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个爱笑的人吧,也许小有点幽默感,在生活里,偶尔也喜欢来点幽默说个笑话什么的。但是,我不是太善于表达幽默的人,常常还没把别人逗笑,自己就先忍不住笑起来了,结果我的笑话对别人来说,老是没那么好笑。当然,各人的笑点不一样,同一个笑话,有人觉得好笑,有人也许会觉得无聊,幽默还要学会讲究分寸,幽默可是大有学问。不管怎么说,生活里,不管是对自己还是于他人,笑的益处多多,所以爱笑应该是个优点。知道自己毛病多多,难得有个机会,赶紧趁机夸夸自己。
都说爱笑的人也爱哭,那我也不例外,因为我也是个爱哭的人。这要小声点讲,据说小时候在家里被哥哥姐姐们编了首打油诗进行冷嘲热讽。好在这事对我幼小的心灵伤害不是很大,因为那时我才四五岁左右。后来我大了以后,他们做贼心虚,谁也不敢跟我提起当年编排我爱哭爱笑这件事了。
突然想到哭,是因为最近的所见所闻,让我想到了我这一生成年后,迄今为止有过的几次撕心裂肺的痛哭,那种痛,那样的刻骨铭心,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第一次刻骨铭心不能控制的哭,是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在有点远的亲戚家里。不记得是不是被他们叫去的,到了那里,他们家只有比我大两三岁的算是我拐了个弯的表姐的女儿在家。她不问青红皂白,我一进门还没站稳,就告诉我我在家乡的妈妈正在医院住院,可能是胰腺癌。没等她把话讲完,我就失去控制失声痛哭,当时一下子就想到的是自己要没有妈妈了,根本接受不了将要失去妈妈这个可能。也不记得哭了多久,大人们下班回家了,其实他们已经知道更多情况,不是癌症,只是胰腺炎而已,才把我的情绪平息下来。据说,那天我走了以后,那个表姐被她当医生的父母狠狠地批评了一番,说她不懂事,吓着了我。
再一次的痛哭,是在我出国准备就绪前,回家看望父母离开的时候。那一次是我一生迄今为止,哭过的最长也是最伤心的一次。几个小时,坐在车里,又有哥哥在旁边,我只能压住痛苦,无声地流泪,压抑抽泣,不想让他发现。第二天,头痛剧烈,神智恍惚,过了几天才恢复。那时候,我的父母没有意识到那一次的分别意味着什么。可能他们的感觉和我之前每次寒暑假回家一样,就是来了走,走了回,下一次该回家的时候,就会回来的。走的时候,父亲坐在那里,我说我走了,他头都没抬。几年后,远在万里之外的我知道了他病逝,那一幕,就成了最后的定格。当时离开时,我隐约知道以后再见不知何时,心里一直隐隐作痛。那几天在家里,从来说话不在乎他们感受的我,总是小心翼翼地陪父母说话,想让他们高兴点。记得跟妈妈聊天时,我告诉她最喜欢吃她烧的红烧鱼,因为那些年在学校,从来没吃过有在家里吃的那么好吃的鱼,我对妈妈说她烧的鱼最好吃。这确实是真话,一点都不是违心,只是之前从来没想起说出口。倒是乐坏了老妈,原本已经不太进厨房烧煮的她,为了给我烧鱼,每天要颤颤巍巍地下厨。可怜的母亲,她一辈子没有过很多听我表扬她的机会。
再后来,出国了,人生的又一篇章。生活一年又一年,人生五味,交替重叠,不过如此。但是因为距离上的原因,我独自几次承受了由于突发事件而失去至亲家人的巨大痛苦。
不能忘记那一夜,凌晨两点多被电话叫醒后,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侄子出事的噩耗时我的震惊和痛苦。小我十岁的侄子,因为洪水,在去乡下的路上过河时被水冲走,不知过了多久后,才在河的下游找到尸体。我只在电话里听了几个字,就无法再听下去,我失去控制,我放声大哭,我彻夜无眠。
在随后的日子里,一想起这个侄子,我就心痛不已,泪流满面。出国后,除了父母,最想念的是他。因为我们年龄接近,他小时候我在他的眼里不是长辈。我常带他一起玩。尤其是上大学后每次回家,他总是跟着我,我去和中学同学聚会,他也要跟着,怎么甩也甩不掉这个小尾巴,我几个中学要好的朋友都认识他。后来他长大了,结束学业,有了工作也有了爱情,以为从此可以好好生活,孝敬长辈。没曾想,是两代白发人送走了他这个黑发人。他的离去,无疑是当时家庭的晴天霹雳,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那个家,从此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家。
在失去侄子一年多以后,我才踏上回乡之路。原本以为失去他而带来的痛苦已经平息,我可以平静地去看看他,去烈士陵园他的坟边坐上一会,和他说说话。我们一行几人,在离坟墓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姐姐用手指了指,告诉我是他的那一个。我万万没想到自己远远看到他的坟后,突然一声尖叫,忍不住嚎啕大哭,根本无法控制。我的尖叫声和哭声把连我自己在内的以及和我走在一起的几个人都吃了一惊。可以说,那样的哭,这一生,只有过那么一次。当时3岁的女儿也吓坏了,跟着我一起哭,还要不停地连问妈妈你怎么了。
几年后,我再一次被夜深人静时的电话从熟睡中闹醒。再一次,电话里传来的噩耗让我失声痛哭。这一次,是我一直视为比亲哥哥还亲的姐夫。他走得太突然,太突然。那年他刚六十岁,和我的大姐一起回家乡探亲返回,一路旅途劳顿,刚到自己家中后不久,因为心梗,淋浴时倒在了卫生间,等到被发现时为时已晚。其实已经约好第二天入院搭桥,只因为医院当天没有床位,只能在家里等一个晚上。震惊,痛苦,难以言表。大姐说她用了十年时间才走出失去姐夫的阴影。从那以后,夜半三更的电话铃声,总要让我心惊肉跳。
时光一如东流水,时过境迁。春暖花开的四月里,有母亲的生日,母亲节也快到了。往事历历,谨以此文怀念我失去的亲人们!
写于2023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