的渔艇。村民们看到老渔翁家里发生的变化在私底下纷纷议论，脑子里出现了同一个疑问句：“这个穷小子，到底是从哪里搞到这么多的钱财？”
老渔翁所在的那个渔村有近百户人家，他们都是祖祖辈辈住在那里，都是亲戚连亲戚。而老渔翁是从他父辈开始迁移到这个村落里的。所以，从一开始，老渔翁一家就不受村民们的待见，他们在背后嘲笑老渔翁一家，还私下称老渔翁一家为外来户。当时，老渔翁的父亲也觉察出了村民们对他们的不友好，为了躲避不必要的麻烦，老渔翁的父亲在离村头有三四里远的海岸处买了两亩薄地，并建造了房子，从此过上了自己的日子。几乎与这个村落没有什么联系。 不过，这个渔村里还是有好人的，时间一久，村里的许多渔翁与老渔翁一家成了朋友。
可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老渔翁家最近又买地又盖新房子，还买了新汽车和渔艇，这一些变化你想藏也藏不住啊。因此，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村子里有一对狐朋狗友开始鬼鬼祟祟地行动起来。一位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老谋深算，人送外号宽额头；另一位年龄只有二十岁出头，说起话来冲头冲脑，村民们送给他一个小名——毛头小子。为了得到老渔翁发财致富的秘密，他俩起早贪黑，藏在离老渔翁家不远的灌木丛里，忍受虫咬蚊叮，通过望远镜监视着老渔翁一家的一举一动。就这样，连续几天下来，他俩除了发现每天一大早老渔翁都会来到海边散歩，望望天，看看海之外，并没有发现老渔翁有任何其它异常的表现。此时，再瞧瞧这二位，宽额头的大脑门上被蚊子咬出了一片大红包，毛头小子的大鼻头也被小咬叮得又红又肿。当时，宽额头和毛头小子疼痒难忍，呲牙咧嘴的样子简直像偷东西不成反而被人痛打了一顿似地。最后，他俩不得不放弃这种不道德的行动。
虽然他俩放弃了特务般的行动，但好奇心还在。因此，他俩只要有时间，便在老渔翁家附近溜达。
一天的早上，毛头小子突然发现老渔翁的那条栓在自家栈桥上的崭新的渔艇没有了。于是，毛头小子上了心，不时地在老渔翁家附近转悠，后来他索性窝在离老渔翁家不远的灌木丛里不走了。毛头小子等啊，好奇地等啊，一直等到天黑了，天上挂满了星星，老渔翁驾驶的那条渔艇仍然没有回来。毛头小子高兴得如获至宝，他摸着黑，急急忙忙地赶到宽额头的家，上气不接下气地把发现的情况告诉了宽额头。宽额头坐在椅子上摇动着身子，不停地拍着他那宽大的脑门，低头沉思。突然，宽额头眼睛一亮，抬头叫道：“他们的发财之路一定与这条船有关，说不定他们在走私货物。”宽额头说着站了起来，并走到一个玻璃柜旁边，从玻璃柜里拿出一瓶酒塞进毛头小子的手里，小声说：“拿着。你马上回去，在他家附近守着，冷了喝点酒驱寒。明天一大早我去替换你。”
毛头小子站在原地不动，脸上飞出了不情愿的表情，嘴翘得高高的，意思是：“你怎么不去，非让我去。”
宽额头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从衣兜里拿出几张大票子塞到了毛头小子的手里，说：“这样总行了吧。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
毛头小子看了看手里的那几张大票子，微笑着说：“我这就去。等我的好消息。”其实，毛头小子已经有了主意。他先到老渔翁家附近看两眼，如果没有什么情况立刻回家睡觉，他心想：“我才不做这样的傻事呢。让我守夜，受虫咬之苦连门都没有。”
毛头小子一觉醒来已经是大白天。他急忙穿上衣服，饭也顾不上吃，撒腿就往老渔翁家的方向跑。毛头小子到了那堆灌木丛时，宽额头正躲在里面四处观望。宽额头见到毛头小子慌慌张张的样子气得满脸通红，低声叫骂着：“好小子，你竟敢骗我。你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就在这时，老渔翁驾驶着渔艇缓缓地来到栈桥旁边。站在船头甲板上的威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个木桩，并用木桩上的绳索把船栓住。紧接着，老渔翁和威廉先后下了船。威廉快步走到船尾，用绳索把船尾栓在另一根木桩上。然后，父子两人伸着懒腰朝着自家的小楼慢步走去。
此时的宽额头无比兴奋起来，一张大脸忽红忽紫。宽额头双手抓着望远镜不停地看着。这条渔艇的甲板上放着六七个用木片做成的渔筐，里面竟然装满了鱼。过了也就是抽一袋烟的时间，老渔翁和他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儿子手里都拿着一个塑料大盆来到渔艇的旁边。他们把甲板上的六筐鱼抬到栈桥的桥板上之后，又把船仓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塑料大盆里。通过望远镜，宽额头看得清楚，并且不停地发出惊叹声，本来的两只松鼠小眼瞬间竟然变成了猫头鹰般的大圆眼，还咧出了癞蛤蟆般的大嘴，嘴角还不停地滴着馋液。没想到船仓里放着那么多值钱的鱼儿，有石斑鱼，也有金枪鱼，每一条都有十几磅重哩。
然而，老渔翁并不知道背后有眼，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已经在外人的监视之下。
两个星期以后的一天，还是像往常一样，天还没亮，老渔翁和威廉跟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了。在简单洗洗涮涮之后，他俩便来到了那条崭新的渔艇上。不一会，老渔翁便驾驶着渔艇匆匆上路，直奔月亮岛而去。
老渔翁没有想到即便是这样也没有躲过宽额头和毛头小子的眼睛，更没有躲过他俩的跟踪。当时，宽额头也驾驶着一条渔艇，带着毛头小子远远地跟在老渔翁那条渔艇之后，并且通过一架军用双筒望远镜注视着他们的行踪。两个小时过去了，老渔翁乘坐的那艘渔艇仍然继续往前行驶着。此时，这位打鱼出身的宽额头开始打退堂鼓了，心想：“再这样下去，渔艇里储存的汽油就会消耗过半，不但发现不了老渔翁去的地方，恐怕连回家都变得不可能了。”宽额头不得不打消继续盯梢的念想，立刻掉转船头，返航回家。
那天，宽额头和毛头小子回到村子里，便急不可待地把跟踪老渔翁的经过告诉他们最要好的几位朋友。原来老渔翁一家的发财之道不是走私，而是发现了别人不知道的渔场。后来，宽额头和毛头小子还发现老渔翁回到家时，他的渔艇上还放着一筐又一筐的橄榄果，榛子，核桃和止血草。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父子俩一定去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海岛。
说来也巧，这条消息竟然传到了一位刚释放不久的，外号叫“歪嘴”的犯人的耳朵里，从这条传闻中，歪嘴还得知由于近年来雅典周围海里的鱼儿越来越少，搞得许多渔村的渔民忧心忡忡。歪嘴得到这条消息后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心想：“当年我当海盗的那会儿曾经多次登上过一个无名海岛。那里除了到处有鱼虾和螃蟹外，岛子上也有成片的止血草，也有摘不完的橄榄果，与这条传闻里的细节很相似，我何不到渔村去走一趟，用情报换些钱财呢？”想到这里，歪嘴到镇子里的洗澡堂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热水澡，还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上，立刻行动起来。歪嘴是搭车来到这个老渔翁居住的渔村的村头的。然后，歪嘴便大摇大摆地走在这个渔村的大街上，并声称他知道一个别人不知道的海岛，海岛上不但有成片的橄榄树，榛子树和核桃树，而且岛子周围的海滩上到处都是花蛤和海螺，他还说那个海岛周围的鱼多得都往你身上跳。歪嘴只喊了两嗓子，许多村民就把他团团围住，恳求他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诉他们。歪眼看到村民们众星捧月地围着他，便得意地眯起了眼睛，把手掌向众人伸开，高叫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们先拿钱来，我再告诉你们。”
一位身穿西服，打着领带，板着一副斯文的绅士面孔的村民立刻从衣兜里掏出了钱包，从中拿出了两千德拉克马（相当于一百美金）放在了歪眼的手里。歪嘴用鄙夷的眼光看了看手掌中的那张票子，不屑地说：“怎么？你们在打发要饭的吗？多多送上来。”这位村民又把几张总额为四千德拉克马的票子放在歪嘴的手掌里。没想到歪嘴还是不知足，仍然伸着手掌，意思是：“还要。” 这位村民对另外三位村民使了个眼色，那三位村民不得不摇着头，分别从衣兜里拿出两千德拉克马的票子，依次放在了歪嘴的手里。歪嘴满意地点了点头，把钱放进了口袋里。紧接着，歪嘴又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纸条，上面写着：“你们给我的钱只是这项协议的一部分。如果你们证明我提供的情报属实，必须再给我二十万块德拉克马。如果你们发现我提供的情报是假的，我将把从你们那里得到的钱如数还给你们，并且在你们村子里做一个星期的义工。”纸条的下面是他的签名。纸的下方是空的，为对方签字画押用的。歪嘴又高叫起来：“这个村子的村长在哪里？需要他的签名。”
“我就是。”那位西服革履的村民应和的同时，从歪嘴的手里接过了那张纸条。村长仔细看了一遍后，便在纸条上签了名。然后，村长把这张纸条又递给了歪嘴。接下来，轮到这位村长发话了。他把手掌在歪嘴面前伸开，有板有眼地说：“把那个海岛的路线图拿来吧。”
凭着当海盗多年的经验，歪嘴对爱琴海了如指掌。这个海岛的路线图就藏在歪嘴的脑子里。说来也巧，歪嘴站着的地方正好有一家饭店，饭店外放着几张铁条编成的方桌，桌子旁边还有几张铁条椅子。歪嘴来到一张铁条方桌旁边微微一弯腰，把一张铁条椅子拉到了身后，一跨腿，人便坐在了椅子上。然后，歪嘴装模作样，慢条斯理地说：“把纸和笔拿来。我现在就给你们画出那个海岛的路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