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蹉跎

人类从远古时期的原始社会发展到如今的信息化社会,无论在生产还是生活方面都发生了飞跃性的变化。在物质层面之上,人类的文明也经历了几个不同的发展阶段。然而,世界上不同的地区和民族在文明进程上却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由此也引发了不同文明之间的冲突。

学术界对人类文明进行过不同的分类,其中一种学说将其分为五个阶段。第一阶段相当于人类的幼儿期,文明的特点是多神论。那时人们主要靠打猎和采集为生,所面临的主要挑战是如何从自然界获取所需的生活资料。由于当时人类的知识十分有限,对很多自然现象都无法解释,所以就认为其背后都有神灵存在。例如,看到雷电现象,就认为是雷神在发怒;观察生育过程,就认为存在主管生殖的神灵。在这一时期,部落的行政权归氏族首领,而精神则由祭祀掌管,缺少了任何一方都会影响部落的生存能力。

第二阶段相当于人类的幼儿期,文明的特点是一神论。此时人类已经进入了农耕社会,人们的物质生活有了基本保障,因此最大的挑战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当一种占据统治地位的宗教确立以后,在崇高的上帝或天父之下,人们彼此之间有了一定程度的认同。况且,出于对天堂的向往和对地狱的恐惧,人们不得不规范自己的行为。同时,人们也以此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并且在苍白的人生中找到了生存的意义。此外,统治阶层也需要借助宗教来维持其合法性;例如,在中世纪欧洲人的世界观就是所谓的“超级生物链理论”(Great Chain of Being)。当时,地心说还没有受到挑战,所以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而地球的核心也就是地狱的所在地,那里有熊熊烈火来惩罚罪人。地狱以上是岩石圈,其上的植物界吸收岩石圈上的矿物质作为营养来生存。再往上就是动物界,其中底层的食草类动物以下一层的植物界作为食物,而上层的食肉类动物则以吃食草类动物为生。再往上就是人类了,与动物界相对应,劳苦大众就相当于食草类动物,而统治阶层的贵族就对应于食肉类动物,他们靠从民众那里收税来维持其奢华的生活。再往上就是天使阶层,它们往来于上帝与人类之间来执行神的使命。同样,这么辛苦的天使也要靠人们的供养才能生存,所以世界各地都有不同的祭祀仪式。当时欧洲的国王们把自己打扮成上帝的代言人,因此,使得其统治具有神圣色彩。其实,在东方帝王们也在玩同样的把戏,他们称自己为天子,把独裁统治说成是“奉天承运”。在这一时期,一神论的宗教尽管缓解了教徒之间的冲突和稳定了社会秩序,然而却无法避免宗教之间的争端。

第三阶段相当于人类的少年期,文明的特点是唯物主义。此时人类进入了工业化时期,为了争夺资源和市场,国家之间的竞争与冲突就成了主要挑战。当哥白尼在1543年发表了“日心说”以后(为了避免迫害,哥白尼去世以后才将其公布于众),“超级生物链理论”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尽管罗马天主教对这一“异端邪说”进行了无情的打压,但是,随着望远镜的广泛使用,人们无法否认“日心说”比“地心说”更合理。此时,欧洲人在认识论上发生了一次飞跃,《圣经》不再被认为是真理的唯一源泉,而是让位于科学观察与实验。当时,培根对这种新的认识论进行了总结,随后,牛顿所创立的经典力学使人们确信自然界的规律是完全可以靠人类的理性来认识和掌握的。在自然科学稳步发展的同时,人们也采用科学方法来研究社会。英国的洛克提出了社会契约理论,它包括人与人之间的契约和人与政府之间的契约,从此,“君权神授”的思想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也许洛克的思想与其早年的人生经历有关,1649年英国的查理国王被议会公审后宣判其犯有叛国罪,结果被砍了头。这在欧洲乃至人类历史上都是一件破天荒的事,从此英国国王不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是要对其所统治的臣民百姓负责。洛克的理论认为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具有一种契约的关系,无论谁违背了契约都应受到惩罚,从而确立了“法律”(契约)在社会中的崇高地位。在1688年的“光荣革命”以后,英国首先确立了君主立宪制,开创了这一历史时期的崭新政体。精英阶层掌管政权以后催生了高效的金融贸易体系,随后触发了产业革命。

从一神教时期过度到唯物主义时期要经过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在欧洲这个过程持续了近四百年。在此期间王权的统治与宗教的纠葛衍生出了连绵不断的矛盾和战争,结果导致了说不尽的人间悲剧。在此期间,由于信奉新教的国家(英国和荷兰等国)在经济上比信奉罗马天主教的国家(法国和奥匈帝国等国)更发达,所以,总的发展趋势是沿着进步的方向推进。在1859年达尔文发表了进化论,基督教再次遭受了致命的打击。然而,在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影响下,随着德国的崛起,国家之间矛盾开始激化,最终导致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由于现代化武器的发明和运用,四年的激烈战斗夺去了一千六百万人的性命,而紧随其后的西班牙流感又夺走了五千万人的生命。在如此残酷的现实面前,欧洲人对宗教彻底失去了信心。当欧洲从废墟中才开始重建之时,经济大萧条又使人们本来就相当贫困的生活雪上加霜。在这种精神和物质双重匮乏的情况下,大力提倡社会保障的社会主义和法西斯主义在欧洲大行其道。经过几年的酝酿,更加残酷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直接导致了全球六千多万人丧生。由于地理优势,欧洲的战火没有直接烧到美国本土,所以在美国宗教势力依旧十分强大。例如,在美国只有45%的成年人认为人类是从其他物种进化过来的,而居然有33%的成年人坚信人类和其它动物自创世纪以来就从未改变过!因此,像小布什和佩林那样无知的政客在美国依旧很有市场。

第四阶段相当于人类的青年期,文明的特点是理想主义。然而,不同民族有着不同的理想,此时人类的主要挑战就是“理想冲突”,也可以称为“文化冲突”。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就形成了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大阵营,此后出现了持续半个世纪的冷战。由于核战争没有赢家,所以尽管出现了古巴导弹危机这样的险境,但是“冷战”最终没有变成“热战”。赫鲁晓夫当年希望通过和平竞赛来显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从而使资本主义失去生命力。然而,由于以前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缺乏不断自我更新的活力,所以到了八十年代以后在经济上就已经远远地落后于资本主义阵营,结果导致了华沙条约集团的解散和前苏联的解体。冷战结束以后,世界的主要矛盾就转化为基督教文明与伊斯兰教文明的冲突,而911事件就是其爆发点。经过了九年的反恐战争,美国不仅耗尽了自己的国力,而且其成效甚微。由此可以看出,解决“理想冲突”的唯一出路在于将世界文明推上一个新的台阶。

第五阶段相当于人类的成年期,文明的特点是心物一元和世界大同。在这一时期,人们的物质生活需求已经基本上得到了满足,人类的知识也已经十分丰富,此时人类所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心灵的追求。如今在西方发达国家,心灵导师就像明星一样被众人所仰慕,其讲座场场爆满,其著作被列为畅销书。然而,人类心灵追求的最终出路还在于科学的突破,人们终究会发现精神与物质只不过是客观存在的两个侧面。正如佛教中所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那时,人们就会认识到人类本是一家人,各种信仰和种族之间的隔阂都将消除,大同世界终于到来。

刊登在 2010 华夏快递 kd10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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