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zdom
1. 人民币汇率近史
二战后,全球实行的是按照布雷顿森林(Bretton Woods)协议制定的固定汇率制度。美元被选做储备货币 (Reserve currency),与黄金直接挂钩,即美元与黄金按35美元/盎司的固定价格自由兑换。从此,美元开始主宰世界金融。为什么选美元?没办法,大英帝国已日落西山,英镑争不过绿票子。同时,其他货币按固定汇率紧紧盯住美元。为了维持固定汇率,各国必须储备一定的美元(基本上是通过出口挣来的),以便随时在实际汇率偏离中心汇率时进行干预。而美国则必需储备大量黄金。这也是美联储至今仍持有大量黄金的历史原因。
很遗憾,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布雷顿森林固定汇率制度渐渐地崩溃了。随后,一些货币开始自由浮动(free float),但一些货币仍盯住某个主要货币如美元和法国法郎,另外还有其他五花八门的汇率安排。目前,国际货币基金(IMF)把全世界各种汇率安排大致划分成八种。为了节约篇幅,恕不一一介绍了。
中国政府从1994年1月1日起,实行人民币汇率并轨。1993年12月31日,官方汇率1美元兑换人民币5.8元;调 剂市场汇率为1美元兑换人民币8.7元左右。从1994年1月1日起,将这两种汇率合并,实行单一汇率,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定为1 美元兑换8.70元人民币。不久又把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固定在在1美元=8.28元,一直到2005年七月没有一点变化。
2005年7月,迫于美国政府的压力,中国把汇率一次性调至人民币8.11/美元,即让人民币升值了2%,并宣布人民币以后不再只盯住美元,而是盯住一篮子货币(到底是哪些货币从来没公布过)。从此以后,人民币逐渐升值(或美元逐渐贬值)‘我们每次回国都会感觉到美元越来越不值钱了。但2008年经济危机发生后,中国实际上又把汇率维持 在 6.83左右 好长一段时间。2010年6月后又渐渐放开了。目前(11月30日)汇率为一美元兑6.38元。
2. 汇率政策对经济的影响
汇率可不可以影响经济?当然会。一般来讲,货币贬值会鼓励出口,抑制进口;货币升值则会刺激进口,不利于出口。比如说,中国江浙一带某个衬衫厂,生产一件衬衣的成本是6元人民币,出厂价为8元。当汇率为8元/美元时,可以一美元出口美国。假定年销售1百万件,利润为200万人民币。当人民币升到6元/美元时,若还以一美元出口美国,利润率则降为零。若想维持同样的出厂价即8元,出口美元价必须升至8/6 = 1.33美元。因美元价格提高了,销售额必然受到影响,总利润也会降低。总之,人民币升值对该厂不利。
人民币汇率变动对中国进口的影响则恰恰相反。人民币升值会提高国民的进口消费能力。可见,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但进口和出口,哪个更重要?正常情况下,出口重于进口。原因很简单,要出口,就要生产,生产就能创造就业机会。出口比进口更重要还可从GDP的计算看出:GD P =个人消费+ 政府消费+ 投资 ) + (出口 – 进口)。当经济陷于危机时,出口就更现重要了。
当然,汇率定的过低也会引起通货膨胀,这是因为低汇率使进口产品更贵,因而导致同类国产品的价格提高,带来通胀压力。
总之,低汇率有利于出口,引起贸易顺差,有利于GDP, 有利于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但可能会导致膨胀。当然,如果汇率自由浮动(如美元/英镑),英美两国之间的贸易差额总体应该是平衡的。若英国有顺差,英镑会自动升值;英镑升值后英国出口产品变贵,顺差逐渐减少,直至平衡。
问题是,一国的顺差必然引起贸易伙伴国的逆差。你高兴,人家不高兴怎么办?这种损害别国利益而自己赚便宜的货币贬值被称为“以邻为壑”(Beggar thy neighbour)策略。人民币汇率过低 而引起的中美贸易顺差过大也正是中美政府不断争议的核心问题。长期以来,美国政府一直给中国施加压力,让人民币升值,要么干脆让其浮动。2005年7月那次人民币升值应该说是中国政府迫于压力而采取的小调整。
3. 人民币是否被低估?
衡量汇率是否合理的一个主要方法是计算购买力平价(PPP)汇率。例如,麦当劳的巨无霸汉堡包在美国卖4美元,在中国卖16人民币,那么PPP汇率应为16/4= 4元人民币/美元。人民币实际汇率为6.4元/美元,故人民币被严重低估了。
经济学人杂志(The Economist)从1986年开始便定期公布其著名的汉堡包指数(BigMac Index)。二十多年的结果表明,大部分发展中国家的货币被低估,而大部分发达国家,尤其是欧洲国家的货币被高估了。据最近一期结果,人民币被低估大约50%左右。当然,只用一个商品得出的结果难免出现偏差。更严格的方法是用一揽子商品来计算购买力平价汇率。采用后种方法的研究结果表明,人民币合理汇率应为3至5元/美元。由此看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确实被定低了。
4. 中美贸易差额是由人民币低估造成的吗?
这个问题争议很大。美国政客和制造业界指着中国的鼻子说,美国之所以对中国贸易逆差并丢失工作机会,就是因为中国政府人为地把人民币定低了。对此指责,中国政府不以为然。在中国看来,两国贸易顺差是美国的经济结构造成的。美国太重视服务业,其制造业即使不流向中国,也会流向其他发展中国家;此外,美国禁止或限制许多产品(高科技,军工等)对中国出口。
从另一角度看,从2005年的8.28元到目前的6.38元,人民币兑美元的名义汇率已经升值了30%。如果再考虑到这几年中美两国通货膨胀率的差异(中国通胀高于美国),人民币真实汇率(real exchange rate)升值得更多。但是,两国的贸易差额仍没有消失。
5. 中国外汇储备怎么来的?
中国的外汇储备月月长,年年增,早已超过了3万亿美元,成为外汇储备最多的国家。第二名日本只有一万亿美元多一点(截至2011年7月)。美国只有可怜的 1430亿美元(2011年7月),其中绝大部分为布雷顿森林体系遗留下来的黄金储备。
每个国家,或多或少都存些外汇储备。外汇储备有什么用处呢?主要用途是为干预外汇市场。比如说,一个实行固定汇率的国家正面临货币贬值的压力,为了维持该固定汇率,该国央行必须卖掉部分外汇储备来购买本国货币。没有一定的外汇储备,该国会发生货币或债务危机。典型例子是80年代初一些拉美国家不能偿还外债,宣布违约赖帐,引发了第一次大规模的国家债务危机。
中国外汇储备巨增的原因有两个,缺一不可。一个原因是人民币汇率体系本身。长期以来,人民币对美元要么固定,要么实行管理的浮动。人民币一直没能自由兑换。另一个原因是中国持续的贸易顺差。两者结合就会积累外汇储备。假如2010年中国的贸易净顺差为500亿美元。在现行汇率体系下,中国政府(或央行)必须把这500亿美元从出口商那里买过来,存在外汇储备账户里。央行的钱(即人民币)从哪里来呢?发行人民币债券 借来的(也可以理解成印钞)。发行债券有成本吗?利息就是成本。
一句话,中国的巨额外汇储备是用借来的人民币买来的,是有成本的。
那日本的外汇储备是这样来的?道理差不多。主要原因是,日本央行长期以来一直不断地干预外汇市场,打压日元(即发行日元债券,卖出日元、买入美元),以促进该国的出口。最近几年日本收敛多了。
干预外汇市场的勾当大概哪国都干过。最近的例子是瑞士政府,前不久瑞士央行在外汇市场上疯狂抛售瑞士法郎,买进其他货币,目的是打压法郎汇率。法郎升得实在是太高了,没人敢到瑞士滑雪或买劳力士了。
6. 人民币一次性升值或贬值能改变中国的财富吗?
有人说,既然中国有3万亿美元外汇储备,若汇率从6.38元一次性变回到8.28元/美元,那么央行不是发大财了吗?同样,若汇率从6.38元一次性升到3元/美元,那中国老百姓不也发大财了?他们都可移民美国了。
仔细琢磨这两个问题的回答,你就会发现,一次性升值或贬值不会一夜之间改变中国的财富,有得必有失。
7. 中国的外汇储备放在哪里?
外汇储备的管理落在中国外汇管理局的头上。这个活可不是好干的,因为数额太大了。当只有一万亿美元的时候,大部分美元储备用来购买美国政府债券,安全第一嘛。目前,中国大概持有一万亿美元左右的美国国债。持有美国国债有两种可能的风险。第一是美国政府赖帐(default)。尽管前不久标准普尔把美国国债评级从最高级AAA降下来了,但是赖帐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用担心。另一风险是美元的购买力贬值,即国际商品如石油、黄金、铜等美元价格上升而造成的美元的购买力下降。
中国政府为了赶时髦于2007年成了中国投资公司(China Investment Company),即所谓的主权财富基金 (Sovereign wealth fund),一次性拨给了2千亿美元,随便玩,包括股票市场。该公司得令后即到海外招兵买马,大有大干一番的气概。可惜,时运不济,刚刚买进股票经济危机就发生了,被牢牢套住。以30美元买进的黑石(Blackstone:BX)原始股最低跌到5美元以下。现在(2011年11月底)也只有13元左右。还有同时购进的大量金融股,跌得更是一摊糊度。
中国外汇储备还大量持有美国两大住房抵押贷款机构“房利美”和“房地美”发行的债券。近来,时有传闻说持有的两房债券出现巨额损失。外汇局出来辟谣,说中国外汇储备持有的“两房”债券还本付息正常,也没有出现过投资损失。Wizdom 的理解是,由于两房债券是美国政府扛着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赖帐,故照常还本付息是可信的。但是,债券的市场价值是波动的,市场对美国政府失去信心时债券市场价格就会下跌。炒股的人都知道,即使股票大跌,你不卖掉,你就可以说没有出现过投资损失。
近几年来,中国也购进了一批黄金。到目前为止,按时下金价的走势,这笔投资还算不错。也有人建议购买战略石油。这种东西,跟炒商品期货没有什么两样,风险极大。而央行或外汇局是不应冒太大风险的。但从分散投资风险的角度出发,购进一些战略物资也不失一个妙着。
除了美元外,当然还应持有其他货币,分散风险嘛。但欧元危机后,还有其他可以长期持有的货币吗?日元,英镑,瑞士法郎?
8. 路在何方 (Exit strategy)?
金融市场波动让谁最头疼?第一当属中国政府总理温家宝。世界上还有哪个基金比中国外汇储备大?我看没有吧。而且外汇储备天天还在增长。
但何时到头,出路又在哪里?中国政府一方面要担心外汇储备投资的收益和风险,同时还要考虑人民币汇率的未来。以下是几种可能方案:
(1)人民币一次性大幅度升值。这不旦能鼓励进口,减少外贸顺差,提高国人购买力,还能抑制国内通胀压力,一举两得。可是,出口行业怎么办? 他们会纷纷倒闭,造成失业率上升。大批在沿海出口厂商打工的农民工会失业,引起社会不稳定。
(2) 让人民币浮动,且自由兑换。这是最终的选择,只是时机还不成熟,中国资本市场也没准备好。
(3)保守式逐步升值,同时大量花费外汇储备,如以国家的名义进口石油、工业金属或贵金属等等。
此外,经常有人建议中国政府利用外汇储备来建立更稳健的社保体系。这一建议似乎挺合理,但它与外汇储备本身没有多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