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复兴不是政治革命

作者按:最近国内有些朋友组织了一个“王令隽物理复兴群”。群主给我来信,建议 “物理革命,以政治革命为样板。” 我回信提了一些不同意见,贴在这里和各位同仁分享。

陈教授您好!

您在9月17日给我的信中建议:“物理革命,以政治革命为样板。革命理论也分两个版本,①给专家看的。②给大众看的。如共产党宣言。简短而精。物理革命:物理复兴。也需要:物理复兴之宣言。简意而明白,让大众追随者,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 对您的这个建议我有些不同意见,提出来请您参考。

物理复兴是学术问题,不是政治问题,不能以政治革命为样板,甚至不能与政治有任何瓜葛。这方面有沉痛的历史经验。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后,遭到德国一百多个物理学家的批判,有的骂他的相对论是“犹太物理学”,把学术问题政治化,种族化,和纳粹对犹太民族的种族迫害挂钩,结果并没有把爱因斯坦批倒。文化革命中陈伯达组织了一些科学院和北京名校的物理学家们搞了一个批判小组批判相对论,结果也没有把爱因斯坦批倒。以后谁批判相对论,爱因斯坦的拥趸们就拿纳粹德国和中国的文化革命说事,好像因为纳粹德国和文化革命反对过相对论,就说明相对论是正确的。这就是把学术问题政治化的报应。你们不要再重复这种学术问题政治化的错误。在讨论学术问题的时候,绝对不要掺入政治。也不要以政治革命为样板。

把学术问题政治化其实也是没有自信的表现。相对论营垒只要说 “既然你有理,为什么要借助政治权力?”就可以轻松地赢得外行的同情和支持。相反,如果我们严格地遵守纯学术讨论的原则,讲道理,讲逻辑,那么相对论的拥护者就别无借口,只能和我们谈学术谈逻辑,直到他们理屈词穷,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理论违背科学逻辑:“相对论和量子理论不可以经典的常识与逻辑理解”,甚至坦承其宗教神学性质:“科学家千辛万苦爬到山顶时,佛学大师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朱清时语),“这个世界不是客观存在”(施一公语)。这就是坚持学术原则的力量。

物理科学是和政治革命完全不同的事业。政治革命的目标是推翻一个政权,其生力军是社会底层的民众。他们不仅不必懂得如何解微分方程,甚至不必会做四则运算。只要社会黑暗,民不聊生,老百姓就很容易被调动起来参加革命。可是物理复兴是完全不同的事业,其目标关乎科学的基本理论,和亿万穷苦大众眼下的生计没有直接关系,因此不可能振臂一呼,天下响应。广大群众也无法理解我们与主流的辩论的内容和重要性。不光是底层群众不懂,就是上流社会比如拜登普金英国国王瑞典国王也都不懂。只有我们最后赢得了这场学术辩论,整个科学界都认识到了20世纪主流理论物理的错误,改弦更张了,芸芸众生和总统们国王们才会跟风,拥护我们的理论了。

至于革命宣言,学术宣言和政治宣言也不一样。我们既不能像写《共产党宣言》一样叫一声政治口号“物理学家在这场复兴运动中失去的只是锁链,而赢得的将是整个世界!”也不能像骆宾王一样写一篇讨伐爱因斯坦的檄文:“伪权威爱氏者,学非严谨,说实乖张,始弃学于少年,复落第于大学,曾为专利局职员……”。这种政治口号大众倒是看得懂,但是对物理复兴有用吗?物理复兴宣言不能这么写,还得是大众看不懂的学术文章。我的《致中国物理学界建议书》就是一篇物理复兴宣言,或者是申讨20世纪理论物理神学化的檄文。这篇文章的英文版是 “Physics needs nothing less than a Renaissance – On the relation between physics and philosophy”, 2020 J. Phys.: Conf. Ser. 1466 012002. 这篇檄文不是一般大众能看懂的。《广义相对论百年》是一篇全面彻底批判广义相对论的檄文,英文版是“One Hundred Years of General Relativity – a Critical View”, Physics Essays, Vol. 28 No. 4,2015,发表于2015年,也就是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发表100周年纪念的日子。当时全世界只有这一篇全面深入分析广义相对论的文章。这篇文章当然比《致中国物理学界建议书》更难懂,需要黎曼几何的知识。这两篇文章都是批判文章,是“破”,不是“立”。什么是“立”呢?我的宇宙红移的色散衰减理论是“立”,我的以太动力学是“立”。这两篇文章给出了跳出相对论和量子场论按照科学逻辑探索发现的例子。但是,这些文章都不是大众能看懂的。

我之所以反对将政治掺和进学术讨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主流理论物理学界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善良而又有很好学养的科学家。他们坚持维护错误的物理理论,并不是因为他们学养不够,更不是因为他们是坏人,而是因为他们的思想方法不对,哲学思维不对,不能高瞻远瞩,高屋建瓴地看透20世纪理论物理总体结构性的错误。只要我们耐心地说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应该能够慢慢醒悟,重新投入到物理科学的健康道路上来继续为科学奋斗。我们不能把他们看成革命对象,而应该当作说服的对象,当作科学复兴以后和我们共同为科学奋斗的同志。

当然,有一点我要说清楚,就是谈哲学不能看着是谈政治。物理学又叫自然哲学。牛顿奠定现代物理学基础的经典就是《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20世纪理论物理的错误有许多就是哲学问题,有许多是逻辑问题。要厘清20世纪理论物理的错误,实现物理复兴,必须讨论哲学和逻辑。Ph.D的意思是Doctor of Philosophy,也就是哲学博士。物理博士都是哲学博士,谈哲学是他们的本分。

当然,说服主流是非常困难的事。舌战群儒,是仰攻山头。主流拥有正统话语权,拥有人力物力及媒体出版资源,拥有所有政府的官方支持。我们的目的是将理论物理拉回科学的轨道,最终为全人类社会服务,可是当下的全人类大多数却都是跟着主流共同压制科学复兴的力量。要改变这种局面,还不得不遵守主流的游戏规则,还不得不靠在主流的压制下慢慢发表学术论文,进行学术辩论,澄清是非对错。这是对复兴者勇气毅力的考验,也是对我们自信的考验。这里需要的是踏踏实实的工作,淡薄名利的耕耘。这里没有戍卒叫函谷举的痛快,也没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辉煌,有的是顽强的工作和默默的奉献,是冷对千夫指的凛然和面对宗教审判被烧死的慷慨。我希望我们共勉,对严峻的挑战和考验有心理准备。

您要是觉得我的意见有些道理,也可以和朋友们分享。

令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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