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慕大文化之旅(三)

《巧遇六级疾风》

直到凌晨五点钟,我和领导同时被游轮剧烈的震动摇醒。我勉强睁开朦胧的双眼,懵懵懂懂地感觉到船的底部发出了重锤敲砸的声音,宛如炮声隆隆,又恰似 暴风雨时远处传来的闷雷。吓得我缩头缩脑。瞬间,领导像受到恐怖分子的袭击,本能地紧紧抱住了我,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之后,就感觉到整个轮船前后左右大幅 度摇摆不止。与此同时,舱内舱外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的,极可能是家具或船舱墙壁经不起摇晃而发出的,吱吱嘎嘎撕心裂肺葚人刺耳的尖叫声。仿佛整个轮船即刻 就要解体似地。一时间,吓得领导面无血色,哆哆嗦嗦地说:“这艘游轮不会沉吧?”为了使领导头脑保持镇静,我强作笑脸, 用尽全力装模作样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故意慢条斯理地说:“这么大的游轮怎么会沉呢?有一次我船钓时,遇到了船长都认为是罕见的恶劣海况。那时的海浪比 起现在的大的多,我们那只小的可怜的渔船还不是照样安安全全地回到了码头。这点小浪对这么大的游轮来讲简直是小菜一碟,蚂蚁撼树似地。”我编着瞎 话的同时,其实心里已经没底了,担惊受怕的程度不亚于翻江倒海。

我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就感觉脑子突然疼的要裂开,心里滚出一阵强似一阵的 恶心。“不好!要晕船!”我暗叫一声。旁边的领导也喊了起来:“我头疼死了,还想吐。快把抗晕船药拿给我!快啊!”“在那里?”“在床尾旁边的那个黑色背 包里。”我竭尽全力像受了重伤的猫或狗一样勉强地爬到了床边,强忍着恶心终于找到了抗晕船药。我拿出一粒立刻放入嘴中,把其余的抗晕船药递给了领导。然后 像一袋沉重的水泥,咣噹一声重重地跌在了床上的被窝里。

游船仍然不停地大幅度摇摆,并不时地发出咚咚咚惊人的伴着强烈震动的声响,恍如一位老人临终前发出的哀嚎。我哆哆嗦嗦地蜷在被窝里,心里不停地发出 了诚恳的祈求:“老天爷行行好吧!让风浪小一点吧!让我们的游轮安静一点吧!让我们顺顺当当地穿过这吃人不吐骨头,有着魔鬼之称的百慕大三角吧!…”

此后,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了,我们的游轮仍然安然无恙,俨然像一位身经百 战的钢铁战士那样临危不惧,那样勇敢而坚强。估计头痛和恶心一半是被吓出来的,是精神作用所致。因为过了片刻后,当我看到我们的大游轮仍然昂首挺胸乘风 破浪时,我的那颗惊悸不安的心竟然莫名其妙地平静了,头痛恶心也黯然消失,人竟然眯着笑眼在这个偌大的摇篮里舒心地睡去了。

常言说的好,有钱难买自然醒。在这次去百慕大的第一个早晨我和领导竟然是同时自然醒的。仿佛彼此之间有一种第三感觉的交流,有说不出的那种心有灵犀 一点通的悟性与默契。 令人奇怪的是两人醒来后竟然对游轮那钟摆样的晃动习以为常,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然相同的出奇。也就是说都喊着叫着肚子饿,要去吃早餐。其实,我喊叫肚子 饿还有另外一种考量,那就是降低晕船发生的机会。不是有这么一句行话吗!吃好,睡好,晕船减少。

根据以往的经验,在豪华级游轮进餐是有讲究的。为此,天生好吃嘴馋的我在上船后的第一时间就把游轮的餐饮服务打听得了如指掌。比如,游轮的九楼不但 有露天游泳池,水流按摩浴缸(Jacuzzi)和 桑拿浴,船的头尾还各有宽大的自助餐厅,并且自助餐的服务时间竟然从清晨七时一直到半夜二点。再比如,游轮的主餐厅分别设在游轮的四楼和五楼,以一天 三顿 固定的时间开业。每一个餐桌都有固定的服务员服务,每天的中餐和晚餐的菜单都是不一样的。不过,除了水以外,酒和软饮料都需要另化钱了。如果你是一位类似 于大作家陆文夫笔下的美食家,对饮食过分的挑剔,偏爱于异国风味的美食,比如日本餐或正宗的意大利餐,你就不得不到游轮上的特色餐厅去就餐了,价钱还算合 理。对于我们这些打工族来讲,游轮上的免费大餐已经让我们受宠若惊,好的出奇了,想起来就自乐不疲。

说实话,我一生中吃的早餐几乎都在家里吃的,并且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从来不会也不敢有奢侈的想法,在别人伺候下吃早餐。所以一听到领导喊肚子饿我就 喜出望外。马上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刚刚九点过十分。我心中立刻飞出一阵欢喜,心想:“四楼餐厅提供早餐的时间为早上八点到十点,如果抓紧时间还来得 及。”想到这里我马上把想法告诉了领导。没想到领导竟然高兴的两眼发出了彩光,比我的兴趣还昂然。于是,在无法站稳的情况下,我俩克服困难,急匆匆地洗了 把脸,刷了两下牙。然后一转身,就来到了船舱一侧的 过道上。就感觉到一阵诱人的菜香扑鼻而来,我急忙杨头四处寻找香味的出处。远远地就看见和我们的船舱同处在一层的四楼餐厅门口灯火辉煌人来人往。更令人受 不了的是游客不时地从自己的船舱出来,虽然走起路来一个个像酩酊大醉的醉汉,东摇西晃的到了极限,仍然竭尽全力扶着墙壁,甩开了脚板,径直地朝着餐厅大门 跌跌撞撞地涌去。

看到眼前这样的闹景,我心里竟然腾燃起心切的烈火,急的程度俨如遇见火苗的汽油。我的浅意识指挥着我强拉起领导的手,加快了踉踉跄跄的步伐。

华灯下装饰辉煌的餐厅门口站着两位异国他乡高个子的帅小伙,西装笔挺的,还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语:“先生,早晨好,请用一下消毒洗手液。”说完后,将 里面满是透明液体的塑料瓶喷嘴对准了我的手臂。我便心领神会地伸开了一只手掌。就感觉一阵凉爽,数滴液体便在手心中游动。然后,我搓了搓手,一股酒精的醇 香瞬间潜入了我的鼻孔。

由另一位西装笔挺的先生把我们引入了可供四人享用的餐桌。当我们就坐后,他便笑容可掬地在我的大腿上铺上了白色餐巾,随后递过来了精装的,长有一尺 半,宽又近一尺的菜谱本子。就这样,我们的清晨大餐开始了。我先饮了一杯橘子汁漱漱口,又喝了一碗麦片粥顺了顺食道和胃肠。正餐吃的是烤过的贝果 (bagel),里面夹着烟熏大马哈鱼和几圈洋葱。不知道我那里来的饿,正餐吃完后仍感到肚子里不实在,又兴致勃勃地吃了一大盘哈密瓜外加菠萝。正当吃 饱喝足之际,面色苍白的领导暗叫头疼。旁边的服务员看在眼里,抢先一步,殷勤地说:“这位女士,是不是有点晕船?”领导无奈地点了点头。服务员立刻把两根 眉毛飞起,微笑地说:“你可以到五楼的服务台索取免费的抗晕船药,据说效果非常好。”领导听毕眼睛一亮,道谢后,把手伸出,让我拉着她离开了餐桌。

服务员说的果然不假。领导顺顺利利地在五楼服务台拿到了免费抗晕船药。可能又是精神因素所致,领导吃完抗晕船药后竟然神采奕奕,还兴味盎然地拉着我的手来到五楼音乐厅看了一场歌舞。

之后,我们便乘着电梯来到了九楼。我刚步入露天的游泳池旁,就感觉一股强大的热风铺天盖地朝我袭来。幸亏我及时抓住了门把,才免去重重的一摔。我急 忙转身隐在一根一搂粗的圆柱后面。好吗,眼前竟然是一望无际深蓝色狂怒的大海。只见大浪吞着小浪,小浪咬着大浪,层层叠叠的。这还不算完,满身披戴着白色 水花的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叫着吼着跳出了水面。当时海面的那种场面把我吓呆了,至今难忘。在茫茫无际仿佛炸开了锅的大海上,有的海浪就像几十米宽的一 汪安然的碧水,眯着笑眼闲庭信步在海面之上,给人以安静温柔的表相。没想到转瞬之间竟发出了虎狼般的怒吼,并且忽的一下一跳五六米高,形成了一个个吃人不 眨眼的锅形大口;有的海浪恍如一群被激怒的雄狮,一个个张牙舞爪,口中闪着寒光,狂吼的同时不停地相互撕咬,打到热闹之时竟然哈哈大笑着抱在了一起,形成 了几十米粗,貌似冲天的火山口状水柱;有的海浪 颇像高喊着口号齐步行走在大街上的游行队伍,一个个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形成了满是怒色的巨大扇面,并喊着鬼哭狼嚎样的口号,朝着游轮逼来;有的海浪宛如 一座座小山,上面似乎有一排排山林,在这些小山之间竟然凹成了近十米深的水谷。与此同时,天上乌云翻 滚,空中狂风呼啸(风速应该在四十到五十海里之间),还有阵阵的瓢泼大雨在狂风中挣扎哭叫,使得天上水中到处充满了阴森肃杀的鬼气。这还不算完。因为游轮 迎浪而行。不时地,迎头而来的巨浪被游轮一劈两半,掀起的浪花竟然高达十几米,不停地拍打在五楼的门上窗口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这么说吧,当时海面 的那个架势仿佛水怪们正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撕杀,又宛如哪吒闹海大战海龙王。

我一生中到深海钓鱼多次,也遇到过狂风大浪,像这样的场景我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回。见到这样恐怖的场面,吓得我一时间心脏紧缩,手脚冰凉,头发钢针样竖起,满脸的冷汗四溅,上下牙床不停地打颤,还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说来也巧,有几位哭闹不止的孩子,被父母带到了我的旁边。当孩子们看见了这样狂怒的大海后竟然吓得噤声,满脸呆色。而我哪?看到这几位孩子的表现,心 中竟涌出一股离乡背井漂泊天涯的孤独。有人曾经提出人定胜天。当我亲眼见到我们这么大的游轮在大自然的面前竟然成了被随意摆布的玩具时,深深地感到人类的 渺小, 人定胜天便成了痴人说梦的空话,没价值的就像过眼的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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