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真快,又到秋日去海湾钓蓝鱼(bluefish)的时候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里,我满脑子都是蓝鱼的笑脸。
蓝鱼是我们切萨皮克海湾(Chesapeake Bay)最忠诚的顾客之一。每年七八月份,蓝鱼们便晃着骨瘦如柴的身段悄悄地从大西洋来到切萨皮克海湾里,过起了消遙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生物界和人类一样,有时候从穷困到富贵只有一步之遥。
这多亏了我们的海湾里几乎没有象鲨鱼和金枪鱼一样凶狠的蓝鱼天敌,蓝鱼们凭着它们满口又尖又快的利齿,在海湾里称王称霸。真应了那句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再说了,海湾里有多得数不清的饵鱼,蓝鱼们来到我们海湾里以后就如同掉到蜜罐子里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饱餐一顿。等到九月份秋天来临之时,这些蓝鱼们在不知不觉间一个个变得肥头大耳,身体圆滚滚的象鱼雷。所以,每到九月份,我就抗起鱼杆,唱着欢歌到离我家最近的切萨皮克海湾钓蓝鱼,并且每次都钓得乐此不疲。所以在充满凄恻的落叶纷飞的秋天里,暗送秋波的蓝鱼们竟然把一个又一个钓鱼的春天送到了我的心里。
然而,蓝鱼如同小黄鱼(spot)和大黄鱼(croaker)一样,切萨皮克海湾只是它们夏日秋日度假的地方。它们天生怕苦怕累又怕冷,寒冷的冬日还没到便逃之夭夭,象大燕一样往南方温暖的地方迁移。所以,趁着天气仍然温暖,蓝鱼们还没有成群结队地离开海湾之时,昨天下午下班后,我便迫不及待地钻入我那与我每天形影不离的铁马。我那匹铁马也懂人性,知道我钓鱼心切,驼着我一路狂欢朝着海湾公园奔去。
故事就发生在这次钓鱼回家的路上,发生在不经意之间。比地震都难以预料。
先上几张照片,晒晒我钓鱼时用的武器,再聊昨天晚上的故事。
图中是我钓蓝鱼用的武器。十二尺的鱼杆,大鱼轮,五十磅拉力的编织线,大鱼钩外加铁丝(自己做的),上下两钩用粗铁丝做的钓组,六盎司重的铅坠,鱼饵为冰冻的小黄鱼鱼块。如果不出意外,巧劲甩鱼杆,带饵的钓组能飞到八十米开外。
我去的地方位于马里兰州(the State of Maryland)海湾公园,钓点选在了钓鱼栈桥(fishing pier)的末端。离栈桥末端大约八十米之处的水下有一条深沟,那里是饵鱼们隐身的好去处,也是蓝鱼们出没的地方。因此要想钓到又大又多的蓝鱼,必须把带饵的钓组准确无误地甩到深沟里或其附近,这就需要技术,也是为什么有些渔翁能钓到蓝鱼而那些没有经验的渔翁钓不到蓝鱼的原因。
昨天晚上蓝鱼在七点半开始咬钩,并一发不可收拾。到了八点半的时候,我竟然连连得手,钓到了十条蓝鱼的限量。其中三磅左右的蓝鱼九条,一个个圆滚滚的象橄榄球。别小看这些上钩的蓝鱼,虽然个头和重量都不算大,它们在水里发起力来超过了十磅重的条纹鲈“(striper),拉力至少有二十磅,再加上八十米的距离,把一条大蓝鱼钓到手简直象参加一场拔河比赛。
奇怪的是我旁边的几位黑人小兄弟竟然没有钓到一条,充当了看客的角色。纠起原因,显然是经验不足。我左边的一位,看到我频频上鱼急得干瞪眼。他一会儿翘足引颈,一会儿把不细的腰扭成蛇形,一会儿用手猛抓脖颈,仿佛里面藏有一个蚤窝,嘴里还呶呶不休,宛如对怀中依恋情人的细语。我右边的那一位表现得更为夸张。每当我钓到一条大蓝鱼,他的脸上就排满了痛苦,仿佛肠断魂消。最后,他终于失去了耐心,紧蹙眉头,锁起双眼,还嘬起小嘴,半开玩笑悒郁寡欢地说:“这位兄弟,你能不能钓鱼时悠着点?你把水中的鱼都钓去了,这可怎么得了啊?” 我不得不无奈地耸耸肩,脸上却表现出一种顾影自怜的快感。这位黑小弟突然客气非凡,满脸都是洞悉隐情的欲望问我:“为什么你能钓到鱼,我却钓不到?”我便拿出雍容大度的菩萨般心怀,恨不得和盘托出我知道的一切,但竟然紧张得张口结舌,不知从何说起,憋得我不得不手指远方,语重心长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甩杆要远。”
钓到的蓝鱼
我是八点半左右开始收鱼杆,打道回府,为得是把我的钓点尽早地让给了我旁边的两位黑小弟,算是做了件好事,也免去了他们的哀声叹气对我的好心情的影响。而这段故事就发生在我回家的路上,突如其来的恍如宫廷政变。
也不知道为什么,连续五年,每到秋日我都因为开车太快而吃罚单。人背得仿佛犯人身上烙的字一辈子都去不掉。为了解除这个诅咒,我在今年秋天开始之时反反复复地叮咛自己,开车千万注意,钓鱼时改掉开快车的坏毛病。不能让这种不祥之兆老缠着我。我就不信了,凭着我的机智勇敢就不能破解这个小小的咒语?
其实仔细想想,吃罚单也不能全怪我。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再说了,最近的钓点离我家也要一百多英里,不开快点何时能回家?
没多久,当我的汽车行驶在每小时五十五英里/小时限速的小高速公路上时,我把汽车速度通过巡航系统锁在了六十五英里/小时上。马里兰州法律容许超车时的汽车速度可以高于限速,但不能多出十二英里,所以这六十五英里/小时的车速其实就是在打擦边球。就是这样,经常有许多心急的汽车超我而去。我羡慕他们,但又不敢模仿,唉!
为了小心起见,我痛苦地全神贯注着。比如,前面的汽车的刹车灯是否闪亮(提示前方可能有警车),注意观察路边限速牌上的速度随时调整车速等等。就在一个月前的钓鱼的路上,我因超速十二英里吃了一张警告,已经有了案底。如果再来一次罚款便成为肯定,量变到质变吗!
我这人生性急,经常因为开快车被家中领导骂。比如,你又开快了;为什么老是转来转去等。所以一个人开车就象一只青云直上无忧无虑的小燕子,蓝天大地任我行,一个字:“爽!”
我的汽车刚开出去二十多英里,不祥之兆接连出现了。路边不时地出现超速的汽车被警车拦下,我数了数,至少有五次。我暗暗大叫:“不好!今夜警察在行动!”我给自己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把车速降到安全线以下。别期待侥幸了,再狡猾的老鼠也逃不过猫的眼睛。
当我开在岑寂无人的小高速公路上,人有点忘乎所以,还随着喇叭里传来的黄绮姗的歌声吊起了嗓子。就是这样,我还是加上了小心,把车速限制在六十五英里/小时之内。
回家的路上路过三个小镇,有红绿灯,限速为四十五英里/小时。我顺顺利利地通过了第一个小镇。没多久,我又来到第二个小镇边缘。当我看到限速牌上有四十五英里/小时的字样时便轻轻地点了一下刹车,没多久,我那汽车速度缓缓地降到五十五英里/小时。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正在我哼着小曲得意洋洋之时,通过反光镜突然发现有一辆小骄车象土匪拦路抢劫似地紧紧跟在我的汽车屁股后面,头尾的距离不超过五尺,气得我腾得一下火冒三丈,心想:“你放着旁边没人的车道不走,为什么尾追我?和我过不去?”对于这种不按牌规出牌的人我有办法对付。我瞬间轻轻踩刹车,故意把汽车速度徐徐降到三十英里/小时。就在我幸灾乐祸之时,尾追我的汽车竟然警灯闪起,原来是辆警车。我心想坏了,这次在劫难逃。我这个聪明的老鼠最终还是被狡猾的猫逮个正着,不得不束手就擒。
我不得不把汽车停在了路边。不一会,警察来了。我抬眼看去,原来是一位黑小伙,不超过二十五岁,嫩得满脸都是奶气,穿着崭新,笔挺,没有脱浆的棕色警服。警察见我先嘿嘿一笑,然后,他板起了脸,用冷峻而凛然不可犯的神情看着我,说:“你知道吗?你刚才超速至少二十英里。”我闪起惊异的目光,本能地说:“这不可能。我用的是巡航速度。”当时我在心里下定决心,如果这次被罚款我要上法厅把这件事说清道白。就在这严峻的时刻,警察突然看到了我的鱼杆,脸上竟然浮出了欢笑:“你钓鱼来着?”
我马上满脸陪笑答道:“是啊!”
“在哪里钓的?”
“在海湾公园。”
“钓到了吗?”
“报告警察先生,托老天爷的福,我今天运气好极了,一个小时竟然钓到了大蓝鱼十条。”
“啊?现在这个时候还能钓到蓝鱼?”此时警察小伙的脸上顿时布满了迷云。
我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心想事情可能有转机,便不紧不慢地打起了感情牌,说:“警察先生,你也喜欢钓鱼?”
警察快乐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友于甚笃的神韵。
我故意做出了喜上眉梢的诧异,用比面条还软的调儿说:“那么你应该去海湾公园。如果去,最好把钓位选在钓鱼栈桥末端。鱼杆最好用十二尺的,鱼钩也要用5/0以上的,最好用冰冻的小黄鱼做鱼饵。。。。”我一时间简直成了话唠。
警察先生听着听着竟然沾沾自喜地闭上了眼睛。突然,他仿佛意识到什么把眼睛睁得溜圆。他朝我先摆了摆手,意思是说不要讲了。然后,他朝我诡秘地一笑,用温柔的口吻,说:“你等着,我马上来。”
不一会,警察笑着把罚单递在了我手上,用诚心诚意的口气,说:这次就给你一个警告吧!以后开车千万别超速。我听罢心里一块石头掉了下来,感激涕零地连连点头称是。当时,我真想上前友好地抱住他,并送他两条大蓝鱼。但我又不敢。因为我知道,在美国贿赂警察可是犯大罪,当场被抓不可避免。
当我再一次开车行驶在静谧的黑夜里的时候,禁不住自我检查为什么警察说我超速的原因。突然,我眼睛一亮,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当我看到路边提醒减速大木牌时,我并没有及时用力踩刹车,以致我的汽车穿过四十五英里/小时的限速路牌的时候,我的车速仍然在六十五英里/小时左右。而那位年轻的警察就埋伏在那个限速牌附近。想到这里我两个额角冒出了冷汗:“好悬啊!如果这位警察先生不喜欢钓鱼,我必定被罚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