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浙江兰溪老城的一条古巷里。
古巷叫雀门巷,弯弯曲曲有九十来米深,二十来幢房子。 听父亲说,一九四七年他在古巷建房时,有近两百人居住在巷内。 到七十年代中期,虽然房子没有多出一幢,巷内却居住了四百来人,光我的同班同学,就有四位。 就我们家老屋来说,原来只有我们一家人居住。 文革后,房子变成公房,政府安排了三户、十一个人住进来。 (见 《故乡的老屋》)。
从八十年代起,巷内的居民陆陆续续地搬离古巷、年老的居民陆陆续续地过世,巷内的居民越来越少。 十多年前回去,巷内的居民已经寥寥无几。 疫情前(2019年)回去,巷内只剩下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和她的保姆。 去年(2024)回去,巷内已经没有一个人居住,整条古巷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巷。
今天,我想说说我在2019年和2024年看到的古巷状况。
2019年
从2018年起,县政府在女县长的带领下,兴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古城改造远动。 县政府要把古城改建成一座旅游城市,半强迫半自愿地把居住的居民搬出古城。 同时,政府花钱把那些古巷的道路和房子加以修缮、点缀,吸引游客来参观这些古巷。 雀门巷也不例外,政府在巷口建了一个仓门,在巷尾建了一座公共厕所。
政府在故乡进口建了仓门
2019年回老家,看到老城的情况,我是半喜半忧。 喜,看到古巷和老房子有人修缮、有人管理,古巷不会变成废墟。 没有人居住和管理的房子,很快就会烂掉的。 忧,政府迫使居民搬出古城,会造成许多问题。 那年,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被迫搬迁,对他们的财务和生活都造成了许多的困难和麻烦。
政府在不光建仓门和厕所,还在巷内墙上画画写字,介绍古巷的今世前生。 古巷内有一口深井,我们小时候都去井里挑水用的。 政府把它设立成受保护的古迹,在井边立了碑、挂了介绍文字。
当年人们就是这样从水井汲水的
2024年
2024年11月回老家,老城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随着疫情的开始,更可能是随着那位女县长的高升离开,也可能是随着政府财政的缩减,轰轰烈烈的古城改造远动慢慢地掩旗息鼓了。 我在老城看到的,是许多用围墙围起来的大片区域,里面有拆掉的和还没有拆掉的老房子,地上堆满破砖烂瓦,臭水横流,老鼠乱串。
我跟家人说,想去老屋看看,以前每次回老家都是要去看的。 家人说,还是别去看算了,巷子脏兮兮的,老屋也是许久没人去收拾了。
一天,我和太太自己打车去了老城。 到了雀门巷一看,果真,巷子大变样了。 巷口的仓门没有了,进得巷子,墙上的字画都被粉刷掉了,那古井边的介绍文字,是用利器刮掉的,那金属板上锈迹斑斑,一个字也没有了。 巷子的地上也有许多的垃圾,显然许久没有人来打扫了。 五年前,古巷处处显出 “大家来看我吧” 的模样;现在,古巷处处显出 “大家别来看我。”
到了老屋,我被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老屋的门前到处是一人高的灌木,在这以前,老屋门前是从来没有灌木的。 我想除掉那些灌木,但我没有工具,老屋的门锁着,进不去。 我只好用脚把一些灌木踩断,但是,也只能踩断小一些的灌木,那些大的,我无能为力。
老屋门前灌木丛生
和家人谈起老屋,家人也是担忧,总有一天,故巷的某幢房子会倒塌。 一旦这事发生,多米诺骨牌效应就会使整个古巷变为废墟。 但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听天由命吧!
【202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