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到这里上班,办公室出门就看到不少无家可归的人坐在街道上,还伴随着臭气熏天。
一开始觉得不太舒服,这些脏兮兮,东倒西歪,无精打采的流浪汉同城里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西装笔挺的议员们,还有匆匆忙忙的城里上班族在一起,显得十分不协调。还有许多角落有他们留下来浓厚的尿骚味,让人不得不捂鼻而过,每天有许多清洁工的打扫都不顶事。
这些人经常手里拿着纸杯,行人路过时伸手要零钱,他(她)有时也会说声谢谢。我有时也给点,但是发现他们太多,时间长了我也麻木不仁了。
他们在城里的公共图书馆周围最多,因为门口有不少有阴凉的公共座椅。图书馆里面也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不外乎是使用里面的厕所。我还多次看到他们在厕所里洗漱,或者占个座位休息。有一次看到图书馆安全员将一位睡觉的流浪汉叫醒。应该是他们可以使用图书馆,但是不能够在里面睡觉。这些公共场所的工作人员对付流浪汉不容易,一定要掌握好分寸,既要规则,又不能够侵害人家的基本权益。
据统计,每天萨克拉门托市有平均2,650名流浪汉。
他们有什么特点呢?这里是2013年的调查结果:
人数 %
晚上有临时安排的住处 1711 64.3
长期无家可归 466 17.5
家庭形式的无家可归 697 26.2
老兵 313 11.8
严重的精神病 677 25.5
有长期吸毒史 993 37.3
家庭暴力受害者 335 12.6
联邦政府给我们这个城市每年一千八百万拨款治理无家可归人口,市政府自己加上了一千三百六十万,还有多个政府机构,以及20多个非营利组织帮助他们。
所有的无家可归人员都有记录,资料储存在数据库里。
首先,他们都在哪过夜呢?白天里,只要是公共场地,他们有进出自由,所以在马路上,公园里,都可以看到他们东倒西歪的身影。萨克拉门托市晚间在公共场地,以及私家地,在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都不容许搭建帐篷。因为这是从安全,对他人的干扰,以及卫生情况考虑的。
政府,非营利机构,慈善组织等每天晚上可以提供一千七百张床位,但是这些床位都是有一定要求的,比如不能吸毒,酗酒,晚间遵守作息规定等。还有居住时间不能超过3-7个夜晚等。剩下的人属于轮不上,或者不原意接受这些规定的。
这些没有床位的住在哪呢?我们这个城市在城内不允许他们随意搭帐篷。
今年年初,有几十名流浪汉将市政府围住,抗议不让他们搭帐篷过夜的规定。几天后,警察和有关人员经过对话,有37人接受安排暂时住宿的帮助,12人说可能考虑,还有12人说什么帮助都不接受。
无论是全国,还是我们这个城市的数据都说明有25-30%的无家可归人士有着严重的精神病。在一些调查报告中,指出几乎所有的无家可归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精神毛病。
为什么美国的精神病院对他们置之不顾呢?
还有多年来美国的精神病床位在不断较少,不是精神病病人减少了,是什么原因呢?
直到六十年代,对严重精神病病人的护理方法大都为交给地方政府和私立的精神病院,好像中国依然如此。可是有几个重要研究说明,将精神病人集中管理,隔离社区,对他们的治疗和恢复的效果并不好,更不要说这样的精神病院条件差,还有不少病人受到了精神和身体上的虐待。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非集中管理’(Deinstitutionalization)的过程开始了。
这个过程分两部分:第一减少精神病院的病人,将他们释放,削短住院时间,用药物控制和社区管理。第二,改造精神病院,培养病人的自力能力,减少对他人的依赖程度。
肯尼迪总统在1963年签署了社区精神健康法案,建立了社区精神病中心系统。同时注重精神病病人的权益问题,使得他们自己在是否进入精神病人院上有主要的决定权。
据统计,美国在1955年精神病院的病人数是50万,到了2015年只有4万5千人。原因不是精神病人少了,是他们都放到社区里去了。
一方面,不少精神病人通过这样的‘非集中管理’得到了益处。他们有了社区的帮助,开始可以自己独住,或者几个人同住生活。有些还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甚至自食其力。
另外一方面,那些比较严重的精神病人给社区带来的巨大压力,甚至招架不住。这些社区机构往往成为这些病人的临时照管机构,比如流浪汉收容所,家庭护理所,还有监狱。这些地方并不能给这些病人提供合适的治疗,使得精神病人在这些机构里成为常客,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由于要尊重他们的权利,如果他们拒绝帮助,而且没有犯法的情况下,任何人不容许强制将他们关押和收容。许多人已经在街头生活多年,这是他们生活方式的选择,这样的人占17.5%。
这几年不少学者和官员开始讨论对精神病人‘非集中管理’化是否走得太远。
在我们这个城市里,有大批为这些无家可归人士说话的社团,群体,和个人。不少律师义务为流浪汉们打官司,抗议警察对他们的‘干扰’,包括组织静坐示威活动。
根据这些团体的统计,有97%的流浪汉认为由于在公共场所睡觉被警察干扰过,63%的人被警察抓起来过。
还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许多流浪汉(女)是瘾君子,我们这个城市是接近40%。
再就是老兵,我们这个城市是12%。有人说是部队的生活造成了他们离开军队后不适应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同社会有冲突。也有人认为许多当兵的根本没有技能,是没有办法了才去当兵,那里可以保障生活。转业后,这些人吸毒,不好好工作,最后成为流浪汉。
也就是说,无家可归问题不仅仅是有了住房和吃饭的地方就可以了。必须还要有一整套治疗帮助,心理调整,包括照顾伺候的体系。
谁出这个钱呢?有人说了,多少没有心理和没有吸毒问题的人都在努力工作,许多人拿着最低薪水打工,好不容易才解决基本吃住问题。为什么这个社会需要为这些不原意劳动,吸毒的流浪汉买单?
我们这个城市里,今年原NBA球星,后退役当了市长的约翰逊声明不再竞选下一届,现在有三位市长候选人。在他们的电视竞选辩论中,对这里的流浪汉问题有这样的争论。
原州议员领袖Steinberg说:“我们缺乏临时和过渡性的住处,包括永久性住房,我们需要从州政府那里寻找经费解决这些问题”。
担任过副市长的Ashby认为市政府需要同其它机构配合,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以及通过法令,保证福利房。
曾经是拳击冠军,现在是保释金公司老板的Lopez最直接:“我们没有办法拯救世界,因为这个世界不需要被拯救。那些个要求帮助的已经得到了帮助,许多流浪汉根本拒绝帮助,因为那是他们生活方式的选择!”。
这话好像是大实话。
看来,谁在短时间里都解决不了我们这个城市的流浪汉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