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了,判断文学作家好坏的标准首先取决于是否能写出长篇小说;其二写出的长篇小说的质量;其三当然是高质量长篇小说的数量了。猛听上去似乎言之有理,让人口服心服。但低头沉思片刻也不尽然。就拿当今中国小说家来说吧,有多少有名的作者,能大笔一挥日写万语,应付起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轻松自如,恰似用手背轻轻弾去衣服上浮土一样简单。不过久而久之,你了解多了便会顿足望天长叹:“怎么可能哪?为什么像这样有能力的大文学家竟然写不出一篇像样子的散文呢?”比如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莫言,他写的许多散文令人失望到了极限。再比如能写出让读者爱的发疯的长篇小说作家严歌苓,我读了她的数篇散文就感觉散文里小说在虎头虎脑地乱跑,一股子小说的味道。说是小说那文章的结构却是散的,简直是动物四不象的再版。再举出一人——余华。他是我心中最爱的小说家之一,但他的散文在我眼里也是一般,没有激情,缺发内心的冲动。 真应了山东名作家张炜的话:“虽然许多大作家写起长篇小说来轻松自如,似鱼儿在水里游泳一样自然,竟然写不出一篇好散文。虽然文句流利,总让人感到缺乏写散文的激情。”
在这里我给大家讲一件真实的故事。事情发生在中国有名的大城市里的一所有名的中学。一天在语文课结束前,老师要求大家回家每人写一篇散文,第二天一大早上 语文课时交给老师。当时老师反复强调,这篇散文所得的分数将算在期末考试之中。一位不思学习,天天混日子,对语文课十分厌烦的同学回到家中就犯了难了,手 拿钢笔哆哆嗦嗦了半天就是写不出一个字来。他一边挖耳挠腮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一边唉声叹气不知所措。头顶上还悬着责备的天外之声:“你早干吗来?为什么上课不用心听讲哩?”
就在这个时候,对门的张家小三唱着小曲,摇着向日葵样的圆扁脑袋敲起了门,还喊着:“别在家里窝着了,今天天这么好,咱俩踢球去?”那位中学生把他的邻居请到家中后便哭丧着脸,说: “唉!今天不行啊!老师逼我写一篇散文。还像催命鬼似得要求明天一大早交。”那位瘦的像猴儿似的邻居娃娃嘿嘿一笑,说:“天下写书离不开个抄字,你为 什么不抄一篇呢?”中学生如梦方醒,拍着自个儿那里面都是浆糊的宽脑门,满脸突然泛起朵朵彩花,嘻嘻地说:“对啊!某某某是当今红遍中国的小说作家,也写了不少散文,我何不抄他一篇。”说完把笔往天上一扔兴冲冲和邻居小朋友就出了家门。第二天,这位中学生把抄的散文及时交给了老师后,摇着头得意洋洋,心中暗想:“老师怎么也得给我 95分,没准还得个满分。”没多久,成绩公布了。那位中学生才得了75分。那位同学知道分数后,脑子嗡地一下,立刻跑出了许多闪闪红星,嘟嘟囔囔地说:“老师一定是给我穿小鞋。这么有名的大作家写的散文怎么会这样不值钱?”
为什么大名鼎鼎的小说家写的散文老师居然只给了75分?让我说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这位语文老师的水平太低,有眼不识金镶玉,象牙看成了狗牙;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位大文学家写的散文实在不怎么样。
还真不用我担心,关于到底是那种原因很快就有了分晓。
就在这位老师给出分数后的第三天,一位脑后扎着乌黑独龙辫子的年轻女老师闲事生非地在办公室里东看西瞧的。怎么就这么巧,那位中学生的批卷在办公桌显眼的 地方四脚八叉地显着精神。年轻女教师对着卷子定了定黑眼珠子,刹地长呼短叫,两珠墨球差一点跌落在那篇散文上。她语无伦次地喊着:“作弊,明显,胆大包天 。”惊得旁边的老师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开始都瞪着不解眼珠子看着那位年轻老师,脑袋上还冒出了许多问号:“难道吃错了药不成?”经过年轻老师一通解释大家才明白,原来年轻老师昨天刚读过的名作家的散文竟然和这位学生卷子上写的一字不差,显然这位学生的散文是抄的。关于如何处理那位作弊的同 学在这里暂不提,大家把讨论重点放在了这75分上,一时间七嘴八舌喋喋不休。“怎么会这样哪?这么有名的作家写的散文才值75分?是这位老师水平太差?还是这篇散文有问题?”长话短说,经过校内校外许多老师严肃认真的评判,一致认为这 75分给的非但不少,还有点偏高。一句话,这篇名家作品还真不怎么样。
说起华人写散文,在我的心里能让我叫好的不超过十位。首先应该是王小波那流着杂文血液的散文。他的下笔即幽默又犀利,即用字简练又蓄意深刻。几乎每一段都是苦难经历擦出来的火花,每一句都是深思熟虑的感叹。第二位就是远近闻名的大作家老舍。他写的《五月的青岛》《济南的冬天》《山东印象》等优美散文简直是梦中 仙人托的梦。让人感到整篇文章活脱脱的就是一位打着哑语的生灵。读到下雪就感到身边寒风吹起,读到花儿就感到芳香塞鼻,读到海水眼前竟然掀起了丈高的海浪。如果读老舍的散文读多了,没准能看到老舍写文章时那双深邃激动的眼睛,字里行间能触摸到老舍砰砰砰狂跳的心脏。妙啊!真妙!难怪当今大作家李锐眼里的三个半最好的文人中就有他。
第三位当然是人见人爱的三毛。在她的笔下,三毛总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朝气蓬勃,那么的无忧无虑。一篇叙事散文总是在她笑着蹦着跳着的时候就完成了。什么 事情都在三毛的笔下举重若轻,就是令人伤感也是那种脸上带笑纹的同时伤感。她的散文里总是缠绕着童心未泯的情思。读三毛的散文就像被带入一个奇妙的世界。轻松舒服的仿佛在酷暑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时喝一杯冰镇酸梅汤,心满意足的宛如冬日饥寒交迫的关口面前突然呈现出牛羊肉,各种海鲜蔬菜俱全的四川麻辣火锅。
第四位当然是让人看了时而呆板凝思,时而捧腹大笑的滑稽老头梁时秋写的哲理散文了。在梁老先生的笔下,一会儿以古喻今,一会儿说今思古。文章中几乎每一段 都生有调皮的小手,时不时地趁人不注意挠着读者的痒肉。梁老先生的哲理散文《年龄》,《中年》《代沟》《请客》《穷》等等,让人看了哈哈大笑的同时,还不 得不佩服梁老先生对生活总结的深刻。比如下面一段:“女人的年龄是一大禁忌,不许别人问的。有一位女士很旷达,人问其芳龄,她据实以告:“三十以上,八十 以下。”其实人的年龄不大容易隐密,下一番考证功夫,就能找出线索,虽不中亦不远矣。这样做,除了满足好奇心以外,没有多少意义。可是人就是好奇。有一位 男士在咖啡厅里邂逅一位女士,在暗暗的灯光之下他实在摸不清对方的年龄,他用臂肘触了我一下,偷偷的在桌下伸出一支巴掌,戟张着五指,低声问我有没有这个 数目,我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借五万块钱,原来他是打听对方芳龄有无半百。我用四个字回答他:“干卿底事?”有一位道行很高的和尚,涅的时候据说有一百好几 十岁,考证起来聚讼纷纷。据我看,估量女士的年龄不妨从宽,七折八折优待。计算高僧的年腊也不妨从宽,多加三成五成。”
第五位那就是贾平凹先生。为什么说贾平凹是块怪材,怪就怪在他不但小说写的好,散文写的也如此地妙。他的散文取材多来自农村,笔下能感觉到侵人的古风。用 词造句忽左忽右上窜下跳做着怪样生着幽默。文雅的时候像青春姑娘扭扭捏捏怕在生人面前爆光;撒野的时候不是山就是巨石,要不就是轰轰的涛响,让人骨头里出 冷风,不得不怔着,奇怪着贾先生写作时的思路。比如:“树林子像一块面团了,四面都在鼓,鼓了就陷,陷了再鼓;接着就向一边倒,漫地而行的;呼地又腾上来 了,飘忽不能固定;猛地又扑向另一边去,再也扯不断,忽大忽小,忽聚忽散;已经完全没有方向了。然后一切都在旋,树林子往一处挤,绿似乎被拉长了许多,往 上扭,往上扭,落叶冲起一个偌大的蘑菇长在了空中。哗地一声,乱了满天黑点,绿全然又压扁开来, 清清楚楚看见了里边的房舍, 墙头。”
鲁迅和徐志摩是两位我无法避开的散文大家,虽然他们俩在生平中写的散文不多。先说鲁迅。凡是我这个岁数,从小在中国长大的华人,几乎都读过鲁迅的散文《从 百草园到三味书房》,因为这篇散文在当时是出现在小学或初中的语文课本里的。鲁迅的散文多是叙述散文,写的都是他小时候的往事。在他的散文里,读者可以感 觉出他那轻松而又走心的写作风格,他写出来的语句按莫言的话讲是流出来的,不是挤出来的,是一位用灵魂写作的作家,一段叙事往往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写的很明了,而叙事里又富含着新鲜,动人的故事。的确令人着迷。除了《从百草园到三味书房》外,我还喜欢《风筝》《雪》和《阿长与山海经》。
接下来再说说和鲁迅的写作风格截然不同的散文大作家徐志摩了。鲁迅的散文特点叙事性强,用词简练,而徐志摩写的散文应该说是散文诗,或者用诗的语言写优美 散文。让人欣赏的不是故事,而是浓浓的情感,诗性的舒怀,语言的美丽,是太上老君炉中的仙丹。
我读了徐志摩的许多散文,只记住了他的《丑西湖》。为什么我把徐志摩也列为我喜欢的散文 家之一哪?其一他是中国用诗写散文的鼻祖;其二是他在散文里表现出的那种独特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