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在一个科研公司上班,办公室室友是个利比亚人,博士,三十多岁,名字挺拗口,为图方便,大家都叫他利比亚人。
利比亚人五短身材,相貌平平,毫无特点。 跟他处久了,知道他还是有一个特点的,那就是好色。 说利比亚人好色,是因为他对女人有无穷的兴趣。 公司里来位女士,只要年轻略有姿色,他都会肆无忌惮地盯牢人家看,然后会热烈地跟我讨论刚刚看到的女士。 他有一个理论,说看女人只要看她的双手,从她的双手就可以看出女人是不是漂亮,是不是性感。 听多了,我就跟他开玩笑,说,“你们利比亚女人是不是个个穿罩袍,从头盖到脚,只有双手可以让男人看到?” 利比亚人听了就悻悻然,一脸找不到知己的懊恼。
话说公司招了个俄罗斯来的女博士,叫塔蒂娅娜(化名),分在利比亚人的小组里。 塔蒂娅娜三十来岁,微胖,风情万种,是那种眼睛都会说话的美女。塔蒂娅娜跟那位白宫实习生莱文斯基长的挺像,把莱文斯基略微缩小一点点,那就是塔蒂娅娜。
小组里来了个大美女,利比亚人像是老鼠掉到了米缸里,兴奋得如同中了百万大奖,天天精神焕发、兴高采烈。 每天来上班,头发和皮鞋都是锃亮锃亮的,走过楼道,香水的气味三个小时不会散去。 上身花衬衣,下身牛仔裤,双脚长筒靴,像个矮小干练的西部牛仔。 他打听到塔蒂娅娜喜欢吃葡萄,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一盒洗好的葡萄放在塔蒂娅娜的办公桌上,平常有事没事光顾塔蒂亚娜的办公室。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塔蒂娅娜连正眼都不看一眼利比亚人,当然也不吃利比亚人的葡萄,每天把那盒葡萄转放到饭厅里,便宜了几位嘴馋的同事。 但利比亚人并不气馁,还是每天送葡萄,每天喷香水,每天有事无事地出现在塔蒂娅娜的办公室里,跟她套近乎。
俗话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是一点都没错的。 没过几个星期,利比亚人的机会就来了。塔蒂娅娜人长得漂亮,脑子却不怎么灵光,几个星期下来,实验室的几台仪器还是不会操作,老板布置下来的实验也就没法完成。 塔蒂娅娜急得不行,下班后,把她的丈夫偷偷带到实验室来帮忙。 她丈夫在另一家研究公司上班,那家公司是我们公司的竞争对手。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很快,有人就把这事捅到公司老板那儿去了。 老板狠狠地训了塔蒂娅娜一顿,说要是再把丈夫带到公司来,她就得开路。 利比亚人看准机会,自告奋勇去帮塔蒂娅娜做实验。 看在雪中送炭的面子上,塔蒂娅娜对利比亚人的态度好了许多。 我的实验室和利比亚人他们的实验室相隔一堵墙,墙中间有一块大玻璃,可以互相看到对面的实验室。 从那以后,我常常看到利比亚人手把手地教塔蒂娅娜操作仪器。 该教的教完了,利比亚人还紧紧抓着塔蒂娅娜的手不放,脸上露出傻傻的、幸福的笑容。
一天,利比亚人来上班,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脸上放光,口里咿咿呀呀地哼着曲调,身上散发的香水味道更是浓郁。 我问他,“什么事让你那么高兴?” 利比亚人看看我,眨眨眼,说:“不告诉,这是私人秘密。” 继续咿咿呀呀地哼他的曲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公司里垂涎塔蒂娅娜美色的,并非利比亚人一个。 有个巴西人,对塔蒂娅娜也是垂涎三尺、蠢蠢欲动。 巴西人是个王老五,留长发,开跑车,一言一行都像他们国家的足球运动员。 巴西人自称二十八岁,但有人说他已经快四十了,也有人说他在巴西有家室、有小孩,反正巴西人是个神神秘秘的人物。 巴西人亲近塔蒂娅娜的方法比利比亚人浪漫,利比亚人送葡萄,巴西人是送鲜花。 隔三差五,送花公司就给塔蒂娅娜送来一束鲜花,留言卡上只有一个大写的字母C,那是巴西人名字的第一个字母。 塔蒂娅娜并不为巴西人所动,看到有花送来,就把花移送到饭厅里。 我到饭厅吃饭喝咖啡,常常看到一束鲜花在一个角落里寂寞地开着,以至让我想起 “已是黄昏独自愁” 的诗句。
一天巴西人来办公室跟我谈事情,利比亚人打断我们的话,很严肃地跟巴西人说:“XX,请你远离塔蒂娅娜。”
巴西人:“为什么?”
利比亚人:“因为我正在跟塔蒂娅娜谈恋爱(Dating)。”
巴西人:“别开玩笑了,你是有老婆的人。”
利比亚人:“哪又怎么样? 塔蒂娅娜也有丈夫。”
巴西人:“别忘了,你还有小孩,你这是不道德的。”
利比亚人:“胡说,你一个单身汉去追已婚的女人才是不道德的。”
我在想,拜托两位了,要吵架就好好吵架,不要搞得跟说相声似的。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利比亚人说自己是选错了行当,当初从利比亚来美国,应该一头扎进好莱坞,在影视圈里发展。 说的也是,利比亚人对研究工作没有太多的兴趣和才华。 公司里其他博士多少都申请到过联邦政府的研究基金,而他工作了好些年,一个基金项目也没有申请到,一直在别人主持的项目里跑龙套。 一天,他问我:“碳-60是个什么东西?我只听说过碳-12和碳-13,怎么会有碳-60。” 我听了很吃惊,因为碳-60是那些年公司研究的主打方向,公司的研究项目一半以上都和碳-60有关。 在这个公司工作而不知道碳-60是什么,相当于在匹萨店工作而不知道奶酪是什么,在修车铺工作而不知道机油是什么。
利比亚人确实有些表演天赋,公司员工年末聚会,唱歌、说笑话,他都是主角。 公司里印度人多,利比亚人能把他们的印度口音学得惟妙惟肖,几可乱真。 利比亚人对好莱坞有无穷的兴趣,对好莱坞大小明星的花边艳事了如指掌。 利比亚人最崇拜的演员是丹尼·德维托(Danny Devito),那个又矮又胖的好莱坞明星,有事没事模仿他的言语和动作。 他在办公室里贴了丹尼·德维托的电影画报,常常梦想着自己当演员的辉煌。 世事不可预料,当年利比亚人若真的进军好莱坞,说不定我们可以看到第二个丹尼·德维托,一个来自利比亚的矮个子优秀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