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大脑结构很不简单,可是它的功能更复杂。它是我们神经中枢的司令部,发出的指令掌控着我们身体的方方面面,细细节节,从情感到情绪,从思维到行为。然而,人们对这些知识的获取,也是经历了很长时期的积累和探索。至今,大脑仍有很多不为我们所知,探索仍在继续。
已有的有关大脑的很多知识,得益于一些大脑因为某些原因,比如意外事故和脑疾,而受到损伤的病人。其中一个最为著名的病人就是 盖基(Phineas Gage)。他的病例,被一大半的神经医学和心理学教材中被提及。因为一起工伤事故,他的大脑受损,左脑前叶几乎全部遭到破坏。那起事故看起来很严重,让人不敢相信过后当事人还能存活下来。然而,盖基活了下来。但是事故前后他在性格和行为上有了很大的变化。给盖基治疗的哈罗医生 (Dr. John Harlow)是个态度严谨,工作认真的人,他记录了盖基事故前后性格行为的变化,由此了解到了大脑很多在当时不为人知的功能。在当时,人们对大脑所知甚微。从他对这个特殊病例得到的发现,让人们才开始第一次认识到大脑和行为以及精神有一定的关联,大脑的不同部位掌管着不同的思维功能。虽然现在大家对脑损伤对盖基性格和精神健康到底有多大影响仍有争议,但由对他的研究而得出的大多结论,也在其他因为事故而脑损伤的病人以及脑中风病人身上得到证实。
盖基何许人也?盖基1823年生于新英格兰,1860年在加州去世。事故发生那年,他25岁,身体健康强壮,在斐蒙特州做铁道工工头。事发当天,他正在指挥一群人做岩石爆破建铁路。爆炸时,一根3厘米多粗,一米多长的铁夯刺入他的头颅。铁夯的尖端从他的左脸颊颧骨附近进入,穿过左眼后方,最后从大脑左前方顶部穿出。事发当天,他似乎没有太多痛苦,说话正常,被送去看医生,哈罗医生对他的伤口做了清理,从他的大脑里去除了头骨碎片,还去掉了那些暴露在头颅之外已经干了的脑组织。虽然盖基出血很多,但整个过程中他一直神智清醒。伤口包扎后,哈罗医生的记录显示盖基还很乐观,觉得自己几天后就可以回去上班。
实际上,他的康复远比他当初所想象的要艰难得多。从最初的神经错乱,到神智不清,以致最后的昏迷不醒人世,前后有二十多天的日子,当时他的医生和朋友们都觉得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他的后事也都准备就绪。但他又在一个月后奇迹般的能自己走动了。接下来的几个月,他回到父母乡下的家中,帮助一些轻微农活。据当时他的朋友和医生的描述和记录,除了失去了左眼,事发后他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记忆力下降,但记录并不详细,他的医生会定期去看他。这段日子对他来说,可以说是相对平静而安逸。
受伤的第二年,因为丢了原来的工作,他在新英格兰几个地方做了不同的短期工,包括在一些公共场合以付费的方式让人观看他,看他头上的伤口,其中包括在纽约市的Barnum’s American Museum作为活体展览。这个博物馆当年经常有各式各样比较特别的展览,当时在纽约很受欢迎。对于盖基,这是他那时的生存手段。1852年,受伤4年后,他又受雇去智利赶马车,虽然是马车,但在彼时应是最先进的交通工具,长途辛劳赶马车成了他赖以生存的工作。到了1859年后半年,他的身体状况开始下降。这时候,他状态不佳,很焦虑,又经常受到癫痫痉挛的困扰,很难继续维持这个工作。于是,他回到美国加州他母亲的家中。1860年的5月21日,他在持续几天断断续续的痉挛之中死去。
有关盖基受伤前后行为的变化,最初主要来自于给他处理伤口的哈罗医生的记录和描述。在受伤前,盖基被认为是工作认真,有责任心,和受同事尊敬的一个人,他的雇主甚至认为他是最好的一个工头。受伤后的最初阶段,据治疗他的哈罗医生的记录,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变化,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脾气暴躁语言粗俗,行为举止鲁莽没有教养,原来的雇主也拒绝接受他回去工作。他的变化,主要表现在脑损伤的初期。在康复之后,盖基并没有像不同版本所传说的那样生活得不堪,还是过了几年相对正常的生活,去南美洲的智利工作了六年多,做长途赶马车这项相对比较复杂的工作,说明他有了一定的执行能力和基本的社交能力。在他去世前一两年,他经常受到癫痫发作的困扰,直到去世前,连着几天的频繁发生,最终导致他的死亡。有人认为他从康复后到去世前,能过一段相对正常的生活,是因为他受伤的脑组织又部分慢慢恢复了功能,或是大脑有功能补偿的能力。但是,癫痫可能是源于他的脑伤,所以他的死还是应该和他的经历的事故有关。
时至1866年,盖基死后的第六个年头,已经完全失去联系十几年的哈罗医生,获悉了盖基的情况。这时,他已是个很成功的医生和商人。联系了盖基的家人后,他要求他们把盖基的头颅从坟墓里挖出交到他的手上。盖基家人送到哈罗医生手上的,除了盖基的头颅骨,还有盖基身前一直自己保存着的那根穿过他头颅的铁棍。两年后,也就是1868年,哈罗医生成功地发表了他那篇著名的对盖基病例的回顾文章。同时,他把盖基的头骨和他的铁棒一并捐献给了哈佛医学院的Warren解剖博物馆。它们为后人通过盖基的脑伤来研究大脑功能起过不小的作用。这两件物品至今仍在这个博物馆被展出,几乎就是这个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