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鑫岩
在《圣经》的“但以理书”第二章中有这样一段记载：新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在梦中看到一个巨大的雕像，它的头是金的，胸膛和臂膀是银的，腰腹是铜的，腿是铁的，脚是半铁半泥的。突然一块石头打在这个雕像的脚上，结果雕像轰然倒塌而摔得粉碎。人们对这一章有各种不同的解读，有人认为这是对欧洲未来的预言：铁腿指的是东西罗马帝国，脚趾则表示帝国的解体。
自从西罗马帝国在公元五世纪灭亡以后，欧洲曾经有过几次统一的努力，最终都没有成功。公元800年查理曼大帝在统一了如今被称为“西欧”的地区以后得到了教皇的加冕，从而建立起了一个政教彼此支持的大帝国。然而，他去世四十年以后就爆发了内战，结果出现了三分天下的局面。在公元十世纪从查理曼帝国分出来的东法兰克王国在德语区形成了一个松散的邦联，公元962年国王奥托一世在罗马由教皇加冕称帝，号称为“罗马皇帝”。从1157年起，这个邦联被称为“神圣罗马帝国”。在公元1519年，年轻气盛的查尔斯五世看到了统一欧洲的希望。那时，它的疆域包括近代的德国、奥地利、意大利北部和中部、捷克、斯洛伐克、法国东部、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瑞士。
与中国的情况相反，在欧洲搞统一是不得人心的。第一个跳出来的对手自然是法国，因为它已经被神圣罗马帝国所包围。但是，法国却没有抗衡的实力，国王弗朗西斯一世也在战争中被俘。第二个跳出来的是教皇，他害怕神圣罗马帝国势力太大而失去控制，结果就大力支持法国。查尔斯五世对教皇十分不满，他的军队在1527年攻陷了罗马并且囚禁了教皇。孤立无援的法国最后孤注一掷，与奥特曼帝国联盟，把神圣罗马帝国的注意力引向了东方。那时奥特曼帝国的势力十分强大，在苏莱曼苏丹的领导下攻陷了匈牙利并且在1529年围困了维也纳。在地中海奥特曼帝国的舰队也战绩辉煌，攻陷了突尼斯和阿尔及利亚。
就在神圣罗马帝国疲于应付外敌的时候，其内部也出现了严重的危机。马丁路德在1517年开启了宗教改革，四年以后被教皇开除教籍。然而，宗教改革却已成星火燎原之势。在1531年那些德语区北部信奉新教的诸侯开始建立起了联盟来抵制天主教的势力。直到1546年查尔斯五世才腾出手来与新教势力作战，新教联盟此时还羽翼未丰，因此轻而易举地被国王所击败。然而，神圣罗马帝国的胜利再次使其他势力感到了生存危机，此时法国又跳出来与新教地区建立联盟，而且教皇也偏袒新教地区的诸侯而主张和解。各方势力在1555年达成了奥格斯堡合约，结果那些新教地区的小诸侯国都获得了主导国内宗教事宜的权利。一年以后，心灰意懒的查尔斯五世宣布退位，到西班牙的寺院里出家去了，统一的梦想就此破灭。
半个世纪以后，新教的势力在欧洲日益壮大，双方在1618年终于爆发了军事冲突。在第一阶段（1618-1625）神圣罗马帝国与波黑米亚地区的新教势力开战，并且取得了胜利。在第二阶段（1625-1629）信奉新教的丹麦开始卷入争端，并且得到了信奉天主教的法国的暗中支持。当时法国国王路易十三的宰相Richelieu说过一句名言：“国家利益决定了国家行为”。在第三阶段（1630-1635）信奉新教的瑞典开始参战，虽然其国王战死沙场，但是其军队并没有因此而失去战斗意志。在第四阶段（1635-1648）法国终于粉墨登场，并且在西班牙击败了神圣罗马帝国军队。经过四五年的艰苦谈判，双方终于在1648年达成了和平协议（Peace of Westphalia），从而终结了这场持续了三十年的宗教战争。这个协议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主权国家这个概念由此诞生，教皇的势力走向衰落，在欧洲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国际秩序。在这样的背景下，英国的霍布斯于1651年所出版了《利维坦》一书，为此后的西方政治哲学奠定了根基。
下一个试图统一欧洲的是法国。1799年拿破仑发动了雾月政变，成为法兰西共和国执政官。五年后经过公民投票，他被参议院拥戴为皇帝并且得到了教皇的加冕。在与欧洲反法同盟的战争中，拿破仑领导的法国军队取得一系列的胜利，从而使法国在欧洲大陆取得了主导地位。唯一没有被搞定的对手就是海峡对面的英国，鉴于其海军的强大，拿破仑只好采取明朝的“禁海令”来阻断欧洲与英国的贸易。然而，俄罗斯却公然与英国往来不断，因此拿破仑在1812年发60万大军征俄，结果导致了惨败。最终，法国被反法同盟所击败，欧洲的政治秩序又恢复到了群雄争霸的状态。
最后一个试图统一欧洲的是纳粹德国，这段历史是人们所熟知的。二战结束以后，欧洲人被战争的破坏力所震惊，因此试图通过经济合作来避免未来的战争。在1952年法国、西德、意大利、比利时、荷兰和卢森堡建立起了“煤钢联盟”，通过对煤炭与钢铁产业的共同控制来达到抑制军备竞赛的作用。到了1965年各国合作的领域进一步扩大，从而形成了“欧洲共同体”。1973年“欧共体”进行了第一次扩张，英国、爱尔兰和丹麦加入其中。此后，西班牙，葡萄牙、希腊、瑞典、芬兰和奥地利也先后成为了成员国。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很多东欧国家也加入了欧盟，从而使其成员国达到了28个。然而，在金融危机浪潮的打击下，一些欧洲国家开始出现主权债务危机。近年来，中东和北非难民潮又汹涌袭来，欧盟各成员国之间的矛盾进一步加深。如今，英国通过公投首先开启了退出欧盟的程序，欧盟出现了解体的趋势。
从热力学的角度来看，独立的成员聚合起来是很困难的，因为那意味着熵的降低。能够与熵抗衡的是能量，在社会层面反映为经济利益。如果能够做到“优势互补”和“合作共赢”，才有联合的可能。除此以外，共同防务也是一个重要的凝聚因素。一旦失去了这些条件，聚合体就会出现解体的危机。此外，民族、语言和文化的差异也是天然的裂痕。除了熵和能量以外，温度就是第三个关键参数，就像水的熔点和沸点那样。如今人类已经进入了互联网时代，金融和信息都已经网络化，因此社会的温度正在逐渐增高。因此，社会组织的解体可能会是未来的大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