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恩怨

民主党在最近的中期选举中惨败以后,奥巴马的心情一定十分低落。很多在医疗改革法案中投票支持过他的议员都被选民赶下了台,而且好几个州的州长职位也被共和党夺走。其实,在此次竞选中失利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没有想到会输得这么惨。所以,白宫早就安排好总统的出国访问日程,好让奥巴马出去散散心,排遣一下郁闷的心情。然而,坐在空军一号上,置身于蓝天白云之间,有一件事却让奥巴马心烦意乱:老百姓怎那么不识好歹,反而恩将仇报呢?

民主党所倡导并通过的医疗改革法案除了对保险公司的不法行为进行限制以外,主要还是一次社会财富重新分配的措施,简单地说就是用富人的钱来给穷人治病。所以,保险公司和富人阶层痛恨民主党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在受益的普通老百姓中支持和反对这个法案人数旗鼓相当,这是让民主党匪夷所思的现象。在西方国家中选举有两个获胜的基本条件:个人魅力和政策主张。自从进入二十世纪以后,民主党一贯以大力推进社会福利的政策而深得社会下层人士的支持。此次中期选举的结果表明美国的社会阶层需要进行重新划分。

在马克思生活的年代,资本主义才刚刚起步,当时的主要社会矛盾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利益冲突。然而,随着教育的逐渐普及和科学技术的进步以及报刊杂志等新闻媒介的推广,出现了一个新的阶级:知识精英阶层。在经济发达的西方国家,知识精英阶层可以从事很多高工资的职业,例如工程师,记者,医生和律师,等等。所以,如果仅仅从经济收入的角度来看,知识精英阶层是介于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由于他们的经济和社会地位都比较高,而且拥有言论自由,所以在政治上他们更趋向于改良而不是革命。然而,在落后的专制社会中,知识精英阶层却十分痛苦,一方面是个人在生存与发展方面所受到的限制,另一方面是整个国家和民族在经济文化方面的落后以及在对外争端中的丧权辱国行径。所以,在“国恨家仇”的双重影响下,精英阶层的选择是彻底的社会变革,所以在俄国和中国都选择了社会主义道路。

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的马歇尔计划使西欧国家的经济得到了快速恢复和发展,此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社会阶层:中产阶级。他们的职业主要是白领职员和技术工人,其中大多数人在教育程度上也就相当于中国的技校毕业生的水平。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后,美国工会的势力在民主党政府的支持下变得十分强大,三大汽车厂的技术工人的工资水平比大学教授都高。再加上优厚的福利和退休计划,使得美国产的汽车在成本上大大高于日本和韩国的同类产品,从而在市场上失去了竞争力。在制造业的其他领域,情况也基本上大同小异。所以,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在全球化浪潮的推动下,美国的制造业出现了大规模外迁。此外,随着计算机技术的发展,办公自动化系统开始在社会上普及,结果很多白领职员的工作也不复存在。此次经济危机的出现,使这些多年积累起来的社会应力一下子释放出来,结果导致了失业率持高不下和中产阶级的流失。在此次竞选中选民们把愤怒发泄到执政的民主党身上,实际上是一种非理性行为。这就像一道无解的题,奥巴马政府对此束手无策并不能表示其政策失误。然而,如今“茶党”的异军突起,说明了另一个新社会阶层的出现。

在“前互联网时代”,大众传播媒介是掌握在知识精英手中的。那时,平民百姓只是新闻的消费者,而与其制造过程无缘。因此,在社会上广大人民群众没有独立的声音,在竞选时美国人只能在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来做选择。然而,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人们可以通过个人博客甚至“微博”来发布信息,从而形成了全民参与的新闻制作和传播系统。俗话说:“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受教育程度较低的社会下层人士借助互联网开始形成了一股新的政治势力,引人注目的“茶党”就是其中右倾的一个分支,与之对应的左倾分支自称为“咖啡党”。这种“草根”社团的出现使美国的政坛变得十分复杂,在以往的“富人”与“穷人”的矛盾之外,又出现了“知识分子”与“无知分子”的矛盾。

亚当斯密曾经指出,社会分工是工业化大生产的一大成功秘诀。Hayek进一步指出,社会分工的背后是知识与技能的分工。也就是说,整个社会的生产和贸易所需要的知识和技能是分散在人民大众之中的,而每个人仅仅需要了解其所从事的职业范围以内的事,而不必关注其他领域的问题。由此也可以看出经典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弊端,也就是人民群众的智慧没有充分发挥出来。然而,社会分工必然带来专业化,其负面效应就是目光狭隘。在这种社会状态下,绝大多数人对宏观的国民经济乃至政治体制都没有清晰的认识和深刻的理解,结果人们就按照自己的想象来评价政府的各项政策。两年前,人们对共和党政府彻底失去了信心,结果奥巴马打出“变革”的旗号以后,立刻得到了多数人的支持。可是,两年的时间过去以后,人民的生活并没有得到多少改善,结果民主党又遭遇了滑铁卢。奥巴马如果会中文的话,一定在那里感叹:“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在美国中期选举的结束就意味着大选的开始,很多人觉得民主党两年以后会再度失利。其实奥巴马还是很有潜力的,只不过经验不足,犯了理想主义的错误。如果民主党想继续在白宫执政,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案是让嘿乐蕊竞选总统,奥巴马作副手。在当副总统的四年中奥巴马可以行万里路,结千人缘,破百卷书,这样四年以后就可以卷土重来,更上层楼。奥巴马身边有一些亚裔幕僚,这“退一进二”的策略应该有人能够明白。

刊登在 2010 华夏快递 kd10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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