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鑫岩
一周前美国弗吉尼亚州的Charlottesville市政府决定搬走南北战争期间南方统帅Robert Lee将军的雕像，此举引发了一些极右团体的强烈不满。在其准备发起一次大规模游行时，与前来示威的左翼团体发生了冲突。其中一名极右团体的成员开车撞向了左翼示威人群，造成了一人死亡多人受伤的悲剧。言论自由一向是美国引以为豪的，绝大多数美国人的确对不同的观点都十分宽容。然而，当言论转化为行动时，一部分人则会感到难以接受。这就像一群坐在同一条船上的游客，在讨论沿岸风光时，大家对不同观点都会比较宽容。然而，当开始讨论船的行程时，矛盾就立刻激化起来，因为自身的利益会受到很大影响。一百五十年多前，美国的南北战争就是这么引发的。
在古代没有相应的技术手段来建立大规模的信息交流平台，因此对任何事物的讨论都局限在小圈子内。尽管如此，由志同道合的人组织起来的力量也是十分强大的。在这方面有不少谚语，例如：“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嗅）如兰。”此外，这样的组织所发布的消息也可以达到混淆视听的程度，例如谚语“三人成虎”。因此，在这次示威团体之间冲突的事件背后，社交媒介的作用不容小觑。
与西方人相比，中国人在行动上倾向于避免冲突。然而，在思想意识层面，华人往往反而更偏执。这主要是由于传统文化和中国的集权社会所造成的。例如，在家里孩子从小就不允许挑战父母的观点，长大以后也不能公开和政府唱反调。这样的家庭和社会环境使很多华人形成了“绝对是非观”。如果一直在国内生活，问题倒是还不严重。眼下正是秋季开学的时候，很多留学生到国外来求学。如果身体到了国外，意识还停留在国内，那就会遇到不少麻烦。
我刚出国时，与老外交谈经常会被问起有关“文化冲击”的问题。有一件事本人倒是真正感受到了这种冲击。到美国的第一学期做普物实验的TA，我们这些新生被安排在带早晨八点钟的实验。有一天下了大雪，掌管实验器材的那位staff被堵在了路上，结果我们没有实验设备来做实验。看到这么多学生起个大早而且费尽周折地赶来做实验，直接把他们遣散实在觉得于心不忍。于是，我就在黑板上给学生讲解了一下当天实验的原理，并且让大家做一下笔记。美国的学生还是挺守规矩的，大家都像上课那样认真听讲和记笔记。可是，当学生们离开时，有一位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故意摆了个夸张的姿势，将记下的笔记优美地扔进了垃圾桶。其所表达的意思倒是十分明确：我所讲解的都是垃圾！这事当时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知识就那么一钱不值？
在美国上大学的学生中有几乎一半人最终没有毕业，这主要是劣质中小学教育的恶果。我的孩子在美国的公立学校读完了整个K-12各个阶段，其轻松程度是国内的中小学生所无法想象的。特别是小布什政府所推出的“No Child Left Behind”法案，使中小学的考试标准大为降低。有一次与一位高中物理教师攀谈，才惊奇地发现那里的高中学生无论学好学坏，到了期末成绩非A即B，结果在毕业时GPA都很高。此外，在上世纪70年代，美国的教育界流行所谓的“正面鼓励”的教学法，结果使很多中小学生整天沉浸在老师的赞美之词中。在家里父母也是称赞不断，即使有过失也被“You are special!”所遮掩。有一年期末去参加孩子学校办的颁奖典礼，结果大跌眼镜：各种巧立名目的奖项五花八门，奖状叠起来有一寸多厚，几乎每个学生都能领到奖。
很多美国的高中毕业生认为大学只不过是高中的延续，结果发现大学的老师远没有那么宽容，特别是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歪果仁”。例如，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学生的作业写了太多不必要的细节，就善意地给她指出来了。结果，这个学生脸色一沉，忿忿地说了一句：”Overkill is better than no kill!” 如今，美国的教育界也开始了反思，很多人认识到了“正面鼓励”教学法的弊端。当这些在温室里培养的花朵走进大学和走向社会时，很容易因一些小的挫折而变得一蹶不振，甚至患上抑郁症。
在就业方面这种教学法的恶果也十分明显。例如，由于数学基础太差，美国学生学理工科的比例很低。然而，让人费解的是计算机专业的毕业生也总是供不应求，尽管学这个专业对基础教育的要求很低，而且工资待遇比工科毕业生还更优厚。也许是因为在编程过程中需要反复地调试(debug)，这种挫折感让很多美国学生吃不消。相比之下，中国的那种严苛的教学法反而受到许多西方教育学者的赞许。不过，很多理工科专业的美国毕业生十分优秀，他们敢想敢干，思路开阔而且动手能力很强。如果不是对所学专业感兴趣，美国的学生不会硬着头皮学自己不喜欢的专业。相对而言，中国高等教育系统最大的弊端就是忽视学生的兴趣，给转专业过程设置了重重阻碍。
如今，美国的公立大学普遍感到财政紧缩的压力，因此疯狂地录取外国留学生。然而，当世界各地的学生坐在同一个教室上课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是非观”，因此其感受也会千差万别。到了期末，学生有机会给教师打分，很多在教学过程中认真负责的中国教授往往并不受学生欢迎。其一是考试题太难，其二是给的成绩偏低。很多美国大学使用在1975年创编的教学评估系统IDEA（Individual Development and Educational Assessment）。如果使用长表的话，学生需要回答47个问题，但是最终用于评价教学水平的只有三个凭感觉的主观问题：1）你认为在这门课中知识长进如何？2）你认为这门课好吗？3）你认为指导教师优秀吗？如果考题太难，学生就会认为自己没学到什么知识，所以第一个问题肯定分数不高。如果成绩偏低，学生肯定认为这门课不好，教师也很糟糕。从小洋溢在赞美之词中长大的美国学生自信心很强，他（她）们很少认为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所有的不满都会发泄给他人。
来自世界各地的青年男女在一起上课，也会经常擦出爱情的火花。然而，从恋爱到婚姻还是有一段相当长的路要走，特别是存在文化差异的情况下。与中国不同，在西方国家有“订婚”这一阶段，也就是两个人搬到一起住，但是在财务上还保持AA制。在超市里经常会看到这样的一幕，一对恋人在付账时，两个人的东西是分开的，然后各人付各人的帐。有些学者建议，在谈婚论嫁之时，两个人可以把各自的信用卡账单摊开，比较一下两人的购物清单。如果彼此的差距很大，那就还没到结婚的地步。中国古代在婚姻问题上强调门当户对，如今看起来还是十分有道理的。如果家庭背景相差悬殊，人们的价值观就会差别很大，一旦组成了家庭而财务共享，在消费方面就会出现很多矛盾。
美国的两大政党之间的关系就像这么一对不般配的婚姻：共和党主张节衣缩食，而民主党则坚持大手大脚地发放福利。每到大选的时候争论的焦点都是税收与福利问题。在经济繁荣期人们的生活没有多大问题，共和党的候选人成功的几率就很大。如果到了经济萧条期，很多人需要政府的福利来度日，民主党的候选人就会有更高的成功几率。然而，最近的这次大选却有些特别，其他的价值观左右了大选的结果。最近发生在Charlottesville的悲剧反而让不少共和党人看到了机会，他们可以开辟另一条战线来击败民主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