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平

发表于 2017 年 08 月 22 日由湘平

傍晚从洛阳登上K736列车，晚上十点才到达郑州站。

找到离出站口仅百十米但毫不起眼的红珊瑚饭店，却颇费了一番周折和时间。车站附近酒店一个接着一个，有的建筑外观和大厅门面都不错，进去一问，却不能“涉外”，只好却步。

这家“红珊瑚”是网上查询好并打电话问过的，号称四星级，房间每晚298元。比西安兰州西宁都贵，可论条件哪里能够上什么星级。入住房间后，一走进洗漱间，一拧开水龙头，一股说不上是厕所还是下水道的气味冲出来，弥漫房间，我几次试图往前台打电话都无法接通，夜间也不愿再更衣下楼，只好整夜开着浴室的抽风机以减少异味。

第二天一早到前台抱怨，她们说，您住的十一楼可是我们条件最好的楼层和房间！我这一路过来在大大小小的城市住旅店，这是最贵（之一）又最差的一家。我还能说什么呢？不禁耸耸肩，好在仅此一晚。大厅里正聚集着一群西人游客，不知他们会怎么想怎么评价。要知道，这个规格和价格的旅店，其条件在中国恐怕也要算最差的。

郑州是东西南北交通的枢纽，我从这里乘火车回南方最为方便。于是马不停蹄地到对面车站买好晚上的回家车票，再退了房，将行李存在前台后，就出了门，奔黄河而去。至少这家旅店还占着车站附近的最大优势，也就是出入酒店，上下火车，和乘（汽）车出门的方便。

三十多年前初次由京广线北上，列车在郑州附近跨越黄河。那是我第一次邂逅黄河，年轻的心曾经激荡不已，那份记忆成了终身的念想。今日第一次来到郑州，心里满满装着的只有黄河，第一也是唯一的目标。

一说去看黄河，人们让我乘游16路公交车。没有想到，说是离黄河约30公里，却走了不下一小时（当然，城市交通，也不奇怪）。心里在期待，象兰州一样，下车后甚至在车上就能一眼望见黄河。却不期然，到达的地方称之为“郑州黄河风景名胜区”，却环顾360度，都不见黄河的踪影。

问路人，说得先买门票进去，60元的全票，不便宜，虽然我只要付半价。心里在犯嘀咕，看一眼黄河也得买门票？这之前所到之处还没有过。进了景区门，走过长长的“引子”路径，到达一个宽阔的广场，一侧为气势恢宏高高耸立在一座石山上的炎黄二帝的石雕像，有层层石阶可以攀登上去。与雕像相对的是祭坛，周边有数排造型多样工艺精美的石雕和铜雕。后来得知，那炎黄雕像在几年前刚刚建成揭幕。

然而，黄河在哪儿？我朝各个方向探望，都不见黄河的影子。问了几个工作人员，都说这是“黄河风景名胜区”，看的主要是人文，而不是黄河。黄河离这里还有一段路，叫我先好好观赏这些人文景观。如是说，令人哭笑不得。恰恰这几天我的手机坏了，无法查询。我只想找到一张地图，认准方向，奔黄河而去。

正当我四处碰壁之际，发现另一个中年女子也在打听，黄河在哪里？她道出了我的心声，我是冲着黄河而来的，对那些人造石头没有很大兴趣。她从西安来，我们俩一拍即合一见如故，相约一块儿去找黄河。据说，可以乘景区内的电瓶车去。她问，你一个人？真好真自由。她指指另一个方向说，我是同我先生来的，可是兴趣不一样，他爬那些石头去了。她继而感叹，大凡同家人或朋友出门，你就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兴趣与自由。我笑答，各有利弊吧，不过有时情愿一个人。后来，她还是不得不停在那里，等她的家人，终究不能同我一道去。

一改平时宁肯步行游景点的习惯，我买票上了景区的电瓶车，告诉司机，我要去看黄河。几分钟后，司机放我在一处路边，指了一个方向。眼前这条“滨河路”，一侧是湖面开阔水质清亮的“星海湖”，四周林木茂密，有招牌提示，这个湖提供着郑州市民的饮用水。

照司机指引的往黄河去的方向，往右侧前行一段。有一处铁网圈出的孔雀园，园内上百只孔雀在散步，竞相开屏。美则美伊，却不由得感叹这些美丽的生灵局限在这么狭小拥挤的空间，好比牢房的放风，它们岂能快乐？记得曾经在离我居住的城市不远的一个小城，早上去一个没有院墙的公园散步，不时在柳暗花明之所，或林木茂密之处，惊喜地发现悠闲自得地站立或散步，或展翅开屏的孔雀。比较之下，方懂得自由真可贵，无论对人对动物。

再穿过一处商业的马厩和跑马场，终于来到了黄河边。这里游人无几，大多数人是来游公园，而不是看黄河。这里有几个泊在岸边的船上餐厅，提供“黄河鱼宴”。坐在船上，面对浩瀚黄河水悠然就餐，应该是很美妙的一件事。只是，我还不想停下。

这里应该是小浪底大坝下游约150公里处。不似我此行看到的任何一处黄河，这里的河面一望无际，看不到对岸的景物，浑黄的河水奔腾向前，苍茫辽阔，雄浑壮美。这里的河床究竟有多宽？我不得而知。只知道黄河河道最宽处在更下游的河南省长垣县，两岸相距20公里。

看得出来，河床有深有浅，从激起的浪花，感受得到水下的礁石，有的地方露出河滩。那些年往返北京，在列车上惊鸿一瞥留下的片段记忆，似乎就是这个样子。

从地理地质上划分，这里为黄土高原的终点，也是华北（黄淮海）平原的起点，附近的桃花峪也即是黄河中游与下游的交接点。由于泥沙淤积，这里的河床已经高于城市的地表面，是地上“悬河”的起点。黄河流至开封一段，河床成为高出坝外及开封城达十米的“悬河”，成为世界之最而举世闻名。

在长满荒草的沙滩式的河岸上，沿着一条随意踩踏出的小径，我逆水西行，走了很长一段，直到无路可行。这里的河岸并不整齐划一，只是由河床延伸出的不规则斜坡，有的地方近河岸的部分河床已经干涸，可以踏上去，有多处泥滩上种着横排或竖行的小树，有的已经长大了。可想这是为了加固河岸，减少水土流失的举措。

不远处有一道跨河公路长桥，应该是前几年刚刚建成的桃花峪黄河公路大桥。这是郑州市境内第六座跨黄河公路大桥，全长大约七点七公里，全线采用双向六车道高速公路技术标准，工程于2013年完工。桃花峪是黄河中下游的分界点，历史上许多重大事件都发生在此。

由此往东数公里的下游处，是一架有着酒红色顶架的黄河上最长的铁路大桥。这是2014年建成并投入使用的郑焦城际铁路黄河大桥。百年间，郑州黄河铁路大桥有过三座。

在这座新桥的上游约一两百米处，能看见几个废弃的桥墩。就是那条被称之为“黄河大桥之母”的老桥，原名平汉铁路郑州黄河大桥，是黄河上的第一座铁路桥，为单线铁路桥。它建于上世纪之初，由当时比利时一家工程公司承建，桥全长约三千米，1906年4月1日正式通车。1969年10月在旧桥桥面上加铺了钢筋混凝土板，可以定时单向放行汽车，方便了公路交通。老桥在1987年被拆除，只留下五孔桥墩作为文物保存在原址上。

继之取代的郑州黄河铁路大桥，为双线铁路桥，位于旧桥下游四五百米处，全长近三千米，于1960年4月20日竣工通车。约四十年前，当我第一次由京广线跨黄河去北京时，列车经过的应该是那道桥。

如今的“郑焦城际铁路黄河大桥”，是郑焦城际铁路和改建的京广铁路共用的四线铁路特大桥。其主桥为四线合建，东边两线为京广线，全长11.3公里，设计时速为160公里; 西边两线为郑焦城际铁路，全长9.6公里，设计时速为250公里。它是黄河上唯一一座四线铁路特大型桥梁。2014年5月16日，京广铁路线上的郑州黄河铁路大桥拨接到郑焦城际铁路黄河大桥，至此，服役五十四年的郑州黄河铁路大桥退役，郑焦城际铁路黄河大桥启用通车。这也是京广铁路百年来第三次更换桥梁跨越黄河天堑。

眼前是流泻过陕晋大峡谷又流经了三门峡和小浪底大坝之后的黄河，即是我近四十年前第一次在京广线的火车上邂逅的郑州段黄河，我终于了了此行的最后一个心愿。当然，下一个计划，我还要追寻黄河到她的入海口。

返回的公交车上，有当地人问我，你到了郑州，有没有去看看龙门石窟，洛阳古墓，少林寺？我笑答，留待下一次吧。

这一次，我只为黄河而来。

炎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