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坐飞机，吹空调，吃饭馆，这些现代社会的平常生活小事，对于六十年代初出生的我，都是在二十岁以后才第一次经历。
吃饭馆
从小到大，虽然时有去饮食店或饭馆买碗面条、买份炒菜什么的，却从没有在饭馆坐下来吃过一顿饭。 八四年初，去美国留学，我的小学班主任老师请我在饭馆吃饭，为我送行。 那是我第一次在饭馆吃饭。
那是一家国营饭馆，楼上是旅店，楼下是饭馆。 老师师母和我三人走进饭馆，先在进门处点菜。 那时的饭馆并没有现在这样的菜谱，所有菜点和价格都写在进门处的小黑板上面，顾客进门后先看着黑板点好菜，然后去店堂入坐。
那天吃的是什么菜，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吃完饭，师母问我饭菜好不好吃，我说很好吃，每个菜都很鲜。 师母说，她认识饭馆的炒菜师傅，事先跟他打了招呼，让他给我们的菜里多加些味精的。
我们小学同学跟班主任老师很有感情，好多同学毕业后还常常跟老师联系，几十年下来，从未间断。 我每次回故乡，也都每次去拜访老师和师母的，他们也还都记得那次饭馆吃饭的事情。
第二次吃饭馆，也还记得。 那是到美国的第二年，因为种种原因，我转学到另外一所学校读书，室友们请我到中国餐馆吃饭，为我送行。 那时年轻，不经事，很小的事就会让我忧心忡忡。 转学的事也是这样，因为转学后的助学金还没有最后确定，所以我心里很不踏实，怀疑转学的决定是否正确。 吃完饭，服务员送来幸运饼，我拿了一个，取出里面的箴言一看，上面写着 “你现在的计划将会带来成功”。 我看了很高兴，心里也觉得轻松了一些。 因为喜欢，那张幸运饼的箴言就被我保留了下来。 三十多年过去，走遍美国的东西南北，搬了N此家，这张箴言竟然还在。
坐飞机
小时候看见天上飞过的飞机，觉得很神秘，很想看一看停在地面上的飞机，到底是怎么样的。 然而，直到出国那天，我才在上海虹桥机场看到停在地面上的飞机，一架巨大的波音747飞机，我将坐上这架飞机飞往美国洛杉矶。 这架飞机好像没有涂油漆，是金属的银灰色，机体上布满一排排的铆钉。 沿着登机楼梯走进机舱，觉得机舱是那么的大，一排有十个座位，两个过道，座位一排排多得似乎看不到头。 这样的庞然大物竟然会飞上天，真是不可思议。
飞机起飞不久，就有航空小姐过来送茶水和点心。 我问航空小姐茶水点心要不要钱，确定不要钱后，才敢要。 不久航空小姐来收取茶杯和垃圾，她们把塑料茶杯和其它垃圾都放在同一个口袋里，我想肯定这些茶杯是被当做垃圾处理了。 第二次送茶水点心后，我就问航空小姐，我能不能把塑料茶杯留下来，她们说当然可以，没有问题。 到了美国后，这几个塑料茶杯为我服务了好长一段时间。
坐在我傍边的是位白人老太太，挺友好，知道我去芝加哥读书，就给我介绍芝加哥的情况，租房要注意什么，买食品要注意什么，当然，我是听得糊里糊涂，似懂非懂，那时我的英语太差。 吃中饭了，有中餐和西餐供挑选，我好奇，就挑了西餐。 装在一个个塑料盒子里的食物，看得我眼花缭乱，第一次看到沙拉，第一次看到黄油，还都是老太太告诉我这些食物的名字的。 老太太说黄油要涂在面包上，很好吃的。 我照做了，拿涂好的面包咬了一口，却刚好咬到那一块黄油，软软的，糊状的东西，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是我所不喜欢的。 老太太问我好不好吃，我本想说不好吃，觉得不太礼貌，就在想用其它词来回答她。 想了一会儿，只想出一个“nasty” (恶心)， 顺口说了出来。 老太太有些不高兴，和我讲话就少了。
到了洛杉矶，大家站起来下飞机，在座位傍等了许久才开始走动。 走动后，慢慢地走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走到登机楼梯。 我就觉得奇怪了，上机的时候没走那么长时间呀，也没有走那么宽的通道呀，这飞机怎么又变大了呢？ 后来一下子走到了机场候机室，才明白过来，洛杉矶机场有所谓的廊桥，不用登机楼梯的，刚刚大多时间是走在廊桥里面。
吹空调
上大学之前，别说是享受空调，就是空调长什么样子我也没有看到过。 大学三年级的那个夏天，特别焖热，晚上七个人住的寝室，如蒸笼如桑拿，不到后半夜就根本无法入眠。 那时正是期末考试阶段，百天复习功课，非常辛苦，晚上又睡不好觉，大家都萎靡不振。 一天中午，一个要好的同学跟我说，反正午睡也睡不着，我们不如去西湖电影院去看电影，那儿有空调，我们可以一边看电影，一边休息休息。 于是我们就乘公共汽车去西湖电影院。
有空调的电影票比一般的电影票要贵许多，记得是两毛钱一张，对我来说那是一笔不小的额外开支。 进得放映室，一股凉意朴面而来，真是太舒服了，感觉太美妙了，心想，当年的皇帝也没有这样的享受呀。 那天放映的电影并不好看，看了一会儿，我就睡着了，并美美地一直睡到电影结束。
然而，看完电影出来，那感觉就一百八十度反转了。 走出放映室，一股热流像洪水一样扑面而来，全身上下，立马像有无数的缝衣针刺进来，加上刺眼的阳光、噪杂的人流，一时间有从天堂进入地狱的感觉。
现在想起来，那天电影院的空调温度并不太低，我们穿着短衣短裤，在里面也不觉得凉。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吹空调，也是因为室内室外的温度差实在太大，所以感觉特别震撼。
旅游
读大三时的那年国庆节，有个同学跟我商量，要不要利用国庆节的两天时间去苏州和无锡玩玩。 从未旅游过的我，很兴奋地同意了。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来回坐夜船，在轮船上过夜，一来可以省下两晚的旅馆费用，二来可以充分利用两天假期时间来游玩。
那时有从杭州到苏州及无锡的夜船，晚上六七点从杭州武林门码头出发，沿运河北上，第二天清晨到达苏州。 我们从武林门码头上了轮船，船舱里是一排排的硬板凳，我们的座位就在发动机旁边。 那时的运河水是黑黝黝的，又脏又臭，要是把它们抽到稻田里，大概是可以直接当肥料的。坐在船舱里，空气污浊，机声隆隆，很是不舒服，想睡觉有些困难，加上坐在硬板凳上没地方靠脑袋，刚刚要睡着了，脑袋一塔拉，就清醒过来，没法入睡。 实在没办法，也不管脏不脏了，我就躺倒在两排板凳之间的地上，用随身带的帆布挎包当枕头，这才睡着了几个小时。
从无锡回杭州，我们还是坐夜船，又非常辛苦地睡了一夜船舱地板。 那两天在苏州无锡游玩的细节，大都忘了，唯有睡船舱地板的经历，还记得很清楚。
【202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