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文摘】新疆老李: 背个‘猪媳妇’回新疆

俺们老中是爱吃,这些年中国人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吃饭的水平也大大提高,饭桌上是五花八门,价格上是成千上万。老李我每次回国都能吃到祖国日新月异的美味佳肴,样子多的都叫不出名字来了。而且经常是跟着别人混着吃公款和大款,在这里说出来真有点惭愧和脸红。嗨,老李我如果不出国门,会不会犯别的错误不知道,但十有八九要跌倒在吃吃喝喝的错误上。庆幸、庆幸了。

咱们在美国可都是吃自己腰包里的钱,而且家庭筵席是对客人的最大尊重。在家搞聚会热闹、亲切,就是太辛苦。这几年随着大家年龄的老化,我们这帮老哥们都说过多次了,定下规矩,下定决心以后不要在家里举行大型聚会,因为每次都让主人累地腰酸脖子痛,好多天都缓不过劲来。

解决方案有几个:第一是大家先去餐馆,吃饱喝足后再去家里唱歌、打牌、搓麻将。二是不要一起吃饭了,各家自己先解决吃饭的问题,然后租个场地跳跳舞,打打牌。三是小打小闹,简单化和小型化,有几家人就行了,不要每次都是几十个人,几十种菜,让大家吃地肚皮朝天。

说归说,还是有人经常违反规定。这几天老友Jim乘着老婆回台湾,给大家发了通知,说要在家办个男人的聚会(Bachelor’s Party)。Jim在熟肉店里定好了一只烤乳猪,又好看又好吃,给我们的聚餐增加了不少光彩。

记不住谁说过的,‘男人们在一起没有好话’。既然是男人的聚会,就会有男人们的语言。一帮老爷们酒足饭饱后拿着那小乳猪开玩笑,说我们这个聚会应该都是男性,可是怎么来了个女的,而且上了桌子,并且是‘naked’,‘tender and juicy’,和‘tanned’,还有‘fully flavored’。

先声明一句,我们这帮老哥们在一起就是动动嘴巴,开点男人式的玩笑罢了。我认定,只要是动嘴不动手都是好男人。

这话可能有点问题,咱们的四星将军裴卓斯(Patreaus)先生在37年戎马生涯中兢兢业业、小心谨慎,是个大家热爱敬仰的好男人。可到了60岁,当上了中央情报局局长,这一动手就出了问题。一生英名,毁于一旦,让大家惋惜不已。还有让老李敬佩的克林顿总统那个。。。

好了,好了,不说男人、女人这码事了,让CNN的大牌专家们继续讨论吧,咱们别抢了人家的生意。

实际上在Jim家吃了这头乳猪,让我想起三十多年前背猪回新疆的往事。

人都说猪八戒背媳妇,怎么老李我背了个猪呢?那都是老李18岁豆蔻年华时代的事了。实际上不是什么‘猪媳妇’,那是半扇猪肉,公母不知。我这里且把它当‘猪媳妇’吧,因为那是个宝贝疙瘩,我对它在千里路上是呵呼有加,心疼着呢,耐心程度都要赛过对待新媳妇了。

说起吃肉,老李我首选是羊肉,但是对其它各种肉类都兴趣,什么牛啊,驴啊,马啊,蛇啊,。。。当然还有猪肉。实际上,许多中国菜没有猪肉就不好吃,比如我家老友老周家的梅菜扣肉,那整整齐齐的五花猪肉,将梅干菜的味道给发挥出来了,牛羊肉肯定给出不来那个喷香的梅菜味道。还有那好吃的‘上海狮子头’只有猪肉才正宗。

现在都是讲究吃瘦肉了,据说国内还有给猪喂养什么‘瘦肉精’,让猪多长瘦肉,可以卖个好价钱。但这‘瘦肉精’转换到你的身上,肯定不是好玩艺,且不说是否能将你变瘦,那药物副作用会导致心脏病的。这事想起来就害怕,回去吃肉都是胆战心惊的。

俺家里要包饺子了,肉馅都是纯精瘦肉的。一般是买了成块的精瘦肉,然后让华人超市的卖肉师傅现场用绞肉机绞好,从来不买他们的肉馅,因为知道那里面有太多的肥肉。家里买了炒菜的猪肉,也是将所有的肥肉都扔掉。

过去正好相反,大家都喜欢有些肥膘的猪肉。在文化大革命的年头,我们那里猪肉是根据猪肉膘厚程度来定价的。也就是膘越厚,价格越高。膘的厚度是用并排的手指来衡量的。城市菜市场里不让农民私自卖肉,我们要联系熟悉人,自己到农村老乡家里去买。还没有进老乡的就听说人家的猪有‘四指膘’,也就是说那猪屁股上肥肉的厚度。讨价还价也是根据这个厚度来的。

那时候不是大家爱吃肥肉,都是因为肚子里的油水太少,吃肥肉可以补充一点罢了。

还记着家里有时买肥肉回家练点猪油,油从肥肉里出来了,油渣漂到了上面,捞出来加在馒头里,再撒一点咸盐,那个香喷喷啊。

此一时、彼一时。直接吃猪油和油渣?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正式开始讲我背猪媳妇回新疆的往事吧。新疆那些个年头生活艰苦,物质缺乏,无论谁回内地探亲,回来时都是大包、小包的带些进肚子的食品。

那是发生在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的一个冬天,我头一次回山东鲁西老家。认了一圈的列宗列祖,叫了一路比我年龄还要小的同宗但不同辈份的二爷、三爷、四爷。。。之后,要回新疆了。父亲来信说尽可能地多带回来点猪肉和花生米,别的都可以轻装。

鲁西老家是农村,那里的集市一直没有断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赶集的日子是用阴历计算的,好像是逢五就有集,另外有大集和小集之分。集市上大都是出售农产品、还有鸡鸭牲畜。我最有兴趣的是看卖狗皮膏药的。一块脏兮兮的白布在地上摊着,上面有几样‘祖传秘方’,包括止血膏药。如果人多的话,卖膏药的甚至可以当众表演。用小刀将自己的手指割开,流出鲜血给大家看,然后用自己的膏药治疗,当场止血。这种‘苦肉计’还挺有效,起码能吸引我这样没事干的旁观者,感觉很刺激。还有拔牙的农村‘牙医’,当场给牙痛的病人把虫牙给拔掉。这个最恶心和肮脏,在那黑乎乎的广告布头上都是过去拔出来的脏牙。再就是卖老鼠药的,一堆死老鼠放在那里吸引眼球。

我同大伯一起赶个大集,挑好了半扇肥猪,还买回来些肥肉炼猪油,最后连炼出来的油渣都打成了包。农村里每家养猪、养羊的个数都有限,许多家年底卖头猪能拿到一点现金,供一年的油盐酱醋、还有过年扯件做新衣服的布头用。

那年头,出门旅行的人家,手头上都是大包、小包的,而且像个样子的包裹很少,箱子上带轮子应该是90年代以后的事了。我自己从新疆带了个帆布旅行包,上面的拉链早就不好用了,那里面装了我的换洗衣服,剩下的空间都装上了山东花生米了。

那半头猪用塑料袋子包好后,在外面套了两个麻袋,又用自家搓的麻绳上下捆了好多道,最后在中间绑了个双肩背。我在家里反复试背,自上自下都没有问题。说起来,俺们老李时髦着呢,那个年头就有了双肩背。哈哈。

这头猪够肥了,半扇有40多斤重。‘猪媳妇’到了背上,这两支手空下来了。我左手提着一桶炼好的猪油,还加上那一大包油渣,右手是那个帆布旅行包,几十元现钱都缝在了内裤里,开始了我的千里返疆路程。

我先是坐车到了安阳市,买好了西去乌鲁木齐的火车票。那趟火车是从北京发出的,我这里是半道上车,没有座位。实际上没有座位是小事,我担心的是上了火车后,车厢里面太热,这三天以后,我这猪媳妇会就变成臭肉一块了,所有的钱和辛苦就要付之东流。

怎么办?火车车厢头有一扇门同另一车厢隔绝,两个车厢之间就是接头的地方,还有通到外面的缝,开始没有座位时需要在这里找个插足之处等待。这里的温度要比乘车的车厢里低十多度。

我在等待了几个小时后终于有了个座位。但是我的‘猪媳妇’只能留在了那个接头处,不时要去看望,看温度是否过高。另外,最害怕的是有不良人士给我个顺手牵羊,把俺的‘猪媳妇’给领走了。

因为有这个‘猪媳妇’,我一路都没有睡好觉,不时地要去看望它,特别是在大站要停车的时候。

火车进入新疆后情况变好。首先是每个车站之间的时间长了,我去看望‘猪媳妇’的次数可以少一些。其次是温度降低,‘猪媳妇’变臭的可能性小了。

经过三天多的旅途,我终于到达天山脚下,我可爱的家乡。‘猪媳妇’在我的精心照顾下,一路平安,同我一起进了家门。家里人见到‘猪媳妇’是喜笑颜开,热烈欢迎。

我们学校从北京体院毕业的体育老师大老王是俺家的山东老乡,俺从山东回来了,老妈让我去他家看一看。老妈还让我给大老王老师带去一点花生米,还有一碗猪油,那山东‘猪媳妇’身上白花花的油。大老王老师是东阿人,是盛产东阿胶,也就是驴皮胶的那个县。看望朋友老乡,带一碗猪油作为礼物,这阵势再不会有了。

想当年猪八戒不安心同师傅西天取经,老想着那小媳妇,一路上神魂颠倒,找了不少麻烦,最后终成正果。

我老李(那时候18岁的小李)背着半扇猪周转战京广铁路,西经丝绸之路,一路披荆斩棘,克服重重困难,将那‘猪媳妇’安全背到天上脚下。虽然不能娶它,但是让俺们全家人过了个欢欢喜喜的春节,把‘猪媳妇’都吃到肚子里去了,开心程度赛过了八戒兄娶媳妇的心境了。嘿嘿。

我今天试着给儿子讲老爸18岁时背着半扇猪肉,历经千里到新疆的故事,他怎么都不能相信。

嗨,代沟、代沟啊。

□ 读者投稿

华夏文摘 第一一二九期(cm1211c)

关于 新疆老李

来自新疆,住在加州,热爱生活,珍惜友情,崇尚自由, 留恋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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