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鑫岩
俗话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此言说明人类的思维有很多误区，其中之一就是“跨界思维”，也就是混淆了不同类别的事物，或者说把某一类事物中的规律应用于另一类事物。在科学发展史中非常重要的一步就是“分类”，这在生物界比较突出。尽管世界上的生物千差万别，通过分类就可以将其纳入一个系统从而加以认识和把握。在1886德国生物学家海克尔（E. Haeckel）提出了三界说：原生生物界、植物界和动物界。随着人们对生物进行研究的深入，在1969年美国生物学家魏泰克（R. Whittaker）提出了五界说：原核生物界、原生生物界、真菌界、植物界和动物界。此外，在中学的生物课中还有系统层次的分类法：域、界、门、纲、目、科、属、种。
如果从最宏观的角度来看，世界可以划分为A-世界和B-世界，前者具有物质属性（Atom）而后者具有信息属性（Bit）。如果把前者称为有形的物理（Physics）世界，那么后者就是“形而上”（Meta-Physics）的信息世界。例如，脸书公司更名为“元宇宙”（Meta），也就是希望在B-世界大显身手。唯物主义认为A-世界是基础，而B-世界则是虚幻不实的。然而，唯心主义则正好相反。例如，“形而上”的观点起源于柏拉图的“洞穴寓言”，他认为A-世界只不过是B-世界的投影，或者说是其一种实现。因此，B-世界才是A-世界存在的基础，正如著名物理学家John Wheeler所言：“It from bit”。由于唯心主义的观点与基督教暗合，所以在欧洲一直广为流传，结果在文艺复兴以后催生了科学的萌芽。在这种文化氛围下，人们的关注点从表面的物理现象深入到了其背后的一般性规律。在古代的中国也有类似的观点，例如“白马非马”，但是没有形成主流的哲学思想，所以只有零散的技术进步而没有发展出系统的科学理论。
A-世界的所有事物都需要遵循热力学第二定律，而B-世界则不受其限制。因此，A-世界会随着时间而不断变化，而B-世界则可以永恒不变。例如，某人给自己买的新车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存入计算机或上传到了网上。十年之后新车已经变成了旧车，但是那张照片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在这个例子中，照相过程把A-世界映射到了B-世界。此外，做类似映射的最简单方法就是“命名”，这一点大家都十分熟悉。我们每个人在出生的时候就被命名了，尽管人体在一生中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是那个名字却始终未变。对于名人来说，其名字在其身后还可以持久存在。正如泰戈尔所言：“让生者拥有不朽的爱，让死者拥有不朽的名。”古人所说的“三不朽”其核心在于文字的发明和使用，否则就很难映射到B-世界。
这两个世界的另一个主要差别则在于其可复制性，A-世界的事物很难精确复制，而B-世界的信息则很容易精确复制。此外，信息还可以在多种载体之间进行复制，因此对A-世界的依赖是有限的。老子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马上就要进入了冬季了，在北方的大多数昆虫都会被冻死。如果人们发挥一下想象力，每天正在消亡的生命体数量是十分巨大的。但是，这些昆虫产的卵到了春天还会再生，其物种是绵延不绝的。在中国古代大部分人缺乏宗教信仰，人们面对生死的心灵慰藉是祖先崇拜，这样就可以大大地扩展每一个人生存的时间尺度。在这方面各种宗教对来世的描述显然更有诱惑力，正如老子所言：“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如果当此生结束以后进入了B-世界，人们就不再为衣食住行而忧虑烦恼，那会是何等的轻松？其实，我们也不要忘了老子的另一句话，祸福相依。进入了B-世界以后，A-世界的享乐也与苦难同时消失了。例如，人们在去世前可以把自己的所有档案材料上传至“元宇宙”，从此就有了不朽的存在。此外，人的存在不仅是基因的载体，而且也是文化的载体。从这个角度来看，B-世界中的文化比A-世界中的民族生命力更强，因为它可以跨越民族进行传播和扩散。因此，也可以模仿Richard Dawkins所说的“自私的基因”而提出“自私的文化”。
《金刚经》中有句名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其实，一个十分普遍的思维误区就在于用A-世界中永恒的概念来误解了B-世界中无常的现实。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A-世界具有“模拟信号”的特性，而B-世界则具有“数字信号”的特性。换言之，在A-世界中事物的变化是连续的，只有当其特性发生了十分显著变化的时候才在B-世界中反映出来。因此，当人们感觉岁月静好的时候，变化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当所谓的突如其来的变故出现时，其实这只是一种错觉，各种因素已经酝酿很久了。
（2022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