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阿富汗和新疆：三年前的中巴友谊公路之行

这两天全世界都在关注阿富汗，不知道中国是否会成为第一个承认塔利班政权的大国。王外长早已握手塔利班，中国最担心的就是极端伊斯兰主义对新疆的渗透，维稳是新疆的首要任务。

新疆同8个国家相邻，分别是蒙古、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和印度，陆地边境线长达5600多公里。

可以看出来，这中间好几个国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就是从前苏联分出来的几个中亚国家，现在也是经常出乱。

前两天阿富汗原总统加尼还说逃去了塔吉克斯坦，后来在阿联酋露了面。

新疆对外口岸有17个，开放的15个，其中有两个是航空口岸，乌鲁木齐和喀什。

10年前回新疆，中学同学们相聚，问老李想去哪看看。我说在新疆长大，居然没有去过伊犁，就去那里吧。

本来想着有两三人同行，没有想到同学找了两辆车，近十个人，浩浩荡荡。

除了北疆几个城市外，还去了霍尔果斯口岸。这是同哈萨克斯坦接壤的进出口之地，已经非常商业化。有许多出售“俄罗斯“产品的商店，同学们说许多“俄罗斯”出产的，实际上是国产货，是仿造的，骗国内游客到这里买国产的“俄罗斯商品”。

国内同学们的旅游方式我已经不太习惯了。一路上两位领头，“面子大”的同学一路联系，让在几个城市当领导的老同学出面来招待。住宿，加上一两顿请客，甚至还叫人家想办法出钱加油。我说别为难人家了，同学们说我不要管。现在想起来，还应该谢谢这两位前后招呼，还有当地接待的老同学了。

另外同学们喜欢的旅游方式同我不太一样，他们在吃喝上面花的时间太多，看的方面都是草草而过，到此一游。

所以2017年9月份，在参加了一次较大型的同学聚会后，我同加州新疆同乡会的老陈约好，一起飞和田，然后坐火车去喀什，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旅游。

到了喀什，我在携程旅行上订的旅馆居然不让住，因为他们不是涉外旅店。根据他们的指引，我们又打的去了喀什银瑞林大酒店。吃惊的是很便宜，标准间人民币不到300元，条件好多了，价格同不能够涉外的旅馆差不多。看来所谓涉外和不涉外，不是钱方面的问题，应该是标准设施和安全方面的考虑。

包车去红其拉普（Kunjirap）口岸有点周折。新疆同学给的旅行社信息都不顶用，因为不涉外。最后找到喀什国际青年旅行社可以，说好两人两天包车去口岸，包括一晚在喀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喀县）的住宿，一共2千6百元，我们管司机的吃饭。

去之前我就了解到去口岸需要“边境通行证”，因为到了喀县，距离阿富汗、巴基斯坦、还有塔吉克斯坦都不远了。中国方面有不少受到过塔利班训练的武装份子潜入新疆搞恐怖活动的说法。新疆少数民族去阿富汗打仗已经不是秘密，许多西方媒体都有报道。

原来担心成不了行，没想到“外国人”的护照比中国身份证还方便，我们连办通行证的喀什行政大厅也没有去，司机发微信通知我们没有问题了。

据说国人去旅游，办理这个通行证也很容易。新疆籍的需要有无犯罪证明。

去红其拉普口岸要走的是中巴友谊公路（喀喇昆仑公路，Karakoram），全长1224公里，中国境内415公里，巴基斯坦境内809公里，被评为世界十大险峻公路之一。

在巴基斯坦境内的就是巴基斯坦控制的克什米尔地区。

这些年这条道路成为探险旅游的目的地。我从英文资料上看，巴基斯坦的那段路程风景加秀丽，还有人文景观。

这条公路要穿过兴都库什山脉、帕米尔高原、喜马拉雅山脉西端“弓形波”系的四大山脉。这里有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8611米），沿途可以看到公格尔峰和慕士塔格峰，还有其它100多座超过7000米的高峰，它们中间很多至今都没有名字。有5条长度超过50公里的冰川也发育于此，其中一条为全世界除极地区域以外最长的冰川。

这条公路是在印巴战争快结束的1965年，中巴两方开始酝酿，签订协议。原定筑路设备和材料中国全部出，在巴基斯坦境内路段巴方出人工。

可是到了1968年，巴方工程量只完成了不到1/3，桥梁基本没有修建。于是双方签了新的协议，中方派工程队伍进入巴基斯坦境内修建。

经过十余年的努力，喀喇昆仑公路1979年正式宣告建成，1986年5月正式对外开放。整条公路共有主桥24座，小型桥梁70座，涵洞1700个，建设中使用了8000吨炸药，8万噸水泥，运送土石3000万立方米。中方建设的路段最南端为塔科特大桥，于2004年8月更名为“友谊桥”。喀喇昆仑公路被称为公路建设史上的奇迹。

2006年中巴双方开始协商改建工程，造价3.5亿美金，基本上是中方的人力物力。

我们2017年的旅行已经是在新的喀喇昆仑公路上了，条件不错，沿路可以看到原来的老“中巴友谊公路”的旧貌，很多段没有外栏杆，看着是危险。

中巴友谊多少是真正的感情，还是因为中方一直是出钱出力的一方的原因？另外同巴基斯坦一样，对于中国，印度是挑战邻国，至今边界问题都没有解决，打仗就是几十年前的事，摩擦近年来不断。

金钱和政治，还有共同的利益使得这两个政治制度和宗教信仰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国家抱团取暖半个多世纪，中国称巴基斯坦为”巴铁”，铁哥们。据说那里的人民对“老中”也亲切。

中国的哥们曾经有苏联、阿尔巴尼亚、越南等社会主义阵营的国家，北朝鲜这些年有不少麻烦，肯定是靠不住。国与国之间没有什么真正的，牢不可破的友谊，只有共同的利益，还有金钱和政治，后者在拉拢那些非洲和太平洋小国家，同台湾打争夺战方面尤为明显。

阿富汗上台的塔利班同巴基斯坦关系密切，他们的发言人已经多次提到希望中国在重建阿富汗中发挥作用。中巴友谊的模式是否是将来中国和塔利班之间的模式？他们共同的国际对手应该是美国了。在60-70年代，中国经济那么困难的时候都舍得撒钱中巴友谊公路，现在财大气粗，给阿富汗修几条公路不是纸上谈兵。只要塔利班保证不输入他们的宗教意识和不训练新疆塔利班，中阿就有希望找到共同利益，中国在维稳上是不惜代价的。

我们这次去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和红其拉普口岸，一路上看到去巴基斯坦的货车都是满满当当，而回来的很多是空车，这说明了中巴两国之间的贸易关系是怎么回事了。

有意思的是，塔吉克族虽然信奉伊斯兰教，而且多数人生活在这个相邻阿富汗、巴基斯坦、还有塔吉克斯坦的属于喀什地区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他们对中国的向心力很强，从清朝就被中央政府信任，把守边关，没有“造反”的记录。这两年也没有看到有新疆塔吉克族的“恐怖分子”。

和一般的跨境民族不同，中国的塔吉克族和中亚的塔吉克斯坦人虽然都叫“塔吉克”，但他们之间的差异却绝对堪称两个民族。塔吉克族是伊斯兰教的什叶派，塔吉克斯坦人是逊尼派。

在语言上，塔吉克族说帕米尔语，属于印欧语系伊朗语族东伊朗语支，和中国古代于阗人讲的塞语有很大的渊源。塔吉克斯坦人说的则是伊朗语族西伊朗语支，简单来说就是波斯语。这两种语言差异很大，无法进行直接的交流。

塔吉克族是中国仅有的两个欧罗巴人种民族（另外是俄罗斯族）也就是大家平时说的“白种人”，同时也是中亚地区最古老的世居民族。

实际上，从塔县继续向红其拉普口岸进发，一路上的检查人员很多是塔吉克族人。这段路程的高度从塔县的3093米上升到4733米。

应该是海拔高度的原因，老陈到了塔县就开始有些高山反应，他说自己在塔县县城转一转，让我同司机朝上走。最后一段路程是120公里。

我对这次雇来的司机不太满意，因为他是一问三不知，什么当地知识都不知道。好处是我让他在哪停他是服从命令听指挥。

红其拉甫是世界上海拨最高的口岸，由于天气情况比较恶劣，这里只在4月15日-10月15日开关，其它时间都是关闭的，无论是游客还是探亲者或者商人都不能通过。

海拔高度在3000米以上，树木越来越少，高原沼泽的地貌为主，还有白雪皑皑的雪山。

应该是安全的考虑，每经过一个村落，都有高铁丝网隔开，路口有塔吉克族辅警把守。他们没有携带枪支，多是手提警棍。

因为除了司机就我一人是乘客，塔吉克辅警两次问我是否可以帮助搭便车，我都同意了。一次是两位塔吉克大妈，第二次是一位卫生所的塔吉克族族所长。他很健谈，在乌鲁木齐新疆医学院进修过。

他说因为新疆的高原塔吉克族没有自己的文字，学生开始学汉文，或者维吾尔族文字，所以很多当地塔吉克人可以讲三种语言。我后来查到在1925年这里才开始有学校，民国政府派不出汉族教师来，最初是教授维语，1949 年后开始有了汉文。

塔县塔吉克族人的汉语水平普遍比和田和喀什的维吾尔族人高，虽然前者更加边远和落后。这应该是汉语教学比较普遍的原因吧。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到了距离口岸还有三公里远的边防站就不让朝前走了。

想问个究竟，解放军叔叔一点都不友善。甚至对着边防站照相都被大声吆喝制止住了。我只敢用手机快速地照了两张。对面就是巴基斯坦铁哥们，边境搞得这么紧张，啥意思？

我知道上面口岸有个巨大的“国门”建筑，穿过后很快进入巴基斯坦境内。

没有办法，在周围转了两圈，感觉腿很沉，走几步就有点气喘，毕竟是接近5000米的海拔高度了。

下次一定办好巴基斯坦的签证，顺着这条公路去伊斯兰堡。

回到塔县已经是晚饭时光。后悔不应该包住了，这个司机给我们安排的旅馆很差，就是夫妻店，自己投资盖了三层楼当旅店，我们的证件也不要看。

塔县人口四万多，80%多是塔吉克族人。转了几家餐馆，都是外地来的汉人开的，有四川饭馆。我们找到一家当地民族餐馆，装潢感觉到了70年代。

老陈在这里呆了半天的收获是买了一顶塔吉克人的皮帽，还有在逛商店的时候认识了塔吉克族的姐弟俩，请人家吃了午饭，知道姐姐还是业余模特，有照片为证。他说这里的塔吉克人汉语水平都不错，同我们在和田和喀什经历的情况不一样，我们在前面两个城市里，出租车司机很多都没有办法交流。

我们就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花了两个小时在小县城转了一圈，看到不少汉人在汽车站附近准备去打工上班。听口音多是四川来的民工，主要搞建筑的。在去红其拉普口岸的路上也看到许多式样相同，统一规划建筑的砖瓦民房，据司机讲都是政府拨款给牧民建造，让牧民们定居。

塔县同三国相邻，同塔吉克斯坦通行的是卡拉苏口岸，建成不足20年的时间。这次我们没有开车过去。

同阿富汗相邻的是瓦罕走廊（Wakhan Corridor)，目前没有公路相连接。

8月21日BBC一篇关于瓦罕走廊的文章比较客观地描述了这里历史沿革和地缘政治的重要性。

这个狭长的通道是19世纪末期甲午战争后大英帝国和沙俄帝国划定的英俄缓冲地带，将瓦罕走廊大部分化给了阿富汗，只给大清帝国留下一小块。当时的中国政府向英国和俄国抗议和交涉无果。

BBC的这篇文章指出瓦罕走廊一直是中国边防重地，国民党边防军人重兵把守，一直到中共部队1949年后实地接受，和平换防。

2009年美国希望中国开放瓦罕走廊作为美军后勤基地，中国没有同意。

中方有在瓦罕走廊上建设高速公路的设想，随着反西方的塔利班政府上台，中国方面伸出橄榄枝，开辟塔什库尔干同阿富汗的口岸不是遥远的设想了。

根据联合国安理会2020年的一份报告估计，大约有500名东伊运成员仍然在阿富汗。美国之音说瓦罕走廊主要由他们控制。

2021年8月18-19日中国和塔吉克斯坦举行了联合军事演习，主要针对“一些恐怖组织不断向阿富汗北部地区转移聚集，对中塔两国及地区安全带来了严重威胁”。

同塔利班合作如同“与狼共舞”，中国同巴铁半个世纪的经验可能不够用了。

老李这两天还研究了一下这里旅游的计划，可是想起2013年塔利班无缘无故地枪杀了11位准备登山的多国游客就害怕。11人中包括两位中国著名民间登山侠客，还有一位美籍华人。

还有塔利班当年将曾经是世界上最高的佛像，位于阿富汗巴米扬山谷（Bamiyan valley）的古老砂岩雕像全部砸毁。这些人同现代文明思维方式差的太远。

看来需要三思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