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盆枯竹

“盆中之竹不可久活”,这是日本关东军大尉东宫铁男的一句名言。二十世纪初,日本刚刚战胜沙俄从而获得了南满铁路的控制权,东宫铁男号召日本人向中国东北进行大规模移民。把日本比作“盆中之竹”其实不无道理,由于自然条件十分恶劣,日本仅仅依靠岛内资源是无法发展的。因此,日本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外贸,其二便是扩张。环顾全球,与日本条件相似的就是大英帝国,其如日中天的霸权地位成了当时日本人心中向往的目标。

英国的地理位置其实比日本还糟糕,在她对面的欧洲大陆上强国林立。第一个对英国构成威胁的是西班牙,在16世纪她曾经是海上霸主,靠着对美洲的掠夺大发横财。英国当时对西班牙的财富十分眼红,伊丽莎白女王就暗自资助海盗抢劫西班牙的货船。1588年西班牙国王借口当时的宗教纠纷对英国宣战,结果号称“无敌舰队”的西班牙海军却败在了实力远为逊色的英国“海盗军”手里。这种以强输弱的战争一般来说其主要原因就是轻敌,结果就造成了战略性的错误。当时,西班牙舰队的战略目标是入侵和占领英伦三岛,根本就没把英国那几条海盗船放在眼里。其实,“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西班牙有罗马共和国与迦太基殊死决战的意志,利用手中的巨大财富和大批经验丰富的水手重振海军,一定能够重新赢得海上的霸权。所以,这次决定两国命运的决战实际上是国家意志的较量,而西班牙仅仅一次失利就拱手把海上霸权让给了英国,从此这两个国家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19世纪初,拿破仑借助法国大革命所迸发出的民众热情,率领法国军队横扫欧洲。此后,拿破仑就积极准备入侵英国,然而,在1805年的特拉法加海战中,法国和西班牙联合舰队被维尔纳指挥的英国皇家海军所击溃。拿破仑只好放弃了入侵英国的计划,结果采用了中国明朝时对付日本的办法:断绝欧洲大陆与英国的贸易往来。可是,葡萄牙对外贸的依存度太高而不愿合作,拿破仑就挥师南下入侵了西班牙和葡萄牙。尽管英国与欧洲大陆的贸易被切断,可是与美洲和非洲的贸易却未受影响。到了1812年英美两国宣战,拿破仑本应该与美国联手继续打击英国,可是他却发动了远征俄国的战争,结果遭遇了惨败。

拿破仑毫无疑问是一位军事天才,可是他并不是一位精明的政治家。在取得了西欧战事胜利以后,他本可以做一些谋求法国长远利益的事,可是他却一味地穷兵黩武。例如,1803年他把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大片领土(十五个州)以一千五百万美元卖给了美国(一公顷不到三美分),从此失去了这片富饶的土地。拿破仑没有看出来,欧洲虽近却不可图,美洲虽远而可图。如果法国当时与英国讲和,与美国修好,然后集中精力开发北美西部,如今就会出现一个讲英语的“东美国”和一个讲法语的“西美国”。此外,法国还可以挥师北上去占领加拿大和阿拉斯加。拿破仑犯的另一个错误就是纠结于历史,而没有展望未来。尽管英法之间有千年宿怨,但是,既然英国放弃了对法国的领土要求,那就应该翻开历史新的一页,与英国谋求共荣。由此可以看出,如果政治服从于军事,那将是一种本末倒置的局面。

到了20世纪中叶,历史似乎又开始了轮回,只不过这一次德国的希特勒取代了法国的拿破仑。这些大陆国家的统治者对岛国的生存状态实在缺乏了解,否则英国这次肯定在劫难逃。在德国开始对英国展开空中进攻的初期,英国使出了一个损招:派遣飞机去轰炸德国的城市。这样做的动机就是希望德国来报复,把的英国的城市来做为轰炸重点,从而使军工设施和港口得以幸免。德国当时正处在志得意满而忘乎所以的状态,自己的城市被炸以后果然疯狂地来轰炸英国的城市。如果德国人头脑清醒一点,集中轰炸英国的港口、军事、电力和工业设施,再加上潜艇对运输船队的攻击,英国很快就会失去抵抗的物质基础。在对英作战失去了信心以后,希特勒与拿破仑犯的同样错误就是进攻苏联。这种行为可以解释为对成功“成瘾”的状态:因为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陆军,所以就要不断地去创造辉煌的战绩,而没有考虑其代价和风险。

六十八年前(1945年8月15日),日本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接受了美国的占领。根据《波茨坦公告》日本放弃了在海外占领的所有领土,重新回到了“盆中之竹”的状态。朝鲜战争开始以后,日本的经济开始了腾飞,直到三十多年后走入了长期的停滞。很多日本人把1985年签署的《广场协议》当作美国扔向日本的第三颗原子弹,结果导致了日本房地产泡沫的出现和崩溃。其实情况并非那么简单,其主要原因还是日本的文化过于保守和公司的结构过于僵化,在80年代出现的信息革命中没有跟上迅猛发展的步伐。在Intel的微处理器刚刚发迹的时候,日本就想赶超美国。在整个七十年代,日本的汽车业和家电业开始全面地赶超美国,因此日本人坚信在高端电子产业也一定能走在世界前列。然而,日本人尽管做事十分严谨,但是其思维方式常常陷于黑白二分法,结果在模拟电路这一块始终做不好。经过了长期的努力,日本在微处理器领域也没有实现突破,最终只好在山姆大叔面前甘拜下风。

作为一名现代的日本人实际上是很悲凉的。回首往事有着辉煌的历史,在明治维新之后迅速赶超了西方列强,相继打败了东方的两个超大型国家,并且曾经一度占领了整个东南亚。可是,眼下却困在三个超级大国之间,战败将近七十年了也没有摆脱美国的控制,而与东方这两个大国之间的领土争端随时都可能引发对方的复仇。展望未来前景更是可悲,随着地质活跃期的到来,日本列岛随时都有倾覆于太平洋海沟的危险。两年前因海啸导致的福岛核电站事故将日本民族的生存危机感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而一些思想守旧的政客借此时机制造了钓鱼岛争端。如今日本的民众已经被这些政客们挑动了起来,不打一仗根本就没有政治解决的希望。前不久,日本的准航母“出云号”下水,大有重振海军雄风的态势。然而,日本没有自己独立而完整的军工体系,如果没有美国的协助,这些军舰只不过是一些活动靶标。

面对未来,中国人也应该有冷静思考而宽广的胸怀。首先,在钓鱼岛争端结束之后要主动与日本修好,而不要过度纠缠于历史情结。一个泱泱大国却被一个小邻国侵略,这首先是我们自己的耻辱,而不能总是归咎于他人。其次,要避免与东盟过度纠缠,在领海上可以做适当让步:首先与越南达成协议,然后与马来西亚领海划界,最后剩下菲律宾只好让它继续折腾一阵子,等其平静下来再就海疆进行谈判。中国在南海的九段线是国民党政府在二战胜利后单方面划定的,当时南海周边大多数国家还没有独立,因此重新划定边界其实无伤大雅。最后,在东面腾出手来以后就可以推进T-形联盟的构建。实现这一目标有两个先决条件:其一是创建一种新型的稳定社会体制,从而那些刚刚从专制社会转型的国家可以模仿;其二是建设强大的海军。有了这个T-形联盟做依托,中国的经济还可以高速发展半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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