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兵》唱腔回味

《这些兵》唱腔回味
王克斌 6 -30-2021
在京剧《智取威虎山》中，有一段唱腔曾强烈地吸引过我，它就是《这些兵急人难》。这段二黄三眼的唱段只有四句：“这些兵急人难治病救命。又嘘寒又温暖和气可亲。自古来兵匪一家欺压百姓。今日事却叫人难消疑云。”
演唱的背景是《林海雪原》的小分队在203的率领下来到山村夹皮沟，发动群众剿灭座山雕。然而刚刚受过骚扰的百姓们苦不堪言，满腹愤怨。他们按照“兵匪一家”的理论把小分队当成了土匪。村民李勇奇先生脾气火爆，居然要跟小分队火拼。情急之下，李母晕厥，203忙唤小白鸽抢救老太太。李先生踌躇不决，莫衷一是。在抢救李老夫人的紧张氛围和李先生的激烈思想斗争下，他好不容易理清了线条，把舌头捋直，吐出了发自肺腑的四句感语。
为了烘托紧张的气氛和内心字节的频繁抖动，唱腔设计师采用了略微冗长急缓交错的前奏。面对对仅有41个字的唱词，前奏居然使用了百十来个音符。在短时间内急促地演奏出这么多音符，忽高忽低，又急又缓，如激流飞溅于险滩，如滚石作响于山巅。设计者企图以前奏烘托出李先生的百思不解而又要急于拨开云雾的矛盾心理,对当时的紧张场景也起了帮衬之疗效。
有趣的是，对于这段二黄唱腔，前奏的旋律却采用了反二黄的风格。何以见得？前奏中第一句的旋律按照二黄的指法，（里弦是低音5 ，外弦是2。）用简谱表达如下：6 6 6 4% 34#32 7（L）2 6(L)7(L) 2。请注意，这里的4# 相当于升高半音的4。中国音乐素以五声音节为主，4和7 用的不多，更无论升、降半音。因此对某一旋律记谱时，往往把没有升降符号的曲谱当作最佳方案。如果按照反二黄的定弦法来表达第一句的旋律，里弦为1，外线为5， 应该是 2H 2H 2H 7 6765 3523 5。Quite clean！这里没有升音符号# ，也没有降音符号b。至少这个前奏的开头用反二黄的拉法比较合乎习惯，读起来也顺溜。
下边的旋律则采用了阶梯式的旋律，323566，5356ii，12352,然后急转直下，352321，6（L)1231276。接着节奏趋缓，4-3-3-2 1 6 12 325， 忽然接着三连音下坡的旋律，765，突显曲折唐突。前奏结尾时速度拉慢，6 5ii5——-，6 45 32——，平缓的旋律用于配合李先生因沉思而缓慢的语速。就像飞快的地铁到站时必须减速，好让动作缓慢的乘客们上来。
从第一句唱词“这些兵急人难”起，旋律改用二黄指法。基本上都是里弦的低音。表示李先生经过思想斗争后，惊魂未定，尚未从混乱的思绪中完全解脱。而在难字上又加重加长，以示“这事非同小可。”到“救命”的时候开始高亢，这两字用的多是外弦音。二黄的间奏53235 321676（L）（L56）1，表示思绪开始明朗，快要弄清了真伪。后边的561三个音符，我猜测应该是推弓，三个音符一推而就，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第二句的“和气可亲”的旋律也实打实地一字一音，只在“可”字上多用了几个音符。表示他眼前的一幕可以断定真实确凿。第三句是他忧虑的原因，兵匪一家，欺压百姓。这个难于摈弃的理论使得李先生如此地固执，即使亲眼看到和气可亲的场面，他还是“难消疑云”。在疑云两字上，琴师拉出一连串的音符，56532-3， 5656i-， 7—-， 6765– 5–67635—，婉转的旋律用来模拟李先生的思来想去，犹疑不决的心态。
将信将疑的思想斗争还在继续，以至于203首长不得不补上一段二黄原版，《我们是工农子弟兵》，阐明这支部队的来龙去脉。于是乎李先生心胸豁然开朗，疑团云散。他又跟了一段与三眼风格迥异的剁板，字字沉重，掷地有声。表示他要决心入股，一起剿匪。
我知道，不少从文革的浑水淌过来的同龄人都对样板戏谈虎色变，恨之入骨。是啊，这情有可原。我清楚地记得，《霸王别姬》里的头牌扮演者巩俐女士就是在《红灯记》唱段的伴随下悬梁自尽的。再说，我也是文革中的受蒙蔽者和受害者。但由于对京剧的偏爱，我不忍心把样板戏中的艺术精华和文革的洗脚水一起泼掉。何况，样本戏又不是江青一个人的作品，而是无数剧作家、唱腔设计师和演员辛勤劳动的集体成果。况且，要想发展京剧事业，毕竟还得持续改进。至少，样板戏的唱腔设计可以作为戏曲工作者的参考。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eRSANMTsMQiDWrBE-q6umXALSFGRj_bE/view?usp=sharing

这些兵.m4a 的链接是我自拉自唱的习作。与专业人士相比，琴速较慢，音调偏低。 作为业余的爱好者，还望网友们体谅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