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代表谁篇】(六) 玩笑开大了

经过了一夜的迷迷糊糊后,我和小廖又回到了六铁乡的现实中来。

早饭后,高级社社长领着我们去察看旱情。我们沿着一条沟渠往前走去,在朝阳下闪闪烁烁的流水,怎么也觉得与干旱二字联系不上。在沟渠分岔处的一个水凼边,立着一棵我叫不上名的树。树下,一个着黑底彩色彝装的姑娘,正就着清亮的渠水,垂下长长的头发。社长叫出一个阿咪子的名字,那位姑娘抬起头来,把长发撩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把我们仨扫了一遍。‘这不是小阿诗玛吗!’我与小廖几乎同时小声喊了出来。

我俩的惊喜语调和色迷迷表情,没有逃过社长的耳朵和眼睛。不知他用彝话同小阿诗玛讲了些什么,这活脱脱一个小杨丽坤【注】红着脸又用眼睛把我俩扫了一遍。社长改用汉话,边走边明知故问:‘(这)阿米子长得好不好?’得到了绝对肯定的回答后,社长又问:‘给你们做媳妇好不好?’我抢先回答:‘好,很好!可惜我已经有媳妇了。廖同志还没有,可以娶她。’社长把头转向小廖,正待发话,小廖眨了眨难得调皮的眼睛,说   ;‘好啊!(能)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太好了!’

和颜悦色的社长,不再以小阿诗玛为话题,领着我们一块地一块地的察看。3寸高的玉米苗,碧绿地挺立在阳光里,细一看,叶边已开始发蔫。社长扳开苗心,几乎株株都有钻心虫。社长解释道:‘天干就会长虫,再不下雨,(玉米苗)不干死也会被虫咬死。’说完扬起头来手搭凉棚看天,长长地叹口气道:‘看样子,10来天都不会落雨。’我和小廖将话题引到流淌的溪水,聪明的社长说 :‘正是这样考虑。今天晚上就开会布置浇水抗旱。’

这里也与汉区公社的生产队一样,每个社都有一个场坝,既是庄稼收获后的晒场,又是大家的集会地点。晚饭后,我和小廖随同会计来到就近的二社场坝上,社长已等在了那里。这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平台,靠近山壁的一角,竖立着一根数丈长的木杆。一个穿黑色褂子的小伙子走上前去,手脚抱住木杆,‘簌、簌、簌’只一会儿就攀到了杆顶。他用双脚盘住木杆,一只手圈住木杆,另一只手从杆顶的木叉上,取下常年挂着的喇叭筒,仰头对着山上叽里哇啦地用彝话喊叫了一通。这时我才注意到,场坝上方那些树荫掩蔽的房屋。会计说,那里住着的是一社的老乡。‘广播员’‘哧溜’一声溜下杆不久,就看见人们陆续走出房屋,沿着之字形的山壁小道向场坝靠拢。

高级社全社大会由社长和两个分社社长讲话,全程用彝语,会计充当小廖和我的翻译。会开完后,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人们或者摸黑,或者点燃照明火把,又沿着高高低低的崎岖山路散去。我与小廖随同见人就会聊上几句的会计返回住处时,社长和一位没见过的彝族老乡,已等在了会计家门口。

社长用彝话向那位老乡介绍了小廖和我后,那位老乡很有礼貌地向我点点头,然后对着小廖用彝语说了起来。我一头雾水地听社长不连贯地翻译了一阵后才渐渐明白,这位老乡是一个媒人,他是来替沟边洗发那位小阿诗玛提亲的。我看不清小廖 的尴尬表情,但很快反应过来:是白天的玩笑发酵了。小廖忙不迭地说是误会了,却又被媒人误以为是讨价还价。会计插入用汉语说,汉族阿木可娶彝家姑娘,不用付身价钱。我担心惹出民族纠纷,忙插入说道:‘对不起,是我搞错了。廖同志已经有媳妇了。’

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去六铁乡,不知小阿诗玛最终花落谁家。也不知道这场误会过去将近40年了,小廖向自己的夫人坦白交待过这段艳遇没有。更不知道廖夫人听了这段故事后,会有何感想。

【注】杨丽坤(1942—2000):女,云南人,彝族,著名舞蹈演员、电影演员。出演 电影《五朵金花》和《阿诗玛》中的金花与阿诗玛,引起轰动。文革中受到迫害,一度精神失常,1978年得以平反。2000年病逝于上海。

(《山里那些人,山里那些事》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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