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大学刚毕业的儿子从曼哈顿打来电话，说接到了一份他喜欢的聘书，是一家大银行的，他已经接受了，两个星期后去上班。 我和太太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儿子从小爱好飞机，一心想当民航机长。 我和太太觉得也挺好，做他喜欢的工作，收入也不错。 太太常常梦想，等儿子工作了，每年送几张免费的机票给我们，让我们周游世界。
十二三岁的时候，儿子又发展出另一个爱好。 一天，他说要借我们的信用卡用用，买些CD片。 他说会还给我们钱的，因为CD片买来后有100%的退款（Rebate）。 我们大方地说，钱就不用还了，退款来了算你的，反正几张CD片也不值几个钱。 一天，快递公司送来五只纸箱子，打开一看，全是CD片，每箱有十二筒，每筒五十张。 我和太太傻眼了，这辈子我们也用不完这些CD啊！ 太太想就是送朋友，也没有那么多的朋友好送；我想我把所有喜欢的电影都拷贝下来，也用不到其中的十分之一。 后来，太太想出一个办法，说用这些CD片做奖品，每学期结束时奖给她的优秀学生。 太太周末在中文学校教书，她想，三五年下来，这些CD片总能用完的，大不了多评几个优秀学生。 有了这个注意，我俩都舒了一口气，心想总算不会暴殄天物。 但是，儿子回来后，我们还是狠狠地教育了他一顿：虽然不用花钱，也不能浪费资源。。。，地球资源是有限的。。。，要让世界能持续发展。。。，等等，等等。
儿子也不解释，只说这些CD片他有用的，不用我们管，就把五个纸箱子搬到地下室里去了。 过了几天，我们下楼，发现CD片几乎没有了，问儿子，他说卖掉了。从网上卖掉的。 我们问，卖掉的钱呢？ 他说都在他的Paypal账户上。 这下让我们大吃一惊，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样的经商头脑？ 我和太太是从来没有的，我俩身上根本就没有经商的细胞。 从这以后，我们家的快递包裹就没有停过，出去的，进来的，从打印机、电传机，到订书机、削铅笔机，林林总总。 地下室成了儿子的网店，电子秤，纸箱盒，粘胶带，计算机，打印机，一应俱全。 放学后，儿子常常要在地下室忙进忙出一两个小时，然后才坐下来做作业，弹钢琴。 一段时间后，我们家所有废旧电器也都绝迹了，都让儿子卖出去了，他还常常窥视家里正在用的电器，害得我不敢随便把手机放在家里，怕他不经我同意就把它给卖了。 总之，做买卖赚钱成了儿子的第二爱好。
说起做作业，倒是不用我们太操心，儿子挺聪明的。 五岁多时报考天才班（Gifted），要测智商（IQ），他的IQ值让我们窃喜了好一阵子。小学的几年，功课对他来说是轻轻松松，每年都得全A。 到初中几年，他的成绩明显降了下来，我们觉得他在飞机上和在网上买卖花时间太多，就跟他谈。 他说他不在乎全A，要拿全A他肯定能拿，但他不想，他只要“中等偏上”就可以了，多出时间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去参加儿子初中毕业典礼那天，是太太人生的最低点。 在毕业典礼上，校长让四年得全A的学生站起来，几个站起来的小孩几乎都是华人。 然后，校长又让四年得A-以上的学生站起来，。。。 最后，让四年得B以上的学生站起来。 太太肯定，所有华人小孩都先后站起来过了，除了我们儿子。 太太哪一个失落，回家后有三天没有睡好觉、吃好饭，恨不得立马就把儿子的地下商店给取缔了。
说起弹钢琴，也是太太的心头一痛。 说实话，儿子弹琴还是不错的，每年考级每年都能晋级，是钢琴老师的得意门生之一。 但太太还是不满意，不知道是心疼砸下去的钱，还是为了弥补她儿时的遗憾，她对儿子的弹琴抓的可紧，每天四十五分钟的练习，雷打不动，天天掐着表盯着，两人常常为弹琴的事吵得天翻地覆。 一次，又在为四十分钟还是四十五分钟的事在吵，儿子说：“你再这样，我就把钢琴给卖了。 ” 太太说：“你卖，你想卖你就卖好了。” 儿子说：“我要是知道怎么包装和托运（Packing and Shipping）， 我早就把它卖掉了。” 我在心里说，拜托了，吵架就像个吵架的样子，不要搞得像说相声似的。
儿子对计算机也有天生的悟性，三岁就能自己上网。 那时上网可不像现在那么简单，是要用电话线连接的。 六七岁时，他说他知道如何建立个人网页，他想建一个。 太太问他，你那么小，在网页上写什么呢？ 那时，他拉大便还是要我们给他擦屁股的，我就说：“可以每天报告一下，今天是爸爸还是妈妈给差的屁股，擦得干不干净，有兴趣的人一定很多。” 过了几天，儿子说他的网页做好了，我们上去一看，做的还不错，放了些他的相片，更多的是各种飞机的图片和介绍。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不再要求我们给他擦屁股了。
到了十五六岁，儿子又发展出第三种爱好，追女孩子。 儿子像我，发育比较迟，十五六岁还没有长开，加上戴付近视眼镜，典型的亚洲书呆子。 看着儿子蠢蠢欲动，我跟太太说儿子大概没戏。 从那以后，儿子要我们给他买隐形眼镜，买名牌衣服。 一天打电话回家，说他刚刚染了头发，叫我们做好思想准备，不要骂他。 谢天谢地，当他回家时，我们没有看到一个黄毛小子，他只是染了几络金发。 过了一段时间，儿子还真的跟一位金发女同学好上了，看电影上餐馆打电话，两人搞得不亦乐乎。 一天下班回家，我和太太看见儿子躺在床上，情绪低落，好像病了，又不太像。 问他怎么回事，开始不说，再三追问，他才说是女朋友跟他分手了。 太太问他是什么原因，他说：“她想跟我更亲近（Intimacy）。” 太太问：“哪怎么还要分手呢？” 儿子说：“我不敢，我有点怕。” 我说：“嗨，你这不是叶公好龙吗？。。。” 太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知趣地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谈话，只在母子俩之间进行。
十六岁时学校有教开车的课，儿子很快就拿到了驾照，就要求我们给他买车。 其实也不是要我们买，基本上就是让我拿着支票，跟他去已经谈好的卖家把车取回来。 买了车，儿子在上面花的功夫和心思可不少，想换的东西他都换掉了，车灯、车轮盖子、消音器、玻璃贴膜，等等，都是他自己动手干的，还真没有想到他有做机修工的本事。 开始太太想阻止他，我说还是让他弄吧，就是把车弄废掉了，也就几千块钱，让他动动手，有好处。 不过，我明确告诉儿子，刹车等跟开车安全有关的部件一点不准动，否则的话，我立马就把车子给卖了，不要以为老子真的不会做生意。
高中的最后两年，儿子改变了注意，说他不准备当机长了，要读商学院，以后做跟工商管理有关的工作。 问他为什么，他说当机长要从开短途飞机（Commuter Flight）开始，工资很低的；而工商管理的工作工资高，以后赚了钱，可以自己买飞机开。 我们也同意他的看法，鼓励他努力学习，把SAT考好，上个好的商学院。 但儿子还是不用功，考出的SAT成绩也不理想。 让他重考，他不愿意，说不必了，他想上纽约大学的斯特恩商学院，这个成绩可以了。 我们赶紧上网查了一下，儿子的SAT成绩，刚刚过该商学院录取学生成绩的平均值。 都说大学录取华裔学生，SAT成绩要比平均高出一大截，就跟儿子说。 儿子不以为然，说他的成绩已经“中等偏上”了，没有问题的。 唉，也只好随他，反正斯特恩商学院上不了，州立大学还是可以上的，到时还能为我省下好些银子。
也算儿子幸运，竟然毫无悬念地上了斯特恩商学院。 四年大学也读的挺顺利。 当然，四年里也没少追女孩子；虽然不善喝酒，也没少偷偷和同学喝。 每年的暑假，也都能找到理想的暑期实习工作。 第一年和第二年在银行做，去年暑假在一个挺有名的广告公司做，且一直陆陆续续做到今年春季学期。 后来这个广告公司给他一份聘书，他一看不满意，嫌工资太低，只有斯特恩毕业生起薪的“中等偏下”水平。 于是，重新开始找工作，到五月份快毕业时，一家大传媒公司聘他，他又不去，也是嫌起薪低。 我们劝他先做起来，学期结束了，公司在校园的招聘活动越来越少，再找工作不容易的。 儿子挺有信心，叫我们不用担心，他会找到满意的工作的。 毕业后，儿子在校园里找了份搞计算机的临时工，边做边找工作。 我和太太是天天把心提在喉咙口，生怕他过了那两村，再找不到下一店了。
七月初接到告诉好消息的电话，我们跟儿子说，我们为他而感到骄傲，我们不要求他处处出类拔萃，只要能时时保持“中等偏上”就可以了，当然，要是偶尔能出类拔萃一下，我们也会很高兴的。 我们还顺便问他，有空时能不能把家里的钢琴给卖了，都有几年没人碰它了。
zk20130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