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马里兰下了几场大雪,公司关门,我们也白捡了几个休息日。窗外雪花飞舞,阳台上白雪高积。懒坐在沙发上,我的室友突然从她的记忆深处翻出了这么一段故事;她说——
我家在云南鹤庆,从来不下雪。冬天的时候,我们村里的人就到很远的山里去背雪。集日的头一天去,要起个大早。我家是我外婆和村里的人 结伴而去,很早很早就起来,背一个箩筐,里面用厚厚的茅草把四壁和底部垫起来;走上一天的路,到山里有雪的地方,把雪装进箩筐,一层一层地压实,装一层压 一层,一来可以多背点雪回来,二来免得雪化了;她们大多会穿上一件厚实防潮的衣服,但尽管如此,一路背雪回来,后背还是一片潮湿和冰凉;然而,她们心里却 充满喜悦和憧憬。
夜里才回到家,把雪筐放好,烧起锅来开始熬糖浆。水烧开了,把红糖——真正上好的红糖——倒进锅里,慢慢地搅动,慢慢地熬。我们小孩 子全都围在炉旁,眼馋馋地盯着糖慢慢地溶化,变成粘粘的糖浆,高高地挑起也不断。外婆和大人们一边熬糖浆一边议论上个集市谁谁家的雪卖了五块,谁谁家的雪 又卖了七块。
第二天是集日,一大早去赶集卖雪饼。小孩子们最爱吃雪饼了,尽管吃了雪饼常常生病咳嗽。卖雪饼的人用个铁勺,在头天背回的雪筐里刮刮 刮,刮出松松膨膨的一勺雪,用手压成饼状,倒扣在掌心,反转过来,象个蛋塌,然后又用筷子扎成的专用工具打上糖浆,高高提起,在雪饼上空柔婉地转动,袅袅 地浇在雪饼上,一个雪饼就做好了,放在小孩的掌心,一分钱一个,小孩子快快乐乐地吃着雪饼走了。
刮雪是很有技术的。技术好的人一筐雪可以卖到七块多钱,她能把雪刮得膨膨松松的一大堆,看上去很多;技术差一点的,或者看小孩儿就有意好心多给一点的,也能卖到五来块钱。赶集回来,晚上在灯下桌上一分钱、一分钱地数,看这次又挣了多少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整整两天的功夫,起大早,走很远的路,尽管很辛苦,卖个五、七块钱,是个大钱,是件很合算的事呐!
后来,冰棍开始出现了,两分一支的红糖冰棍,四分一支的赤豆冰棍,五分一支的奶油冰棍都有了,纯朴的雪饼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渐渐地,再也没有人卖雪饼了。
说完,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雪仿佛不知所措,喃喃到:现在到处都是雪,如果以前有这么多雪……。她突然眼睛一亮:我给你做雪饼吃吧!——马上又暗下来:现在的雪也不是以前的雪了,现在污染这么严重,即使是家门前的雪,也是不敢吃的了。
怕是再也吃不到雪饼了,就只好不断地回味记忆中的雪饼了。
刊登在 2000 华夏文摘 cm0003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