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别有洞天的绚丽
王克斌 1-16-2025—>1-21-2025
从小,就听说过俞伯牙巧遇与知音钟子期的故事。伯牙弹琴,意于高山,子期赞曰:“峨峨兮若泰山!”伯牙乐在流水,子期又道:“洋洋兮若江河!”音乐成了友谊的媒介。音乐在弹奏者和聆听者间引发共鸣,留下流传千古的美谈。
人生离不开语言文字,语言用于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文字还可用于人生和社会的记录,也用于个人情感的抒发乃至仰天长啸。没有语言,整个世界就会成为一个dumb world,留下一个静默的天空和地表。
由于眼睛在人类身上的配置,人们知道了光明与黑暗,区分艳丽或灰暗。知道了美丽和丑陋。为此,科学研究建立了可见光谱的概念,赤橙黄绿青蓝紫。用红蓝黄三种基本色彩的协调, 可以绘成千万种不同的颜色。
同样,由于耳朵的配置,从雷声到蛙鸣,人们可以感觉到不同的声音。人对声音有极高的分辨能力,甚至听到某人的言语,就会猜出这声音来自哪位朋友。听到淙淙的流水沙沙的叶片,就会感受大自然美妙的音频。听到森林中的虎叫,就意识到什么叫做威猛。听到亲朋的呼唤,就感到亲情和友谊的贵重。
随着人类生产实践,人们又发现了声音的升华,那就是音乐。利用口腔、气流和声带的松紧,他们能够把语言唱出来。如同诗经里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们还发现,敲打不同的器物,居然会发出不同的音响。即使同一种材料,同样的音色,也会有音高和音低的区别。于是他们制作了编钟,中国最古老的乐器之一。在宫殿里,舞女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让王公大臣享受着美好的人生。以后,人们又发明了不同的乐器,如箜篌、竹笛、筝、缶、芋和锣鼓等,用于不同的场合。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邻居吕叔在工休的片刻,要教我唱一段京剧,就是脍炙人口的甘露寺选段,西皮原板转流水。没想到只教了我一次,不须笔记,我就能从头到尾全部唱下来。这段佳话成全了音乐和我的第一次碰撞。在小学同学面前,我也唱过几次。在同学们的鼓励下,我又学了借东风、空城计、二进宫等选段。那时候自学戏曲很难,由于贫穷的家境,既没有老师指导,又没有留声机和录音机的辅助。只能靠着收音机或天桥的地摊去偷戏。当然,我也没白下功夫。在班级和学校的联欢会上,我也小试过身手。有一次,竟然还有一位老师操琴伴奏。
这碰撞明明发生于“我和京剧之间”,为什么你非要强拉硬扯到音乐呢?原因很简单,京剧不光有唱词,还有旋律。正经八百的演出还离不开伴奏。伴奏自然离不开乐器。这不就是音乐吗,只不过京剧有其特定的板眼和唱腔。京剧有理由被看做音乐在某一特定领域的应用和延展。
到了4年级,我开始摆弄乐器。从笛子开始,接着口琴。这些乐器在50年代很便宜,譬如笛子只要3毛多钱一根,上边刻着龙飞凤舞的图案,笛尾还坠着一缕流苏。别人告诉我12345(斗瑞密发搔) 的位置,我便能随着吹出歌声。由于摆弄乐器必须注意曲谱,学一首歌后,我便对曲谱更加器重。于是我识谱、记谱的能力获得快速提高。班上的男孩子的文艺天才比女孩子的要强。可是音乐老师高玉龙先生不待见他们,常在外边演出时带着她门。否则,我们班男同学的文艺特长会发挥得更好。
小学5 年级的暑假,父亲给我一块钱,让我出去玩。离家门口近的热闹去处只有天桥了。那几年,天桥成了我不收费也不用登记的幼儿园。走到铺陈市路口时,我看见一个老大爷,身披褡裢,里边装着几把京胡。他手里拿着一把,边拉边走。唱了几年京剧,我也曾梦想过一把京胡。要是能够又拉又唱该有多好。只是嫌它贵,不敢奢望。我禁不住问他:“多钱一个?”他说:“一块。” 他的回答马上跟我兜里的钱数产生共鸣。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掏出钱来,成了一名京胡的拥有人。
院里当时正好有一位大学落考的地主儿子,他教我把里外弦调成5(L)和2,并告诉我二黄的指法。我立即拉出来胡同里广为流行的口头禅,“董各儿隆,董各儿里各儿隆龙,董各隆隆。” 这就是二黄原板的前奏。如鱼得水,那是我在小学时期最高兴的一天。后来,我又买了一本倪秋平先生的胡琴研究。知道了西皮和反二黄的指法。可惜,由于没人教导,加之我急于求成,忽视了弓法的训练。其实,对拉弦乐器来说,弓法至关重要。没有固定稳健的弓法,就拉不出乐曲的原汁原味。上初中前的暑假,我坐在炕沿上,拉起二黄原板,没想到在拉完前奏后,我随口唱了一句:“说什么学韩信命丧未央”,我高兴地站了起来。哇!我可以边拉边唱了。
上小学时,我萌生几次报考戏曲学校的想法。向父亲提出了申请,但屡屡遭到拒绝。父亲有封建思想,他虽然喜欢听我唱戏,却很难接受让宝贝儿子把唱戏当作职业。那时的孩子也听大人话,我只好收回这个念头,自叹与梨园届无缘。
到了初中,音乐老师王吟芳先生知道我喜欢摆弄二鼓子,时逢崇文区要办个二胡学习班。她建议我晚上到花市的火神庙里听课,并借给我一把学校的二胡。教二胡的老师姓刘,来自附近的第五十中学。在基本功练习之后,他先叫我们拉简单的曲子,比如卜算子,55654532112,……。继而学习刘天华先生的二胡曲,良宵。这时候,我才开始注意弓法。比如,良宵中有两次要一弓拉出8 个音符。后来,由于我开始重视学习和作业,便离开了二胡班。但课下,又自学了几首曲子,比如月夜、光明行等。我没敢碰过空山鸟语,那得需要更高的琴技和弓法。
到了高中,树立了考大学是我唯一的目标,除了几次小型联欢,做过表演,也当过班上歌咏比赛的指挥。在音乐方面基本没啥长进。但在繁忙紧张的学习中,我却有幸听过几次音乐会。
我在高中时碰上怎么吃也吃不饱的困难时期,我家因父亲退休也进入更困难的阶段。在双重压力下,我自知努力学习已经成了我唯一的娱乐。压根儿就没想过去观赏大雅之堂的阳春白雪。挣了一辈子32元教小学的姐姐心疼弟弟。她知道我对音乐有天生的爱好,硬是挤出块儿八毛的门票钱。让她这个寒门弟弟也长长见识。
我在首都剧场看过东方歌舞团的演出。节目里有张树楠先生的克拉玛依之歌、男女声表演唱逛新城,还有牟炫甫先生的拉网小调等。另一次我去了民族宫礼堂去看中央乐团的演出。我看到穿着燕尾服的李德伦先生,他指挥了罗忠镕先生的第三交响乐,还有忘记了作者是谁的艾格蒙特交响曲。演出中,还有刘秉义先生演唱的跳蚤之歌,还有一首女声独唱,马利诺之歌。我很喜欢。后来按国外名歌200首学会了跳蚤之歌歌,并在高612 班在圆明园的活动中唱了这首怪异近乎道白的歌曲。
文革中,一个姓刘的朋友带我去过中央乐团的排练厅,他有个姓冯的朋友在乐团敲击定音鼓,我们一起观赏了交响乐沙家浜。那可是中国音乐的顶级艺术团体,果然气势非凡。我在中国观赏的最后一次音乐会在1981年,出国的前夕。也是姐姐买的门票,地点在中山公园,好像是露天的。印象深的有朱明瑛女士非洲歌曲,她把自己涂成黑色,又唱又扭,场面热烈。还有李谷一女士的独唱,博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那时候,她好像出道不久。
我接触西乐是大学以后的事情了。考上清华后,我想继续高中的态势,全面发展。首先我是团支部的组织委员;在新生运动会上,我参加了400米跑步,我以1分0秒3的成绩,排名第10,不够代表队标准,只好退而求其次,参加工物系的中长跑队;在文艺活动上,我考取了音乐室的提琴班,被分到小提琴组。陆以循老师亲自为我们上课,循循善诱。他说,小提琴是细线条的艺术。此时,我从对简谱的熟练跃升到五线谱高度。知道了小提琴是固定调乐器,不像二胡曲谱中的唱名方式。可惜,因为担心业务课跟不上,忍痛割爱,把提琴班的课程停了。后来,陆先生又派焊9 的同学找过我几次。
看来,全面发展的目标太ambitious,它超过了我的智慧和能力的上限。我只能保住大学的课程和社会工作了。提琴有四根弦,从粗到细,分别定为G、D、A、E调式。刘天华先生就是按中间的两根D 和A弦定义二胡的,两根弦相差5度的音程。按此,D 调的里外弦应该是1和5 。G调时则是5(L) 和2。但有时也不尽然,阿炳的二泉映月定的是G调,但用的确是1-5 弦。
到了文化革命,大学全面停课,除了参加革命和接受再再教育,学生们几乎无所事事,闲暇时在要好同学的宿舍里串来串去。我发现物02 班沈同学有个抱着吹奏的大号,名叫小低音。他看我挺感兴趣,就教给我指法。想不到我随即吹出了歌曲。他看我的嘴唇比较薄,建议我学小号。他从音乐室的管乐队找了一把小号,交给我。我每天都要吹几下。小号又成了我的新宠。没想到我这二把刀的小号还派上了用场。
在毛主席发出最新指示后,学校组织游行。队伍唱歌,我在旁边边走边伴奏。常吹的不外乎语录歌、走在大路上和天大地大等。在1971年寒冬拉炼时,我背着背包,拿着小号,抢先跑到盘山山顶,然后用棉帽子把号栓捂化,吹着嘹亮的下定决心,不怕牺牲。鼓舞师生奋勇攀登。此外,还负责起床和熄灯的号声。万万没想到,两周以后,我这样死心塌地跟党走的热血青年被打成516 反革命分子。差点自杀身亡。每每回想起来,都觉着活该。
学了小号后,我开始注意音乐中的调式。乐谱有固定调名制和唱名制。简谱多用唱名法,即不同的歌曲要标明所用的调门。比如我们走在大路上用C调,歌唱祖国 F调,马赛曲 G调,中间还有几句转 F掉。而固定调名法只把乐器固定在一个调式。比如,钢琴和小提琴在C调,小号在降B,圆号在F,军号在C 调。几种不同基调的乐器在演奏同一首乐曲时,就需要让不同的乐器吹出共同的音高。如果把C调作为基准,那么,非C调的乐器就得做出牺牲。调整的办法就是对某个或多个音符做出升或降半个音阶。
音乐中常用的有五声音阶,比如中国的古曲和西藏民歌;三声音阶,比如军号;七声音阶阶等,比如新疆音乐和中国现代音乐。但有些地方的音乐常常含有半音,比如冰山来客的主题歌和丽达之歌。由于我自幼接触的是五声和七声歌曲,很少涉及半音。所以对丽达之歌这类的曲子很难把乐谱记准。
七声音阶有个特点,1 2 3 4 5 6 7 i ,在3和4 以及7和i之间是半音,或半度。变调也常常在4 和7 上下手。
1970年国庆游行时,我参加了清华的鼓号队。不怕您笑话,接受检阅时的白衫蓝裤都是跟同学借来的。队里的大部分人使C调的军号,少部分用降B的小号。C调和降B差一个全音阶。C调的1 相当于小号的2。军号吹出1 1 3 1 1 3 5 5 1 3 1的旋律,小号就得吹成 2 2 #4 2 2 #4 6 6 2 #4 2,为什么要把将B的4 升半个音呢?因为C 调的1 和3 之间是两个全音阶,而将B调的相应的2 和 4 之间只差1个半音阶。如果让吹出的音高全同,必须把降B调的4 提升半个音阶,从而把降B 的2 和4 之间提高到2度。把不同乐器的音高统一的方法之一是升4,另一个就是降7 了。
下边,我们试对七声音阶的音调变换做个图示。上边的一行用调名,下边的一行是对应的简谱。
C——D——E—F——G——A——B—C C调 (1)
1 2 3 4 5 6 7 i C调 (2)
我们注意到C和D及F和G等之间差一个全音,而E和F及B和C之间只差半个音阶,音频差较小。
我们把C调的4,即F,升半个音,就成了G调,升半音的符号就是#。
C——D——E——#F—G——A——B—C
值得注意的是,#F—G和B—C之间都是半音。
为了遵从七声阶之间的格式 (2),升4 后的主调从C变成了G调。
G——A——B—C——D——E——#F—G G调
我们不妨在做一次升4,即上式的C成为 #C,
G——A——B——#C—D——E——#F—G
两个半音阶落到#C—D和#F—G 身上。
按七声音阶之间的格式, 上式的主调又成了D调。
D——E——#F—G——A——B——#C—D D 调
对上式再升一次4,即#G,我们又会得到七声音阶的A调。
A——B——#C—D——E——#F——#G—A A 调
也就是说,从C掉开始,升4 三次,就成了A调。升4 的过程还可以继续推演。
我们再看看对(1)式连续降7后会发生什么。
首先B和C之间,通过降B,从半个音阶升高到满音阶如下,
C——D——E—F——G——A—bB——C (3)
此时,将两个半音的位置和七声音阶比较,式(3)
变成了F调:
F——G——A—bB——C—— D——E—F F 调
从F调继续降7 ,
F——G——A—bB——C—— D—bE——F
又成了降B调:
bB——C—— D—bE——F ——G——A—bB 降B(3)
1 2 3 4 5 6 7 i 降B
从上式和(1) 不难看出,降B调的2 就是 C调的1 。
像加法和减互为逆运算,升4 和降7 也是互逆过程。从前边的叙述,从C调降7 两次,得到降B。
反过来,我们可以对降B调升4两次,
第一次升4,得到:
bB——C—— D——#bE—F ——G——A—bB (4)
进入F调 F ——G——A—bB ——C—— D——#bE—F
再一次升4后,
F ——G——A——#bB —C—— D——#bE—F
此时,上式按7音律格式,回归到C调。因为B和F左肩的
#和b抵消。最后结果还是(1)
C——D——E—F——G——A——B—C C调
1 2 3 4 5 6 7 i
即 3 和 4, 7与 i 之间 是 伴度音程。
研究生毕业时,想带一台80286 AT PC回国,准备教两个顽皮的儿子学习程序设计,以便将来能有个比炸油饼熬豆浆要好些的饭碗。我自己也在Fortran语言的基础上学会C语言和8086 汇编语言。还学了计算机画图和计算机发声,进而掌握用计算机谱曲。
用计算机写歌的基本要求有三个。一个是把音频变成数字,二是把音频数字输出到计算机的一个PORT。三是制定一个发声的时间间隔,作为节拍的长短。这三个要求用中级语言C都可以满足。
首先要确定一个基准频率,比如A调的1,通常被定为 440赫兹。后边的音频数字则用12 音律模型。 A1 和A2之间的频率差是440* 2 2 /12-440赫兹 ,余类推。依次,A1 =440 赫兹, #A1 = 440*2 1 /12
A2 = 440*2 2/12 , 直到 Ai = 440*2 12/12=880赫兹。
Ai的频率是A1的两倍,这就是演奏口琴时的8 度合音。演奏时用舌头 顶住中间的几个方孔,让气流从舌的两边同时吹动1 和高八度的i。
虽然酷爱音乐,但我的作品无几。能拿出来的只有两首。一个是文革当宣传队长时创作的女生表演唱,还有霸酒芦丝那天我怀着满腔义愤谱写的《悼念同胞》。老年后,企图在U管上发出用京剧唱唐诗系列,却没几个喜欢听的。空闲时只好哼几段喜欢的歌曲,或者欣赏几段自己录制的拉唱音频。
可我在退休后却留下几篇关于音乐的文字,比如,50年代的歌、火红的年代火红的歌、附庸风雅话京剧、京剧我的不解之缘和从西皮二六看京剧音乐的典雅。眼下这篇关于音乐的拙作算作第六篇 。
作为业余爱好者,以上叙述不过是作者经过独立学习而获得的总结。
从我的经历来看,对音乐的爱好可能不会遗传。因为我的父亲不喜欢戏曲和音乐。母亲不识字,更谈不上识谱。而我的两个儿子对音乐也没有兴趣,不知道他们的音乐课是怎么及格的。我之所以喜欢音乐纯属偶然。如若不是吕叔叔当初教我唱甘露寺,我也许会跟音乐失之交臂,一生无缘。
长久以来,音乐成为我特殊的兴趣和爱好。在孤独时,音乐让我怀念;在劳累时,音乐让我轻松;在困难时,音乐激励我上进;在失眠时,音乐促我入睡;在衰老时,音乐又会让我思忖到当年的青春。
几千个单字可以书写出各色各样的文章,不同的色彩可以勾画出绚丽多彩的图案,音乐则靠着缭绕飘渺的7 个音符,排列组合成不同意境的精彩乐章。从贝多芬的交响乐到舒伯特的小夜曲,从马赛曲到星条旗,从伏尔加纤夫曲到码头工人歌,从天鹅湖到红菱艳,从梁父吟到广陵散,又从牌子曲柳青娘到夜深沉节节高,这7个多彩多姿的音符可以构建出巍峨的高山和汪洋的大海。音乐神奇,神奇的音乐!
感谢吕叔在我的childhood触发了我的音乐末梢,把我带进这个奥妙有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