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鑫岩
美国大选已经过去了十天，计票工作已经基本结束：拜登获得了306张选举人票，而川普获得了232张选票。有趣的是这个结果与四年前完全一样，只是民主党与共和党交换了位置。那时，川普声称自己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而如今却拒绝承认选举结果。当然，美国毕竟具有深厚的法制传统，到了明年1月6日国会参众两院将统计选举人票数，那时的结果将最终决定谁是下任总统。尽管如此，川普的所作所为毕竟使美国民主政体的光辉形象蒙上了一层阴影。
柏拉图在他的《共和论》（Republic）中列举了五种社会，如今仍有值得人们借鉴的价值。当然，那时的世界观与现在不同，古希腊人认为宇宙分为两个层次：月球以下是凡世间，一切都变化不定；月球以上是天世间，一切都恒久不变。柏拉图认为这两个世间是有紧密联系的：凡世间的一切只不过是天世间的投影。因此，他提出了“洞穴寓言”，并且认为只有透过凡世间的表象来探究天世间的本质才能理解世间万物。柏拉图的思想对西方文化有着深刻的影响，从而孵化出了早期的科学理论体系。虽然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打破了这两个世间的界限，但是并没有改变科学的范式（paradigm）。例如，任何科学理论都需要在不同时间和地点加以验证。中国古代没有这样的思想，因此只有技术而没有科学。
柏拉图也把他的世界观应用到人身上，认为人们按精神世界可以划分为四种类型：第一类人是“黄金类型”，其最大兴趣就是追求智慧，在古希腊这类人被称为哲学家，其实希腊语中“哲学”的字面意思就是“爱智慧”。如今，PhD被翻译成哲学博士学位，其实应该是“科研博士”，其学位的主要内涵是在科研的过程中探索新知识。与之相对应的是医学院授予的MD和法学院授予的JD，这类学位被称为“职业学位”，其内涵主要是学习和实践，而没有探索新知识的要求。第二类人是“白银类型”，其最大兴趣就是追求成功与荣耀，很多军人属于此类型。第三类人是“青铜类型”，其最大兴趣就是追求财富，很多商人属于此类型。第四类人是“黑铁类型”，其最大兴趣就是满足个人当下的各种欲望。不难看出，这种划分与印度的种姓制不谋而合；但是柏拉图认为这与遗传无关，也就是说子女与父母很有可能属于不同类型的人。
柏拉图认为理想的社会应该由“黄金类型”的哲学家掌权，这种社会形态被称为Aristocracy，其特点是文化事业十分发达。众所周知，那些象牙塔里的学究们并不是优秀的政治家，所以这种社会十分罕见。次一等的社会由“白银类型”的人掌权，这种社会形态被称为Timocracy，当时的斯巴达就属于这种社会。其实，社会主义国家也有此特征，其特点是军力很强，但是经济和文化都不发达。再次一等的社会由“青铜类型”的人掌权，这种社会形态被称为Oligarchy，早期的雅典就属于这种社会。早期的资本主义社会也属于此类，其特点是经济十分发达。再次一等的社会就是民主社会（Democracy），也就是政权被人口比例最高的“黑铁类型”人所控制，这样的社会乱象丛生。以下是英文的描述：”It’s freedoms multiply, until it becomes a many-colored clock decorated in all hues. Men are interchangeable with women, and all their natural differences forgotten. Animals have rights. Foreigners can come and work just like citizens. Children boss their parents around. Teachers are afraid of their students. The rich try to look just like the poor. Soon every kind of inequality is despised. The wealthy are particularly loathed. And elites in general are treated as suspect, perpetuating inequality and representing injustice.”这所描述的社会环境似乎就是西方国家的现状。柏拉图认为最糟糕的类型是独裁社会（Tyranny），统治国家的暴君无视任何道德伦理和社会规范而为所欲为，有人认为川普已经接近了这样的角色。
在这五种社会类型之间还存在着一种渐进的转化过程，其社会背景是古希腊的城邦社会。首先，Aristocracy社会的存在需要充足的物质基础。然而，由于社会上的人们只注重思想文化事业而不从事生产劳动，所以需要殖民地和奴隶来提供物资供应。在对外征服的战争中军人的地位会不断获得提升，最终将成为统治者，从而把社会转型为Timocracy。这样的军人政权在不断对外征战中会消耗国力，结果会导致经济萧条和民生凋敝。此时，工商业的精英就获得了民众的支持而成为了统治者，社会则转型为Oligarchy。然而，商人阶层为了利益的最大化则会强调自由和平等，结果社会上的所有人都获得了相同的政治权利，而人数最多的“黑铁类型”的人逐渐得势，社会转型为Democracy。这样的社会变得十分动荡，社会秩序趋于瓦解，结果人们开始支持一个“强人”通过采取暴政来稳定社会，结果导致了Tyranny的出现。
如今中国的社会就处于Timocracy和Oligarchy之间。具有“一尊”之称的习近平属于“白银类型”，他迫切期待建立丰功伟业。然而，地方政权却掌握在“青铜类型”的各级干部手中，对金钱的诱惑难以抗拒。在改革开放初期，“白银类型”的基层干部还相当普遍，那时的腐败只是个别现象。而且，“白银类型”的人在心里根本看不起“青铜类型”的人，所以那时的“权钱交易”具有高低上下之分。然而，如今中国的社会格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基层政府官员已经与工商业人士“打成了一片”。在很多中小城市，与政府官员没有裙带关系的人根本就没法把生意做大。最近发生的“孙大午”事件的本质也是如此，一场商业纠纷引来了政府权力的粗暴介入。如果中央派个调查组去秉公执法，估计会牵出一个由众多地方官员组成的利益集团。
中国向何处去？柏拉图利用“航船寓言”给出了一点启示：在一艘远洋货船上，船主是个大老粗，对航海一窍不通，这指的当然就是广大民众。船上有几个水手纷纷向船主表示自己是个内行，可以担任船长，这些人就是参与竞选的政客。而真正有能力规划航程的人是那个领航员，可他的精力都花在观测天象上，根本就不屑于去讨船主的欢心。其实，一个国家与这样的一艘航船颇为相似，既需要有人在惊涛骇浪中来操控，也需要有人规划长远的航程。前者所对应的是执政者，而后者所对应的是立法者。所以，应该由“黄金类型”的人来立法，而由“白银类型”和“青铜类型”的人来执政。本人曾经提出过一个现代版的Aristocracy政体（黄土蓝图 – 宪政篇），由精英集团充当国君的地位来主管立法，而各级政府则靠民主选举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