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少年時代的一個俄羅斯夢，我們2012年的休假定在9月，參加了北京一個“俄羅斯、北歐四國+柏林十三天遊”的旅行團。
下午在首都國際機場集合時，導遊就要求大家把每人￥1,100的小費交上來（報名時在網上顯示的是￥850）。我看著大家毫無疑問地把錢爽快地交出時，不由感到奇怪：小費應當是對導遊工作滿意度的獎賞，現在旅遊還未開始，怎麼就要交小費，而且還坐地起價呢？沒等我的話問出口，聰明的導遊小姐就已經猜到了我的心思，她沖著我大聲說：“快點，快點，不交的人我就當他沒到啊！”最後的“啊”字是提高了幾個分貝的高音，讓人感到不交大約就上不了飛機。
一位國內的團友在我耳邊悄悄地說：“這裡和美國不同，都是這樣的啦，再說這個團都是有錢人，不然誰會一擲兩萬塊去俄羅斯啊!沒人在乎這千把塊的啦！“我去國多年，對國內的行情不甚瞭解，沒想到今次竟能有幸和“有錢人”為伍，我的遲疑只能顯得自己太寒酸，只得把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趕快掏錢了事。
第一天就在飛機上度過了。
全體團友在赫爾辛基市政廳前合影
第二天
昨天夜裡抵達莫斯科，直奔酒店住下，今天的節目是遊覽莫斯科這座聞名已久的城市。
今天的行程表是這樣安排的：
“早餐後，參觀遊覽革命勝地——紅場、原蘇聯的巡禮地—列寧墓、聖瓦西里升天大教堂、克里姆林宮、無名烈士墓、亞歷山大花園，以及俄羅斯最大的百貨商店—古姆，晚餐後，乘軟臥火車赴聖彼得堡。”
我們到了紅場外圍，車子沿街繞了一個圈，最後在亞歷山大花園前面的廣場外停了下來。
廣場遍佈警察，並設有四、五個安檢門，經過大約半小時的等待，導遊告訴我們，今天很巧也很不巧，正好碰上了莫斯科建市865周年紀念日，紅場要舉行儀式，故而戒嚴，我等閒雜人等不得入內，只能“望場興歎”。
無奈之下，我們只得就地解散，去參觀瓦西里升天大教堂的外觀、無名烈士墓、亞歷山大花園和克里姆林宮的外牆。
其實這四處就是一個地方。瓦西里升天大教堂緊傍克里姆林宮，由俄羅斯建築師巴爾馬和波斯特尼克根據沙皇和伊凡大公的命令主持修建的。我們不能入內參觀，只能在它前面的廣場上攝影留念而已。
教堂的原名是“代禱教堂”，後因曾有一個名叫瓦西里·布拉仁的修士在此苦修，最終死於該教堂而得名。“布拉仁”在俄語裏是仙逝、升天的意思。
瓦西里升天教堂於1553——1554年為紀念伊凡四世戰勝喀山汗國而建，並於公元1555年——公元1561年奉命改建為九個石制教堂，造型別致，多奇異雕刻，主臺柱高五十七米，為當時莫斯科的最高建築。
瓦西里升天教堂為俄羅斯東正教堂，顯示了十六世紀俄羅斯民間建築的藝術風格。整座教堂由九座塔樓巧妙地組合為一體。在高高的底座上聳立著八個色彩豔麗、形體圓渾的塔樓簇擁著中心塔。中心塔從地基到頂尖高47.5米，鼓形圓頂金光燦燦；棱形柱體塔身上層刻有深龕，下層是一圈高高的長圓形的窗子，其繽紛色彩、高貴典雅，堪稱一絕！
聖瓦西里升天大教堂
亞歷山大花園是克里姆林宮紅牆外的一個長方形公園。這裏是莫斯科人休息遊玩最喜歡去的場所之一。現在修建的馬涅什地下商場和廣場，與花園渾然一體，噴泉、雕塑隨處可見。
無名烈士墓就坐落在亞歷山大花園裏，它建成於1962年衛國戰爭勝利紀念日前夕。正面朝北、東西走向的深紅色大理石陵墓上，稍靠西側陳設著鋼盔和軍旗的青銅雕塑，造型簡潔明快，蘊意肅穆深長。墓前有一個凸型五星狀的火炬，五星中央噴出的火焰，從建成時一直燃燒到現在，從未熄滅，它象征著烈士的精神永遠光照人間。
噴出的火焰從建成時一直燃燒到現在
火炬前方青色大理石地面上鐫刻著一行銘文：“你的名字無人知道，你的功勳永垂不朽。”兩座玻璃崗亭置放於墓的兩側，亭前站著兩名神情莊重的持槍哨兵，晝夜為烈士守靈。這便是俄羅斯婦孺皆知的“全國第一崗”。據說這“第一崗”原來設在列寧墓前，不知從何時起挪到了這裏。烈士墓迤西排列著十二座長方體花崗岩標志物，逐一鐫刻著衛國戰爭中十二座英雄城市。
十二座英雄城市的標誌
作為記錄俄羅斯歷史輝煌篇章的一座豐碑，無名烈士墓地是一處俄羅斯人永遠引以為自豪的聖地。它向世界展示了俄羅斯民族的頑強精神和鋼鐵意志。多少人在保衛祖國的戰鬥中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雖然他們連名字都沒有留下，但他們永遠是俄羅斯人民心目中最值得崇敬的英雄。來無名烈士墓憑吊獻花的人幾乎天天都絡繹不絕即為證明。
無名烈士墓前士兵換崗
整個參觀過程裏，天上一直下著濛濛細雨，雖然九月初在北京還是酷暑難耐，可莫斯科卻是秋寒天氣了。由於對氣溫的估計不足，我們只穿了薄薄的外衣，因為都是室外活動，衣服都淋濕了，還真有點冷得打顫。
在雨中好容易熬過了大約三個鐘頭，終於到了集合離開的時間，總算可以鑽到車裡暖和一下了。以為現在可以去紅場和列寧墓，但是導遊說儀式還未結束，同志仍需等待。
午餐後，旅遊車先把我們送到俄羅斯最大的百貨商店古姆，去領略一下莫斯科人的日常生活。
俄羅斯最大的百貨商店古姆
然後，我們這一撥自費參觀新聖女公墓的人便乘車前往公墓。
走進墓園，每個墓碑的創意都是那麽意味深長，設計者試圖用一座座無聲的雕塑，向人們訴說著這些名人過去的輝煌。
據導遊介紹，新聖女公墓埋葬了許多名人，所以又叫“名人公墓”。
墓園果然與中國的墓園不同。
在國內，傳統的墓園是逝者的世界，豎立的墓碑上除了逝者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之外，就是樹碑親人的名字，給人以悲涼而蕭瑟的感覺，甚至還是很恐怖的所在。
但新聖女公墓則不然，這裡更像是一座雕塑園，各種形態不同的雕塑鱗次櫛比，爭妍鬥麗。園裏埋葬著兩萬六千多個俄羅斯各個歷史時期的名人屍骨。沉睡著著名詩人普希金、大文學家果戈理、契訶夫、馬雅可夫斯基、法捷耶夫，作曲家肖斯塔科維奇，戲劇理論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舞蹈家烏蘭諾娃，畫家列維坦，科學家圖波列夫、瓦維洛夫，還有衛國戰爭女英雄卓婭和她的弟弟舒拉……這些曾經對俄羅斯歷史發展起到巨大推動作用的偉人和名人長眠於此，每個人通過自己獨特的墓碑，向世人展示著他們不同的生命故事，帶給後人一種心靈上的震撼和藝術上的享受。
果戈理之墓
王明和他夫人、女兒也安葬在這裏，站在他們的墓碑前，我凝視了許久——不論歷史怎樣評價，他們畢竟是為中國的發展起到了推動作用！他的墓碑上的銘文是：中國著名的社會活動家。
中國著名的社會活動家王明
王明夫人的墓，與王明隔徑相望
五十一號墓的葉利欽，是一面平躺著的俄羅斯大國旗的墓碑，建在六號墓區的大道上，排場十足。
葉利欽墓
戈爾巴契夫夫人的墓修在墓區靠圍墻一邊的走道上，窈窕美麗的賴莎文靜安詳、亭亭玉立，是戈爾巴喬夫心中的女神。他也給自己在這裡留下了穴位，以期百年後能與愛妻相聚在天堂……
亭亭玉立的戈爾巴喬夫夫人賴莎
赫魯曉夫的黑白兩色墓碑是個永久的話題。可理解為生與死、功與過、善與惡……碑上的赫魯曉夫微笑正視前方，功過黑白任由後人評說。有趣的是，墓碑的設計者是赫魯曉夫大權在握時曾臭罵過的抽象派雕塑家涅伊茲維斯內，而請他設計墓碑，又正是赫魯曉夫本人的遺願。曾經將赫魯曉夫趕下臺的波德戈爾內也安葬在了新聖女公墓，兩個生前的政治勁敵，看來死後還要繼續死磕。
墓碑上的赫魯曉夫微笑正視前方
馬戲表演家尼古琳還像剛表演完節目似的，坐在馬戲團的圍臺上休息，跟隨他的老狗也似乎一起陪伴著他享受工作後的放鬆。據說愛犬與他同一天去天國，生死相隨。
愛犬與他同天去天國，生死相隨。
隔壁的烏蘭諾娃是中國人熟悉和喜愛的俄羅斯芭蕾舞演員，她的墓碑是一塊巨大的純白色大理石，上面用浮雕再現出她在舞臺上塑造的美麗天鵝形象。那輕盈的舞姿就像艾青的評價：“像雲一樣柔軟，像風一樣輕，比月光更明亮，比夜更寧靜。”
像雲一樣柔軟的烏蘭諾娃
斯大林的第三任妻子娜傑日達·阿利盧耶娃·斯大林娜也於此安息，死時年僅三十二歲，死因卻撲朔迷離。
有一種說法是政治分歧引起自殺。八十年代後期蘇聯改革時，斯大林夫人之死再一次引起社會關注。有人認為阿利盧耶娃自殺並非一場家庭慘劇，而是由於政治原因。心直口快的阿利盧耶娃在斯大林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政治傾向，常與丈夫因政治問題發生沖突。阿利盧耶娃臨死前曾留下遺書，明確表示支持布哈林的政治主張。但這封遺書從未公諸於世，曾經見到過遺書的証人現也都不在人世，遺書之謎可能永遠找不到謎底。
還有說法認為阿利盧耶娃並非死於自殺，而是為丈夫所害。據莫洛托夫的夫人回憶，11月8日，斯大林與夫人一起在沃羅什洛夫家做客，兩人出門時發生激烈爭吵，最後吵著走進了辦公室，不一會，裏面響起了槍聲。但究竟是誰扣動了扳機？只有上帝知道。盡管這一說法無法証實，但在俄羅斯社會廣為流傳。而且據說，斯大林從未來此憑弔過夫人。
死因成迷的阿利盧耶娃·斯大林娜
站在這裡讓我深深地感覺到，新聖女公墓不是告別生命的地方，而是重新解讀生命、凈化靈魂的課堂。
這裡本該是寂靜無聲和淒涼的逝者世界，卻變成了展示生命價值和藝術魅力的露天博物館。比嘆息更多的是令人屏住呼吸的仰望和感佩。安靜的瞬間，我們看到的不是死亡，而是永生。
走出新聖女公墓，我卻久久走不出久遠的意境……
這一個多小時的自費遊覽，恐怕是來莫斯科一行的最大收穫，因為紅場和列寧墓都沒有去成。儘管不少團友為此大動肝火，不過我倒不怎麼遺憾——這兩個地方都染有濃重的“革命”色彩，那場二十世紀初席捲整個東歐和中國的大革命，對於人類無異是一場大浩劫、大災難，不看也罷。
第三天
昨天夜間十一點多，我們踏上了莫斯科——聖彼得堡的列車。這趟列車因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寧娜》而聲名鵲起。六十年代以前出生的知識份子大多看過這部世界名著，因而對這趟列車也心存著某種好奇心。
車廂裏雖不豪華，倒也乾乾淨淨，就是電插座太少，大家的手機、相機、Ipad等等電器都要充電，而只有過道裡的兩個插座可用（據說，本來還有其他地方有插座，但是因為沒有給乘務員另外的小費，所以不讓用）。這時，不少人都不太有“君子風度”了，三十多人的旅行團，個個爭前恐後，有人甚至充好了也不願讓別人，顯示了我們民族的另一面。大約因為前一天的疲累，我們乾脆不充了，很快在列車的“哐噹哐噹”有節奏的聲響中沉沉入睡。
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我拉開窗簾，欣賞著彼得堡郊外的景色。秋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整夜，到了早上好像也下累了，慢慢地停下了腳步，雨滴把路邊樹木和小草洗得幹幹淨淨、青蔥翠綠，連天空也變得清澈了許多。
一場秋雨後的早晨是那麼地清新怡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