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美国朝野就债务上限问题的纷争暴露了其政治体制的诸多弊端。一些有识之士开始怀疑，沿用了二百多年的宪法是否需要进行彻底修改。其实，症结所在还不仅仅停留在体制问题，它涉及到思维方式以及核心价值观。柏拉图在《理想国》里提出了一个著名的“航船隐喻”，它暗示了当时雅典的社会状态。在这艘假想的航船上有一个船主，他身材魁梧，可是视力很差而且听力不佳。民主社会的主人当然是广大民众，可是，他们对整个国家的状态及其发展方向并不了解，对充满了政党偏见的新闻媒介也难辩是非。这个船上的大多数水手对整个航船的状态只有一知半解的了解，对前方的水域更是一片茫然。可是，这些水手都竭尽全力地游说船主，争取获得掌舵的机会。柏拉图用这些水手来比喻那些政客，他（她）们没有什么见识，却极尽鼓噪之能事，来争取民众的支持。柏拉图认为，真正有资格掌舵的是高瞻远瞩的哲学家，那时所有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统统称为哲学。遗憾的是，将近两千四百年以后，我们看到古代雅典的民主乱局如今又在美国重演。在美国的大学里有很多卓有成就的政治学者和经济学家，可是，在国家处于危机状态之时，人们却很难听到他（她）们的声音。当然，美国的社会问题并不是在短时期内形成的，因此也不可能有简单的解决方案。系统学家Donella Meadows在《系统思维简介》（Thinking in Systems: A Primer）一书中归纳了八大系统陷阱，我们可以把美国社会作为背景来进行分析。
一． 政策无效的顽症
在美国曾经发动过很多改造社会的“战役”，例如，消除贫困，根除毒品，等等。然而，经过几十年的努力，人们发现这些社会问题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改进。这种现象的出现，其根源就在于政策的制定者缺乏对问题本身的深刻理解。以毒品为例，当一些毒品贩子被关进监狱以后，市面上就会出现毒品短缺，那些瘾君子就会出高价购买毒品，卖毒品的暴利就会驱使另一些人进入毒品贩子的行列，直到毒品供应恢复到以前的水平。所以，美国反毒品战役的成果就是在监狱里关押了几十万毒品贩子，每个犯人每年要花费纳税人四万美元来养活，因此这是一场彻底失败的战役。其出路何在？合法卖毒品。目前美国已经有十几个州可以合法地卖给“病人”大麻，如果人们宣称自己需要用其来止痛的话。从系统理论的角度来说，这是一项十分有效的措施。然而，就整个国家的精神状态来看，这并非福音。
二． 公共草地的悲剧
假如一个地区的政府出资维护一个公共牧场，附近的人们都可以把牛羊赶到这里来放牧，多么美好的和谐社会啊！其结局会如何？肯定会出现过度放牧的现象，那些牛羊吃完了牧草就会刨草根吃，然后就会出现土壤流失，最终导致牧场消失。美国的医疗保健系统就是这样的一个牧场，结果就像一个财富黑洞一样消耗国家的财富，最终也必然以崩溃告终。解决方案？增强反馈，也就是病人自己要支付一定比例的医药费。美国共和党众议员瑞恩（Paul Ryan）提出了一个给每个人发有限的“医疗券”的方案，尽管存在一些不完善之处，这却是一个十分值得考虑的有效措施。
三． 每况愈下的漂移
世界上有两种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一种是指哪打哪，另一种是打哪指哪。社会上的很多机构就存在类似于后者的趋势，其中最具破坏性的就是美国的中小学教育体系。为了避免学生留级或缀学以及讨好家长和管理阶层，教学的标准就不断地降低。然而，这是一个无止境的过程；如今美国的很多高中毕业生连报纸都读不懂，分数加减都不会做。即使把标准降低到了这种水平，很多地区还是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拿不到高中毕业证书。解决的办法何在？确定一系列全国通用的“死标准”，从小学到高中，不达标绝对要留级。
四． 愈演愈烈的矛盾
古人说：“飓风起于萍末”；很多激烈的矛盾和冲突都是不断积累和放大造成的。例如，两个小孩子打架，一开始可能就是因为彼此对看了一眼，然后就开始口水战，接下来演化为肢体冲突，严重的会导致头破血流。美国的反恐战争实际上就陷入了这样一个陷阱。911事件以后美国全力以赴地打击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恐怖分子，新闻媒介也开足马力连篇累牍地进行报道。结果使这些本来默默无闻的恐怖分子在伊斯兰世界变得很有号召力，很多对平淡生活产生厌倦的青年人纷纷投入其阵营。在过去的十年中，恐怖和反恐怖彼此互相加强，斗争的结局是两败俱伤：美国耗尽了财力，本拉丁和他的很多追随者也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其教训何在？首先要试图以和解的方式来化解矛盾，如果无法和解，也不要加剧彼此的矛盾。在此过程中新闻媒介的作用至关重要，那些虚张声势和贬低对手的言论十分有害。这就像对待细菌一样，要么彻底杀灭，要么就和平共处，否则滥用抗生素只会导致那些抗药性更强的细菌得到繁衍，最终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五． 马太效应的出现
《圣经》马太福音中记载了耶稣所说的一个寓言：“凡多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凡少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去。”马太效应就是这样一个正反馈过程，在市场竞争中导致优胜劣汰，在社会中就反映为贫富两极分化。例如，两个年轻人甲和乙都中了五万美元的彩券，他们分别做了两种不同选择：投资和消费。甲选择了投资，最简单的投资方式就是把钱存进银行，每年可以产生利息。如果这个利息也原封不动地继续投资，那么其存款额就会以指数函数逐年增长，四十年后将会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当然，如今美国的存款利率太低，赶不上通货膨胀的步伐。与此同时，乙选择了消费，他卖一辆十万美元的名车，每年要为五万美元的贷款而支付利息。银行的作用就是把乙支付的一部分利息交给甲，同时把剩余的钱作为手续费。这两个年轻人到了退休年龄时，其经济状况会因为不同的选择而出现天壤之别。当然，适当的消费也是必要的，甲和乙的关系也是彼此依存的。此外，富人还可以与政治挂钩，利用手中的财富来操纵政客，例如获得特殊的投资机会，同时还能避免多交税。如今，美国的政客也已经两极分化了，共和党代表富人的利益而坚决要求减税，民主党代表穷人的利益而坚持高福利，结果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都可以过上幸福生活，其代价当然是中产阶级来买单。解决办法如何？斩断权钱交易的反馈，政客不必为竞选而向个人募捐。此外，每个人设立一个退休储蓄帐号，其信用等级与其存款额挂钩，人们靠自己的积蓄来养老。这样做的结果是大家都变成了富人，可是生活却十分俭朴。
六． 干预系统的依赖
俗话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人生了病怎么治疗？中医的思路是内因为主，外因为辅。西医的思路正相反：外因为主，内因为辅。所以，西医治病过程比较简单，用强大的外界手段来解决问题，可以收到立竿见影的明显效果。相比之下，中医的治疗过程则十分缓慢，吃一个疗程的中药才能观察到病情的好转。因此，在自身调控系统已经无法恢复健康的情况下，例如外伤和肿瘤等，西医的治疗手段是十分必要和有效的。然而，人体是一个复杂的巨系统，很多表面的病症反映的是深层次的问题。例如慢性疲劳症，转移性头痛，高血压和高血脂，等等。其实，这些身体疾病都是精神疾病的反应，最有效的治疗是人生观和价值观的重新定位，其次是生活和工作条件的改善。例如，一个人突然获得了一百万美元的遗产，如果能够以平常心处之的话，因工作压力而导致的高血压和高血脂就很容易调节到正常水平。在精神问题解决以后，再用中医的手段来调理身体，才能达到彻底根治疾病的疗效。否则，仅仅靠西药的介入，只能缓解症状，而不能根除疾病。解决措施何在？放弃追求“短平快”的依靠外界介入的方案，充分发挥自身潜力，通过长期的艰苦努力来彻底解决深层次的问题。
七． 阳奉阴违的对策
法制是西方社会的基石，然而，过分依靠法制也会产生弊端。在环境保护者的压力下，美国禁止开发有珍稀动物生存的地区。然而，开发商为了牟利，就先把当地的珍稀动物赶尽杀绝以后再进行开发，结果以保护珍稀动物为目标的法案反而会对其造成伤害。在中国这类事件就更为突出。最初，一些厂商在奶粉中掺入淀粉，结果因摄入蛋白质不足，在全国出现了很多病态的“大头娃娃”。国家因此制定了很高的奶粉蛋白质含量的指标，其具体实行是通过检测奶粉中氮元素含量的方法来实现的。结果，又有一些厂商在奶粉中掺入三聚氰胺，因为这种物质中的氮元素十分丰富，即使将其掺入面粉中也能通过蛋白质检验，结果造成了比“大头娃娃”更严重的后果。解决方案何在？法制建设需要两个不同层次，首先是精神原则，其次才是具体法律条文。如果仅仅遵守了法律规定，但违背了其精神原则，同样是违法行为。
八． 失之偏颇的目标
一个复杂的系统有很多可观测的指标，如果片面追求某些非关键性的指标，结果会导致病态系统的出现。美国社会的最大弊端就是把个人肤浅的幸福和自由当作最高的目标来追求。在二百多年前提出这样的目标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因为那时绝大部分人口都是农民，人们整天为了生存而辛苦地劳作，幸福和自由都十分稀有。然而，到了如今这个后工业的信息时代，社会上充满了五光十色的诱惑，而没有生存危机意识的青少年就很容易养成好吃懒做的恶习。青少年的教育是一个十分严峻的话题，因为他们将是国家的未来。从中医的角度来看，美国的病症是“肾虚”，也就是细胞再生能力出现了问题，这是缓慢衰老的迹象；虽然在短期内并不致命，却难以医治。美国眼下的急症则是神经错乱，立法机构因党派之争而难以达成协议。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受到了西方经济学的影响，出现了片面追求GDP的狂热。从系统理论的观点来看，GDP所反映的是“流量”的问题，而其社会效益应该是系统结构的不断优化。这也就是俗话所说的：“吃饭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并不是为了吃饭。”美国的GPD尽管比中国高很多，可是用在基础建设上的资金却远低于中国，大量的经费都用在社会福利和军费上。有人形象地说，美国政府就是一个拥有军队的保险公司，这显然不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家形象。解决方案如何？重新定位价值体系，个人要以自我实现为目标，国家要以可持续的健康发展为宗旨。
以上从系统思维的角度分析了美国社会的一些弊端，然而，美国在短时期内并没有生存危机。其一，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使美国的农业有很大的剩余产能，因此，美国不会出现食品供应短缺。其二，美国的整体文化还比较健康的，人民的内心十分善良，不会出现大规模的宗教和种族冲突。其三，美国的法制体系十分健全，目前还不会出现颠倒黑白和混淆是非的现象。其四，经过长期的经济建设，美国的基础设施还相当完备，尽管出现了一些年久失修的问题。美国如果想重振雄风的话，需要进行一系列的社会变革。其一是修正人们的价值观，把追求目标从物质享受变为精神提升；其二是修改宪法，重新确立政府机构的职责和权力；其三是转变新闻报道方式，把采访的重点从言论偏激而哗众取宠的政客转为实事求是而有远见卓识的学者。其四是彻底改革社会福利体系，使人们在年轻时“各尽所能”，在晚年靠自身的积累而“各取所需”，政府仅仅提供一个制度上的保障系统。
展望未来，在那些见识短浅的政客们的操纵下，美国这艘巨轮在迷雾茫茫的大海上将驶向何方？
发布者 HT 在 11-08-07 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