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鑫岩
11月2日著名学者李泽厚先生在美国科罗拉多州去世，享年91岁。李先生在美学、哲学、和中国思想史学等领域都颇有建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很多青年知识分子都受到其著作的影响，并且在1988年当选为巴黎国际哲学院院士。余英时先生曾经给予他很高的评价：“通过他的书籍使得一整代中国青年知识分子从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之中解放了出来。”在1989年64事件以后，因其反对镇压学生运动的言论而受到官方的打压，在1992年应邀到美国位于科罗拉多州的一所文理学院任教，直到1999年退休。
李泽厚出生于1930年，在1954年他从北大哲学系毕业以后被分配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作。在1955年的美学大讨论中李泽厚就崭露头角，提出了客观性与社会性统一的美学观点，此后在期刊杂志上发表了不少文章。然而，在50年代末期因大跃进而导致的大饥荒影响到了每一个中国人，李泽厚也被下放到农村去去劳动。此后国民经济才刚刚恢复几年文革就开始了，他的学术研究被迫中止。然而，社会的动荡和个人的经历也促使他深刻地思考了很多问题。在此期间，他有充足的时间反复研读了康德的哲学，并且记下了二十万字的读书笔记。改革开放以后，李泽厚出版了一系列著作，广受青年知识分子的青睐。中共对有如此影响力的知识分子也是极力笼络的，在1986年分配给他一套100平方米的大房子，并且在1988年他当选为人大代表。
李泽厚书生气很重，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往往会得罪不少人。例如，钱钟书先生曾经给他写了封信，他一时没有满意的答复，过了一段时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在人大会议期间，他也仗义执言，而不考虑是否政治正确。因此，在64事件以后，因其言论他不仅遭到官方的打压，也受到了不少同行的攻击。在这种社会环境下，李泽厚选择了去美国大学任教；对于一个62岁的老人来说，去异国他乡谋职无疑需要很大的勇气。不过，那时的中共还没有现在这么专制，在免去了他人大代表席位以后，还给了一个政协委员的职位。
自1992年出走美国以后，李泽厚对中国社会依旧十分关心，经常在寒暑假期间回国。在90年代中国正处在高速经济发展期，他也感受到了国内人民生活水平的逐步改善。在1995年，香港天地图书公司出版了他与刘再复的对话录《告别革命 — 二十世纪中国的对谈录》。李泽厚提出了中国社会的四个演化阶段：经济发展、个人自由、社会正义、政治民主。如今，这前两个阶段已经基本完成；尽管在习近平的任期内对舆论的管控越来越严，但是回到毛泽东时代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例如，在B站举办的“我的音乐你听吗”节目中，90后和00后的年青人在音乐作品方面展现出了丰富多彩的创造力，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年青一代自由的心态。在中国由于中产阶层的兴起，很多年青人有条件选择“躺平”来拒绝社会强加给他们的思维和生活方式。
按照李泽厚先生的观点，中国社会演化的下一阶段应该是强化法治的时期。有人说过，“五四运动”的缺陷就在于只请来了“德先生”和“赛先生”，而没有请来“罗先生”（law）。在二战以后，西方的民主政体在世界上遍地开花，人们往往把投票选举当做民主的标志。然而，在那些法治不健全的社会里，民主往往会导致混乱。以海地为例，这是世界上继美国和法国之后成立的第三个共和国，其宪法也从前两者抄袭而来；然而，靠选举当上总统的人很快就会沦为实质上的独裁者。其实，这也是邓小平这个总设计师的不足之处。为了避免毛泽东时期的独裁专治，他设计了一个集体领导和两届任期的制度，但是仅仅靠隔代指定接班人的方式来确保其正常运转。尽管江泽民和胡锦涛都顺利地进行了权力交接，但是习近平就可以打破规则而继续执政。为此，他需要把自己提高到毛邓的同一高度，从而拥有改变规则的地位和权威。下周中共就要召开十九大六中全会，其结果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2021年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