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时光炼狱

吴鑫岩

最近发生的魏则西事件不禁让人联想起马克思的一句名言: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在早期的资本主义时代西方人也曾经为金钱而疯狂,资本家对本国工人残酷剥削,并且到非洲去从事奴隶买卖的卑鄙勾当。然而,随着法制的逐步健全,资本的力量才被引导到推动科技发展的道路上。中国在重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过程中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因此也需要在法制建设方面有长足进展。

孔子曾经说过:苛政猛于虎。如今,我们也可以说:苍蝇猛于虎。这里所说的苍蝇不仅仅指贪官,它包括一切违法分子,例如那些电信诈骗团伙。然而,加强法制的一个后果就是囚犯的数量会大幅度增加,如何对其进行管理就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例如,在美国的大约三亿三千万人口中,有七百万左右的人受到刑事制裁。其中,二百三十万人在监狱里服刑,八十五万人获得提前假释,而三百九十万人处于监外保释的状态。把犯人关在监狱里的费用很高;以美国纽约州为例,一个犯人每年的费用高达四万七千美元,而美国一个四口之家的贫困线才不到三万四千美元。

传统的监管模式不仅费用太高,而且对囚犯和狱警的身心健康都有不良影响。首先,囚犯在获释以后很难适应正常社会的生活模式,因此很多人就会继续犯罪而重返监狱。其次,长期在监狱里工作也会使狱警心理变态。上世纪七十年代,当时在斯坦福大学心理学系就职的Philip Zimbardo教授做了一个著名的实验(Lucifer effect)。他在系馆的地下室里装修了一个地牢,然后把24名心理正常的大学生随机分为两组,一组学生扮演囚徒被关进地牢,而另一组学生则扮演狱警来监管那些囚徒。本来计划进行两个星期的实验,结果到了第六天就有学生精神崩溃,实验被迫中止。在这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研究者发现这两组学生的心理状态发生了很大变化:扮演囚徒的学生变得任人摆布,而扮演狱警的学生则出现了施虐狂的倾向。

最近,曾经对中国的劳改制度进行过研究的吴宏达先生不幸溺亡。其实,本人倒是觉得劳改比坐班房更人道一些,如果经过正常的司法程序进行审判的话。在劳改过程中,囚犯可以养成劳动的习惯,获释以后更容易走上劳动岗位。因此,中国可以建立一些封闭的劳改社会,在那里时光回到了历史的某一时期。例如,以2020年作为基准点,每三十年作为一个历史阶段,可以分别形成1990社会,1960社会,1930社会和1900社会。轻微的罪犯被关进1990社会,那里没有手机和互联网,但是有广播电视和报刊杂志。那里的生活方式与外面的世界差别不算太大,每天囚犯们从事八小时的劳动,白天的业余时间可以在指定范围内自由活动,晚上回到各自的单人牢房不得外出。略微重一些的罪犯被关进1960社会,那里只有广播和杂志,没有了收看电视和阅读报纸的机会,其劳动方式属于简单的手工业劳动。更重的罪犯被关进1930年社会,这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社会,只有图书可以阅读,在这里囚犯只能利用简单的工具来进行农业生产活动。最重的刑犯被关进1900年社会,在这里囚犯们失去了自由活动的空间。被关入“久远”社会的囚徒在刑满之前的两三年内就开始逐步升入近代社会,以便过渡到进入正常社会中生活。

1990社会中,负责维持社会秩序的“协警”大部分来自正常社会的失业人员。这个职位有一个很短的期限,他(她)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找工作。此外,也有一部分工作人员来自于临近退休的中老年人。另外,少年犯的父母也可以作为志愿者在这些社会中短期服务。在1990社会中挑选一些素质比较优秀的囚徒轮流到1960社会去当短期的工作人员。依此类推,1960社会的囚徒到1930社会去工作,而1930社会的囚徒到1900社会去工作。当然,在每个“社会”中也有少量的专业狱警,但是其数量十分有限。这些专业狱警必须进行频繁的换防,以免在某个“社会”变成仗势欺人的恶霸。在这些“往昔社会”中实行严格的法治,囚徒们也有一定的人权,狱警不得对其随意进行欺凌。可是,如果囚徒在这些“社会”中继续犯罪,那就在审判之后被关入更久远的“社会”。

在热力学中“热”和“冷”都是资源,只要有温差就可以产生动力。现代社会的一个弊端就是太“热”了,物质财富极大丰富而且信息泛滥。在这些“往昔社会”中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那里的“社会温度”很低,因此只需很少的一点物质和信息资源就能调动起人们的劳动积极性。例如,在这些“往昔社会”里实行的是“配给制”,所有人都没有个人财产,甚至没有自己做饭的权利,所以只能到公共食堂去领取食物。囚徒们的伙食十分简单,只能保障人们的基本生理需求。据老人们说,在大饥荒的那几年,生病的人反而很少。从进化的角度来看,在漫长的历史年代中,人类的祖先经常处于半饥饿状态。从动物实验中也得到了类似的结果,那些吃不饱的小白鼠反而寿命更长。现代化国家的很多社会问题其实就是“吃饱了撑的”,一旦人们整天处于半饥饿状态,如何吃饱肚子就成了人们最强烈的渴望。在这种状态下,为了一小碗红烧肉很多人都会辛勤工作一整天。一旦有什么能够改善生活的机会,例如去“下一层社会”工作,人们就会争先恐后地去争取。

写到这里不禁回想起当年出国留学的经历,二十五年前整个中国就像一所这样的大监狱,物质生活水平低下,而且信息闭塞。出国以后很多留学生靠每月一千多美元的资助来养家糊口,然而他(她)们反而干劲十足。同样,那时中国也正是靠着很低的“社会温度”使得劳动力成本很低,从而才取得了辉煌的经济发展。如今,中国人变得富裕起来了,奋斗精神反而不如以前了。

春秋时期齐国的管仲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然而,战国时期秦国的商鞅并不同意这个观点,他认为无论是贫困还是富裕都会出问题:“民贫则弱国,富则淫,淫则有虱,有虱则弱。”他的观点是,人民富裕了以后就会不务正业,过那种骄奢淫逸的寄生生活。因此,商鞅认为:“治国之举,贵令贫者富、富者贫。贫者富,国强;富者贫,三官无虱。国久强而无虱者必王。”一个健康的社会应该类似于《易经》中“泰卦”的格局,穷人可以通过个人奋斗而成为富人,而富人则捐赠个人财富于公益事务。只有形成这样一种文化传统,一个社会才能长盛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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