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西行(之八,天山天池)(2015)

 

天山天池

 

天山天池,是每个人心目中西域新疆的座标和标记。连日来,无论车往哪个方向开,天山总在你的前方。西域大地的每一道水,每一片湖,每一条河,都源自天山。

天山呈东西走向,全长2500公里,南北平均宽250-350公里,最宽处达800公里以上,是世界上最大的独立纬向山系。天山绵延中国(新疆)境内1700公里,占地57万多平方公里,是新疆全面积的三分之一,也将新疆分割为南疆与北疆。以其庞大与伟岸,美丽与富饶,(在我眼里)足可以说 “天山之后再无山”了。

早上八点整我们出发,前往天山天池。天山天池位于天山东部,距乌鲁木齐大约100公里,一个半小时车程。

往返景点的路上,通常是导游推销产品的最佳时段,附加介绍一些景点情况,时间安排和注意事项。这次在乌鲁木齐接车和带我们上天山的地导小张,和吐鲁番的导游是同一人。此行几位导游的知识和口才都不敢恭维,但这位小张在推销产品和餐饮上技高一筹,更能迎合人们的心理,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介绍薰衣草油时,她先打开一瓶让大家传着看和闻。原本薰衣草油的售价是50元一瓶,买两瓶送一瓶。看大家在考虑和犹豫,她随即将其变通为100三瓶,或33元一瓶。这样,每人轻松地买一瓶,还觉得很合算。推销新疆大枣时,她先拆开一包,让每人尝一颗甜甜的大枣,又将100元三包再送一包,变通为25元一包,所有的大枣销售一空。更出色的是,乌鲁木齐二道桥的大型民族歌舞主题(歺饮)晚会价格不菲,高达200元一张票,她居然游说到让几乎全团人都掏钱买票了。另一方面,以她女性的精明能干,经她导游的几天,时间上都安排得比较合理,(较之伊利)大家还算满意。

在前往天山的路上,导游说,上山之后,在天山天池游玩的时间是三小时。她极力推荐大家乘缆车上马牙山,或乘船游天池,票价分别为220元和80元。我问导游,我能自由地用这三小时吗?到时候一定准点到集合地。导游的肯定回答竟让我激动不已,有一种小鸟抖抖翅膀,将要飞出牢笼的感觉。

从踏上专列的那一刻开始,这些天就像被绑架一般。禁锢在车厢里的时间就不说了,出行的每一步,都有导游跟着,都和大伙儿捆绑在一起。吃喝拉撒玩,都被人押着走,没有一点个人的自由时间和空间,连走路都不能甩手大步走。确实,个人的自由程度与空间,总和团队的大小成反比。尽管我在每一种境遇中也能随遇而安自找乐趣,但内心渴望着自由。

现在能有三小时的时间,在美丽的天山天池的怀抱中,用双脚去丈量,用双手去抚摸,用所有的感官去体验去享用这好山好水好风光。哪怕坐在山上水边发呆遐想,也会是莫大的享受。就是让我免费乘缆车游船,我也不愿意去受那个制约。 只是三小时实在太短,要是不参团,至少呆上一天一夜。想着,心情格外飞扬。

一靠近天山,如火的烈日就收敛了它的烈焰,空气中弥漫过来沁入心肺的清新与阴凉。今天山上的温度14至26度,不能比这更好了。在山下的售票大厅,我接过导游分发的票,还随手取了一张游览图,就和大伙儿一起上了景点的旅游大巴。大巴将游客接上送下,往返景区一个来回车费90元,可见这不是一小段距离。

从踏入天山的第一刻开始,只觉得满眼绿意水流湍湍。这里与伊宁那边的天山,又如此不同。或者说,在伊宁,我们直奔塞里木湖而去,那海洋般宽阔的湖面吸引了人的注意力,而忽略了群山,没能走近群山,走进群山。

满目青山,充耳水声,这景象对我既熟悉又陌生。此生到过的山,不算多也不算少,且不说北方的山,不说澳洲的山,就是盛名的黄山,也只是看山看树看石,却少有流水。只有我家乡的明月山,人在山间,却不仅看山更看水,所到之处,流水之声不绝于耳,时而轰隆隆如雷,时而哗啦啦似雨,时而娟娟流淌如琴如箫。而眼前天山的水,更是千姿百态大气磅礴。随着车的缓缓盘山上行,左边的窗外,是一道迎面而来的水,十数米宽,缓缓的坡度造成的阶梯式变化,形成了一道道水帘,清沏晶莹不急不缓,伴着和悦清脆的乐声。

汽车沿着时而和缓时而陡峭的山路盘旋而上。眼前的山,不是一座两座,而是连绵起伏逶迤不断。盘山的路,不是三盘五盘,而是五十盘。时而面前奇峰突兀,车临悬崖深渊,令人目眩心悸揑一把汗;转而又峰迴路转,眼前柳暗花明豁然开阔。

阳刚的天山山脉已屹立在此七千万年。眼前的东天山,“三峰并起插云寒,四壁横陈绕涧盘。”博格达峰,灵峰和圣峰,均在海拔5000 米以上,三峰并立形似笔架,又宛如三位壮士,守护着娇柔的圣洁的天池(瑶池)。婉约的天池就在山峦之间,已静静地躺了三百万年。她的湖面海拔1910米,狭长形似宝葫芦,南北长约3400米,东西最宽处约1500米。

“瑶池仙境世绝殊, 天上人间遍寻无。”传说中,西王母在瑶池宴请西游的穆天,两人暗生爱意。特别爱美的西王母就用仙法划了三个天池供自己洗澡,洗脸和洗脚用,由天山上流下的雪水充盈,水如玉汁般清澈透亮,这就是大天池,东小天池和西小天池的由来。李商隐的千古佳句“瑶池阿母倚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正是描绘关于瑶池的古老美丽的神话传说。

途中停车验票,上来的却是警察,说是“来帮忙的”。上得山来,离天池几十米的路边岗亭中,也见到荷枪执勤的警察。这些似乎与这邻近天堂风景如画的氛围格格不入。但无论如何,对这些老百姓的安全卫士,我们还是心存敬意。

来到湖边,果然是山间一泓碧波,犹如玉盏琼浆;沿岸苍松翠柏怪石嶙峋,湖面含烟蓄雨青山倒映;整个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我计划用这三个小时,痛痛快快地沿湖走一圈,过一把瘾。游览图上说明,绕湖一圈约十五公里,需要四五小时。我想这是指一般游人的走走停停,以我的体力与经验,抓紧一些,三小时应该够了。

我背了两瓶水上路,沿湖畔栈道按顺时针方向前行。我不时停下脚步按动快门,再快速迈步补回来,常常能超跃同一方向的三三五五的游人。栈道修得不错,两侧有栅栏或铁链扶手,但脚下常有猝不及防的绊子,好几次几乎绊倒,警示我小心脚下注意安全。湖岸沿山势或凸出凹进,或上升下降;有的地方山崖压顶,要小心碰头;有的地方山石松动,要防备浮石滚下。我有些心急步疾,不一会儿就出汗了。行至约摸四分之一处,用了四十分钟,按时到达目的地不成问题。

然而,几分钟后,道路被戛然截止,只有一条上山道引向王母祖庙,还有一道阶梯下到湖面游船的一个停靠点。游览图上清楚表明可以环湖步行,前方的栈道也仍然沿湖延伸,而环湖的道路却被堵住了,令人不解。往前方看看,前方栈道上空无一人,目光所及有塌陷未修复之处,看来是真的无法前行了。可见这个环湖步行游早已名存实亡,也就是人为的逼你买票入景点或乘游船。现在只能上山入庙,或下湖乘船,或原路返回。

我选择原路返回,或许回到原点后,我还有时间走一段对面的湖岸。返程轻松自如不再急促。行至半途,一个路标"飞龙瀑"(东小天池)将我引上山,再下坡。有游人从那边过来,说是好壮观的瀑布。我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径,上上下下地攀爬,终于来到了瀑布口,目睹飞流奔泻直下。

以往观瀑布,或从侧面前面看,水流从悬崖飞流直下,水帘晶莹;或从下方看,洪流喷泻,烟雾腾飞。现在我居高临下地观瀑布。这是天池水下泻形成的瀑布,它恰似一条欢腾跳跃奔驰飞翔的银色飞龙,我追随着这条飞龙蜿蜒下行了数千米。

从山涧的第一个观瀑平台望上去,它从靠天的一个豁口喷泻而出,似流银泻玉,如闪电雷鸣,飞流直下。阳光折射之处,又如彩练飞空,自成一景"悬泉瑶虹"。

一路上,它以翻江倒海之势,呼啸奔腾汹涌而下。水路上大大小小的曲折障碍,激起层层叠叠的浪花,一级一级的石阶,造就急急缓缓的水帘。忽然,水流注入一个树木环绕的碧潭内销声敛迹了。

哦,这就是东小天池,传说中西王母沐浴梳洗的地方。又一说是仙女的泳池,后被黑龙霸占,故又名"黑龙潭"。此处池水碧澄,深幽莫测,池周雪松密匝,状似龙潭虎穴。有诗曰: "乱山倒影碧沉沉,十里龙湫万丈深。一自沉牛答云雨,飞流不断到如今。"

水龙再从东小池的另一方窜出,奔泻而下,随着山势地形,或宽或窄或急或缓,形成美仑美奐的万千景象,有称"悬泉飞瀑",又似"鳄鱼吐珠",又如"冰潭银帘"。

木制的观景平台始于山顶,沿途的路径或栈道,一直顺着水的流向延升。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下行了两千多米。而前面仍然山涧深深,水流潺潺。 按标牌指示,如果沿栈道追随水流再下行三千米,就可以到达最初的景点售票处,即"五十盘"盘山公路的起点。想起乘区间车上山时,曾经任目光那么贪婪地追逐窗外的山泉溪流。如果不曾参团,今天是个完完全全的自由人,那我将毫无悬念地一走到底。

可是看看手表,离团队集合的时间只有不到三十分钟,集合的地点在“五十盘”公路的顶点。纵然难分难舍也得走,我只好按照图示指引,抄近路往集合地攀爬。

连日来,我们半千人的旅游团,任何景点所到之处,都是乌泱乌泱人流汹涌人声喧杂,好多景点不见山水只见人,让你时时刻刻感到人的拥挤人的压力。而在这天山上,我们整辆列车的人,还有更多旅游车载上来的数倍的游人,所有的人都不见了,消融在这好山好水中了。

返回的路上,遇见一位年龄相仿的独行者。我们朝同一个方向走,彼此相视一笑相互询问,发现我们来自同一专列不同的团队。她问我,就你自己? 你比我年轻一些吧? 她也告诉我,她今年67岁,不喜欢和大团队前呼后拥作态拍照,在敦煌在塞里木湖在天山,都願意自己自由地亲近山水。我说我也是,可惜我们不在一个团里。有伴也很好,但必须是志同道合者。否则,勿如一人。她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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