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本事

最近,关于唐骏的假学历事件在华人世界闹得沸沸扬扬的。从网上的报道来看,唐骏大概像《围城》中的方鸿渐那样花钱买了张文凭。然而,唐骏居然能够当上微软公司在中国分部的总裁,说明此人还是有本事的。在这里似乎出现了一个学历与本事之间的错位;其实,自古以来这种现象就屡见不鲜。

没有学历的人不一定没有本事,像刘邦和朱元璋都没有什们文化,但是他们都能打下江山并且开创了持续几百年的强盛王朝。在佛教里六祖慧能根本就不识字,然而,他只听别人念一句《金刚经》就开悟了,后来成为了一代宗师。此外,像现代的比尔·盖茨和马克·萨克伯格连本科学位都没有,然而他们却能创办那样成功的公司。所以,人最大的本事还是来自先天的禀赋,与之相比,后天通过学习和实践所获得的技能还在其次。古人有这样的说法:“三分努力七分天”。中国人往往过于注重文凭,结果,就连很多高官显贵都到大学里去混个兼职学位,现在被戏称为“真的假学位”。

人们的本事千差万别而且也分很多层次,但是,其最核心的内容也就是“本分的事”或“本人的事业”。当人们找到自己的“本事”时会有一种心灵共振的体验,做起事来注意力会自然而然地集中起来。西方人认为,年轻人应该去尝试做不同的工作,直到找到自己喜欢的职业,也可以简称为“本事”。在中国没有那么宽松的社会环境,很多人所从事的工作都不是自己的“本事”,结果必然会导致工作效率低下而且心情压抑。此外,在中国人的集体无意识里还有着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大家总是轻视体力劳动和服务业,却对脑力劳动和管理阶层情有独钟。现在,国内正处在高考录取时期,学生们正如潮水一般地往象牙塔里挤。就像一个美国高中生所说的: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奔跑,结果发现目的地是谁也不想去的地方。

西方人比较强调“本事”,可往往忽视了“功夫”的重要性,因为西方语言中必定没有这个词汇。不过,西方人也承认,要想熟练掌握一门职业技能,人们至少需要五千个小时的练习。相对来说,死记硬背一些知识还是比较简单的,因为人脑的显意识层次功能很强。然而,功夫却是在潜意识层次,它需要大量神经细胞建立起比较固定的网络结构,所以需要长时间的训练。当然,很多训练过程都是十分枯燥乏味的;可是,一旦经过了这一艰苦阶段,就可以进入到运用自如的境界。学习过演奏乐器的人都有这种体会,最初总要经过一段相当长的痛苦时期,此后就可以渐入佳境。然而,尽管很多人都能熟练掌握基本技能,但在艺术境界上大家却有天壤之别。古人曾经说过:“功夫在诗外”,其实,他的意思是“境界在诗外”。虽然说“孰能生巧”,但是,很多人到了一定程度就会遇到不可逾越的障碍。

综上所述,人的能力大致可以分为三类:最表层的是显意识能力,例如记忆力和逻辑思维;中层是潜意识能力,例如透彻掌握一门学问或技术;最底层是无意识,人们恍恍惚惚地有一个自我认知,冥冥中似乎知道自己应该从事什么工作和过什么样的生活。例如,有一个人大脑受到了很大程度的损伤,被抢救过来以后发现自己以前的经历已经彻底遗忘了。心理学家对此人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为了探测出到底还有什么残存记忆,就进行了各种心理学测试。结果发现,他基本上知道自己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随着生活水平和医疗水平的提高,人类的平均寿命明显延长,结果社会上得老年性痴呆症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发现,这些病人即使到了晚期也始终保持着一种个人特有的“气质”。这些现象说明,这种“自我认知”或“自我形象”是不依赖神经系统而存在的。当人们的处境与这个“自我形象”相矛盾时,内心总会有一种不满足和不自在的感觉,但是却无法明确地表达出来。西方人追求个人的幸福,所以,对生活的选择比较贴近其“自我形象”,结果大家都十分潇洒自在。中国人则有一种“往上爬”的社会压力,结果很多人竭尽全力爬到一定高度时,反而感觉生活得很不自在,有些人甚至选择了轻生。

前两层的意识结构还比较容易理解,可这最深层的无意识却十分神秘。既然它来自先天,那么首先就要在DNA上寻找其踪迹。人类的DNA由大约三十亿对碱基组成,它可以存储750MB的信息。除了控制蛋白质合成的基因和一些特殊功能段以外,还有很多DNA片段人们目前还无法解读,因此被称为“垃圾DNA”,也许宝藏就藏在这些垃圾里。这个DNA模型存在两个问题:其一是很多孩子与父母的性格截然不同,其二是来自父母双方的信息无法整合成一个统一的“自我形象”。佛教对无意识有另一种解释:转世。如果用现代的语言来描述,人的灵魂是以一种“场”的形式存在的:去世时离开身体,受生时再钻进去;这种观念也体现在“魂”这个汉字的结构中。佛教的这种解释避免了DNA模型的两个问题,但是,迄今为止人们还没有探测到灵魂存在的科学证据,也许随着科学的进步这个谜会在不久的将来解开。

人是一种理性的动物,因此,对自我的不同认识会影响到人们的行为模式。如果我们认同了佛教的“转世”理论,那么,“功夫”就会引起人们的重视,因为“本事”是靠“功夫”积累起来的。例如,慧能听一句《金刚经》就开悟了,那是因为他前世已经修炼到了很高的层次,就像有些人一生下来就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同样,有些人在学习某些专业时特别轻松,甚至可以像颜回那样一闻十悟,那可能此人前世就是这方面的专家。从唐骏在职场的表现来看,他的公关能力确实很强,这毫无疑问是他的“本事”。如果他生在西方国家,很可能会成为名噪一时的政客。通过这一事件,也许会促使我们对学历有一个新的认识。当然,我们也不能否定学历的价值;如果没有一定的“本事”,不费一番“功夫”,就很难拿到正规院校的博士学位。

刊登在 2010 华夏快递 kd10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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