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约会
回到北京,与墙外人交流,多用WhatsApp、Line和脸书,但须翻墙。与墙内人交流,用微信,速度快。走在北京街头,收到有几十年交情的女性朋友的微信:
“在哪?”
“家门口压马路。”
“跟谁?”
“自个儿。”
“待会见面吃饭。”
“不去。刚吃过,早叫我,还能省几个钱。”
“陪我。”
“找三陪?”
“对,陪吃、陪喝、陪聊。”
“好,听你的。你定个地儿,告诉我。”
移居异乡多年,回来已是客,客随主便。她到海外时,也听我安排一切事物。
“吃什么?”
“随便。你在哪,我打车过去。”
“我离你近,去接你。发个定位。”
“定位?”
“微信位置定位,还是你教我的。”
有了卫星导航,有了软件定位功能,人们都不会看地图,不认路了,更不会用文字描述路程了。冬天在北京大街上,用冰凉的手指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找到了定位设置,锁定了我在街头的位置,截屏地图后发给了朋友。
“你周围有没有地方停车?”
“有,马路当间。”
“正经点。”
“路边有,收费的。”
“站那别动,一会儿就到。”
不想站在街上喝西北风吸雾霾,转身钻进一旁的京客隆超市取暖。一刻钟后,朋友发微信问我人在哪。我没回复她微信。一边给她拨电话,一边往外走。到了外边,说看到她的Mini Cooper车了。
朋友把车停在路边,见到我,立刻从车里出来,上前拥抱我。不知从何时起,国内要好的朋友见面,也都洋派了,在公共场合女人主动过来拥抱男人,都见怪不怪了。几十年前,这可被视为轻浮放荡的行为。
“三十年前,我会送你去劳教。”
“为什么?”
“你这是流氓行为。”
朋友打了我一巴掌,递给我车钥匙。
“你开。”
“女车我才不开呢,我只有国际驾照。”
“不能用吗?
“能,台湾行,大陆不承认。”
“大陆驾照呢?”
“博物馆放着呢。”
朋友悻悻地坐回到驾驶座位上,发动车子。我坐进副驾驶座上,问:
“去哪?”
“还没定。”
“别折腾了,把车搁这儿。那边有家粥店,去那吧。”
“听你的。”
朋友和我走进粥店,被引到一靠窗的桌旁。我们坐下,一人点了一碗粥,外加几个就粥的小菜。点完饭,朋友走过来跟我挤在一个座位上,把手机交给服务员,让服务员给我们俩照了张合影。
“把照片传给我。”
“等会儿。”
等会儿,我的微信响了,刚才的合影出现了。朋友美化了照片,把照片里的人变得更年轻更鲜艳。许多女人似乎都有不服老的毛病,都想把自己最好的展现给他人,哪怕是经过人工美化的。现在的手机照片编辑软件都能把丑妞变成美妞,把核桃皮的皮肤皱纹抹平,当然也可以颠倒黑白。
“这是PS,赤裸裸地造假。都老梆子了,咱们得实事求是。”
“还是老毛病,跟年轻时一个德行,说句奉承话就那麽难?”
“奉承话是假话,不说。”
好朋友相聚,吃喝是次要,联络情谊为主。就着一碗粥,在饭馆聊了一个半小时。饭后,朋友用手机扫了一下在桌上贴的二维码,账单就在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了,可用微信支付或支付宝付账。我好奇,拿出我的手机,用国外的移动支付扫描二维码,结果是connection error。
结完账,我们走出饭馆,走到朋友的汽车旁。
“我送你回家。”
“不用,不远,我走回去。”
我张开双臂,坏笑:“我想耍流氓。”
朋友脸红了,走上前轻轻地抱了我一下,然后钻进车,打开车窗,伸出一个像苍蝇拍的小牌子,上面印着着“微信”logo。我装傻,凑近车窗:“这是什么,苍蝇拍?”
“我呸,拍你的苍蝇拍。微信联系,多写东西。”
“好。”
朋友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