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新疆来”

最近关于新疆维族人在中东的消息还有不少。

华尔街时报报道有100多名新疆维族人直接参加了ISIS在叙利亚的战斗。英国已经将有维族人组成的东土耳其斯坦伊斯兰党（East Turkistan Islamic Party）划归为恐怖组织。

Al Arabiya报道在叙利亚Idlib省的北部，发现有几千维族人。他们被认为是ISIS从土耳其吸引来替代当地的叙利亚居民的。

新疆境内发生的麻烦事次数更多，不过因为没有独立新闻机构的证实，外部世界没有太多注意。中国的新闻机构也不希望曝光太多，影响表面‘民族大团结’的形象。

有几点感想：

第一，这说明新疆恐怖分子不仅仅是在新疆境内制造麻烦，他们的影响已经超出了中国国界，成为世界人们的关注。第二，这些事件会造成许多在海外无辜和爱好和平的维族人一定程度上，如同中东穆斯林一样的被人警惕，甚至会受到一些误解，排挤，和歧视。第三，这样的事件也说明新疆少数恐怖极端分子同什么政党和政府没有直接关系，也不是什么民主自由的事，是穆斯林宗教极端化，同现代文明的冲突问题。

大约两年前，加州湾区成立了一个“海外新疆人协会”，每次活动都有百十人参加，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新疆的汉族人。会长老陈的父母过去是南京金陵神学院的教授，以后又去新疆几十年，后来在美国担任牧师，并有传教著作。他们都是90多岁了，我们称他们是海外最年长的新疆人。老陈本人也受过多年基督教学院训练，有香港神学院博士学位。虽然现在退休不担任教会工作了，但是基督思想在他身上的影响一接触就可以看出来。

来美国三十年，老陈还是满口的新疆口音，在这里还有不少新疆少数民族朋友。我问他为什么那些新疆维族朋友不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回答是他们不想同汉人太热火了，否则有人会不高兴，甚至排挤他们。

湾区有几位从土耳其过来的维族人老户，大陆新来的维族人有时在他们那里相聚，说墙上挂着‘东土耳其斯坦’的国旗，提示大家不要忘记新疆独立的目标。

实际上，有些从大陆来美国不久的维族学生对这样的聚会不太舒服，因为政治性太强，他们到美国来是想上学了，不愿意投入诸如此类的‘独立’运动，荒废了学业。另外中国大陆政府对这样的活动非常敏感，他们回国会有麻烦的。

据说他们需要每月交纳‘会费’，还答应帮助他们办理‘政治避难’。过去批准的不少，现在拒绝的很多。就是拿到了绿卡，还有就业的问题，没有好的学历，在美国生活不容易。

以上都是不那么让人兴奋的消息。可是最近看到有10位维族、哈萨克族的新疆人来参加我们的活动，感觉像一股清流，又让我看到新疆人的曙光。

要知道，即便在新疆，除了政府组织的活动外，目前汉族和维族人坐在一起吃饭和交谈的情景已经不多见了。乌鲁木齐过去民汉居住互相交叉，现在大都分开了，二道桥地区汉人搬出，基本留给了维族人。

特别是在我们的活动中见到了来美独立摄影和制片人库尔班江，更加是清流一股。

这位新疆和田出生的维族青年，在新疆博尔塔拉师范学校毕业后就成为‘北漂’。他热爱摄影，在北京进了中央电视台，现在是独立职业人，出版了“我从新疆来”的画册书籍，还有纪录片，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王蒙，白岩松都和他同台上了电视。

上网查了他的故事，发现他算是新疆名人，参加过许多公开活动，包括美国卡特总统的会见，算是有见识和成功人士了。
 

他的特点是真实和真诚，谈新疆的事是从“人性”的角度，强调不同信仰和种族的相同性，不过多地强调自己民族背景同别人的差别。他不是政治家，也不是学者，没有兴趣追踪历史，讨论新疆到底是属于谁，属于哪个民族，谁应该在这里居住，是否应该独立。他的兴趣在于让国内更多的人了解新疆和新疆人，而且他的“新疆人”的概念并非狭隘的“维族”等少数民族，是包括老李这样的新疆人的。
 
库尔班江不是新疆从汉族学校毕业的维族人，那批人说汉语同汉族人差别不大。他的汉语实际上不太好，发音和用词上都可以看出是第二语言。但是这个生长在南疆和田的小伙子心胸开阔，不局限只交本民族的朋友，有不少汉族人的哥们，还去北京闯荡，认了汉族人的干爹。这样就让他开阔了眼界，理解了不同民族的感情和感觉，有了多元文化的经历。

 
其实这样的经历我们这些在海外多年的华裔都有切身体会。美国这个社会可能是世界上最为包容的地方了。我在英国留学过两年，人家对我很客气，但是没有归属的感觉，因为英国不是一个移民国家，我是被视为客人的，许多认识人两年后仍然称我是“Mr.Li”。美国不同了，我去计算机房的第一天，两位老美问了我的名字后，马上就开始叫我的First name了，让我立即有了亲近感。

同其他族别的文化融合还要看自己本人的接受程度。那些长期生活在中国城的华人，即便是几十年了，他们同美国主体文化的接触和融合就很少。反之，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就容易接受各种多元文化，不排斥其他族裔。
 
中国大陆虽然是多民族，其实许多民族已经非常汉化，从语言和外貌上看，同汉人区别不大。我刚刚才知道，白岩松就是少数民族蒙古人。

新疆维族人就不同了，他们的维语同汉语差别十万八千里，长相一眼就可以看出不是汉人。另外，他们都是穆斯林，饮食习惯非常不同。加上他们的地理分布在遥远的新疆，特别是在天山以南，那里四个州的维族人达到90%以上。许多人同汉族接触很少，同中国占绝对优势的汉族文化融合的很少，许多内地人的确将新疆维族人作为“外国人”来对待。

像库尔班江这样的维族人，即便在内地会受到一些”偏见”，但是他都可以理解，敞开胸怀接受多元文化。这应该是他在中国大陆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然他的摄影艺术和他对新疆文化、民俗，以及社会的理解起到很大作用。

新疆民汉关系紧张的转折点是那个2009年的7-5事件。导火索就是广东韶关从新疆集体引进的维族工人被误传强奸了汉族女工，在斗殴中两名维族青年被打死，然后视频传到新疆，造成几千维族人在乌鲁木齐示威游行，大打出手，近200主要是汉人被暴徒打死。

中国大陆多数汉族人对维族人不熟悉。新疆生活过的汉族人虽然每天都看到少数民族，但是接触的程度有很大的差别。

从南疆生活多年的汉人，特别是还会说一些维语的人，他们同少数民族一起的时候就很自然，共同语言比较多。在北疆生活的，特别是在兵团长大的一代，对少数民族文化了解的就比较少，和少数民族在一起就比较生硬。当然最差的是内地汉人了，他们视新疆少数民族如同“外国人”，许多人的表现让维族人非常不舒服，有着距离感。在新疆发生过多次恐怖事件后，新疆维族人在内地更加被区别对待，经常被认为和被怀疑成恐怖分子。这可能是新疆维族人抱怨被“歧视”的主要成分。

中国是以汉族文化为主体的国家，像维族这样同汉文化差异很大的少数民族在融合方面有不少困难。作为维族人需要心胸开阔，努力提高自己的语言文字能力，增加自身在中国的竞争能力。作为主体汉族人，需要尊重少数民族的文化传统，不应该有“排外”的思想和行为，将他们一视同仁。

关键中国需要制定法律，让各民族用法律手段来维护自身在中国社会中平等的权利。如果有不平等和歧视的语言和行为，让法律制裁。

世界上的许多战争和麻烦都是由于过多强调自己的文化和宗教信仰，排斥其他族裔所造成的。即便在美国也是如此，到现在有些人还是喜欢将黑白分开，穆斯林和基督教徒分开。其实各种宗教中都有极端分子，美国那些持枪杀死协助妇女人工流产的医生的恐怖分子不就是极端的“基督徒”吗？

如果大家都可以接受多元文化和信仰了，这个世界会太平许多。

这几年有了不少维族年轻人到西方闯世界。同新一代的中国大陆留学生一样，他们大都是靠着中国大陆的父母供养着。新疆的房价偏低，卖掉一所房子也就够在美国生活上学一年多的钱。另外工资也偏低，供养在国外的留学生不容易，许多维族学生的经济状况并不好。听说有不少已经辍学，开始以打工为生。

他们的生存环境还赶不上中国大陆来的汉族人，后者有众多的中国餐馆，旅游公司等去处打工。新疆维族人在国内从事的工种就比较单一，竞争能力不强。在湾区只有屈指可数的一两个新疆清真餐厅，生意不算兴旺。为了争取顾客，这为数不多的维族餐馆居然有宫保鸡丁、牛肉炒粉这样的广东菜。

最近土耳其这个不大的国家发生的事情不少。土耳其人一直将新疆维族人当“表亲”对待，80-90年代来美国留学，后来搞“新疆独立运动”的一批维族人都去那里“朝拜”和聚会交流过，将来那里还是新疆独立运动的根据地。不久前那里发生的夜总会严重枪击恐怖事件开始还以为是新疆来的维族人干的，抓了不少当地维族社区的人，现在说可能是从前苏联独立出来国家的乌兹别克人。土耳其人是希望维族人在中国大陆闹腾，不要在土耳其找麻烦。

最近的另外一股清流是遇到了从哈萨克斯坦来的热黑玛女士。

她的经历不一般。出生在伊犁，从小移民哈萨克斯坦，曾经去莫斯科留学，后来到新疆师范大学留学，同科学院新疆化学所的维族研究人员结婚，以后在哈萨克斯坦驻乌鲁木齐领事馆当外交官员。

20年前又来到美国留学，成为Physician Assistant。先生博士毕业后加入医药公司，拥有的股份价值几百倍地上升。

他们这些年来帮助了不少来美国留学的年轻人。几次接触后，我对她的思想开放和文化多元所感动。她主动和我们这个海外新疆人协会联系，每次活动都带了不少维族的留学生，反复多次声明不希望将新疆维族人和其他民族分开，对“新疆独立”运动没有兴趣。

她还寻求我们的帮助，建立“新疆教育基金会“的非盈利组织，可以将她和其他人的捐款更加有效地帮助新疆留学生在美国得到良好的教育，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专业人士，不要一门心思搞什么“独立”运动。

对了，库尔班江知道了她的想法后，答应将他“我从新疆来”在美国出售的盈利捐给这个基金会。

谢谢库尔班江了！

希望库尔班江和热黑玛带来的“清流”成为新疆和国外新疆人的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