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殉道者
1887 年11月11日,称为“黑色星期五”。在芝加哥庫克县刑事法庭大楼,(Criminal Courts Building , Cook County, 54 W.Hubbard ST. Chigcago)四位著名的社会活动家,无政府主义者,被押上绞刑架的高台。刑警给他们套上一件白色罩袍,罩袍从头顶遮到脚底。行刑过程,人们依然可以 辨认出他们反剪双臂的身影,看到他们躯体痛苦的抽搐,却看不到他们扭曲变形的面容。人们在被勒毙垂死挣扎时,很难再保持绅士风度。靠着这一层白色罩袍的遮 蔽,死者总算保留了一点耻辱的尊严——这是当时法庭能施舍的最大人道主义了。
判处绞刑的罪名是:“合伙谋杀罪”。但是谋杀主犯却始终没有归案,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指证被告参与这一谋杀的情况下,却决然判处五人死刑——法院是在借力打力,镇压由无政府主义者鼓动的工人运动。
在那个民主的幼苗和杂草竞生的时代,这个以信仰自由、言论自由为宗旨的国家却以法律的名义将异己者剪除。检控官的策略是“信仰问题刑事化”、“政治问题刑事化”。
四名殉道者的名字是:阿尔波特,奥格斯特,阿道夫,乔治(Albert Parsons, August Spies, Adolph Fischer, George Engel )。
阿道夫在法庭上结案声明中说:“如果判处我死刑是因为我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是因为我热爱自由、友谊与平等,我将不再申辩。”“如果统治阶级认为靠绞刑、靠吊死我们几个无政府主义者就可以粉碎无政府主义,他们就全错了,因为无政府主义者把信条看得比自己生命还宝贵。”
在绞索套进脖子的时刻,奥格斯特高声大叫:“那样的时刻一定会到来,我们的沉默比你们要扼杀的声音更为威力强大。”
阿尔波特,这位擅长鼓动演说的理论家,刚开口说:“必须倾听人民的呼声……”脚下活门啪地一下打开,身体骤然悬空,脖颈勒紧,话被掐断了!
路易斯(Louis Lingg)本来也应该和他们一同上绞刑架,但是路易斯骗过警察,在前一天从监狱外偷偷带进了导火索和雷管,夜里,他把雷管塞进嘴里,点燃了导火索,一声响亮,他的半边脸被炸飞。路易斯痛苦异常地又活了六个小时,到行刑的那天早上才咽气。
这个青年人死时刚22岁。
当时芝加哥市大约有70多万人口,50多万人参加了五名无政府主义者盛大悲壮的葬礼。从市区大街到瓦尔德墓地( Waldheim Cemetery),一路挤满了肃穆的人群,人们向缓缓行进的灵柩致敬。真可谓倾城举哀,万人空巷。
二、海马克广场的炸弹
1886年,美国社会虎虎生气,大量欧洲移民涌到这块发烫的土地上。然而资本主义的初始积累往往带有急功近利和野蛮的气息。工人每天的劳动时间长达12-14小时,资本家对新移民更苛刻,有的人甚至每天工作达18小时。
芝加哥的德国移民有一份自己的报纸《警钟》(The Alarm)。无政府主义者在报纸上发表文章,鼓吹罢工,争取八小时工作制。
最 初运动的情况是这样的:运动发起人先在铁路公司发表演讲,聚拢了一伙人,然后这伙人步行到港口再向装运工人鼓动,又吸引一部分人,大队人马又转向机械制造 厂造势……这样不断地往返激励,吸附愈来愈多的人参加,形成滚雪球效应。五月初,参加这一运动的工人已经有45000人,芝加哥市甚至没有一家工 厂烟囱冒烟了。
5月1日,当这种往返激励的工人队伍走到全美国最大的农业收割机厂(Mc Comick Harvester Co.)的时候,忽然一支200名的警察队伍出现,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开枪射击,打死2人,重伤6人。
在 《警钟》编辑室的奥格斯特,通过报纸,呼吁民众到海马克广场举行抗议集会。5月4日下午,3000名工人参加了大会。阿尔波特、萨曼(Sarmel Fielder)做了演讲。芝加哥市长卡特(Carter Harrison)在台下听取发言,并一直观察集会动态。最后他向警察局长建议:解散在市警察局严阵待命的警察,让他们回家,工人的聚会很平静。
到傍晚集会就要结束时,警官瓦德(Ward)指挥着180人的警察列队奔向演讲台。演讲台是由一辆敞篷马车布置而成,临时停在广场。主持人之一的萨曼站在敞篷车上冲着警察大声抗议:“我们只是和平集会!”
忽然,一颗炸弹飞向警察队伍,伴随着巨大的爆裂声,一名警察当场死亡,六名警察受致命伤(后死在医院)。警察马上开火,当场打死11名工人。伤200名。
悲剧开始了!
芝加哥市展开大规模逮捕和大规模审讯。在法庭上,萨曼的那句抗议“我们只是和平集会”被主控检察官描绘成向警察进攻的暗语。
三、法庭里的阴影
在最初的日子里,芝加哥和全国报纸一致谴责投掷炸弹事件,著名的企业家、学者教授、宗教领袖纷纷出面讲话,声讨无政府主义者,骂他们是社会渣滓,红色流氓,嗜血成性的破坏分子等,几乎是一边倒的舆论压力。
从一开始,案件就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警察在芝加哥全市进行密集的逮捕行动,数百家庭遭到搜查。凡是知名的无政府主义者、社会主义者、都被关押起来,监狱一时人满为患。
“先逮捕他们,再看法律条文!”州检控官朱利斯(Julius Grinnel)就是这样给警察下命令的。最后他选出8名工人运动领袖作为被告。
他 们是:阿尔波特,奥格斯特,阿道夫,乔治,麦克,薩曼,路易斯,奥斯卡。(Albert R. Parsons, August Spies, Adolf Fischer, George Engel, Michael Schwab, Samuel Fielden, Louis Lingg, and Oscar Neebe.)
在挑选陪审团成员的过程里,朱利斯也暗中操纵。法院废弃了通常抽签的方法,而指定一特别执行官负责组成陪审团,而这位执行官是由朱利斯提名,经法官批准的。
陪审团的12人,没有一位工人。他们分别是:大公司的营业主任、铁路建筑承包商、服装商、运输公司办公室职员、油漆推销员、经纪人、校长、公司速记员、工厂管理人员、会计师、零件制造商、种子推销员。其中还有人是死亡警察的亲戚。
检控官把工人集会和投掷炸弹看作是会议主持者的统一计划,却没有证据支持这一推断。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有利于被告的事实展现出来。
* 已经逃到日内瓦的主要讲演者阿尔波特,在开庭当天返回美国向法庭报到,宣称要在法庭上还无政府主义者的清白,使得“无政府主义者畏罪潜逃”的诋毁舆论哑然失声。
* 事实表明,阿尔波特在讲演的那天傍晚,和妻子带了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一起参加抗议集会,设想一个预谋投掷炸弹的人,怎么会带着稚嫩幼儿赴险?
* 被起诉的8位工人领袖,只有3人在爆炸现场。
* 芝加哥市长证明,集会是在和平理性的情况下进行的。
* 警方始终没有找到实际投掷炸弹的人,没有主犯到案,案件留有很大不确定性。
但是,检控官朱利斯铁了心,即使抓不到主犯,也要把从犯的“合伙谋杀罪”做实钉死。
朱利斯在法庭上说:“并不一定非把投掷炸弹的人带到法庭上来,这些帮助和煽动投掷炸弹的人,和实际投掷炸弹者一样负有责任。”
他 还对陪审团说:“法律在接受考验,无政府主义者在接受审判。这些人被筛选出来放到审判团前面接受控告是因为他们是领导人。没有比召唤千万人跟随他们更为罪 恶深重了。陪审团的先生们!请宣判他们有罪,拿他们作为惩治罪恶的例子,绞死他们以拯救我们的法度、拯救我们的社会。”
看来陪审团更接受检控官的“合伙谋杀”理论,8月20日,陪审团宣布:8名被告全部罪名成立。7名被判绞刑,1名判处15年徒刑(Oscar Neebe)。
在国际社会声援、国内工人组织呼吁下,州长赦免其中2人死罪( Michael Schwab, Samuel Fielden)改为终生监禁;其余判决不变。
对于警察滥用暴力,前后打死13名,枪伤200多名工人的严重结果,检控官只用了“当然,这样的反应是不值得十分推荐的”一语带过,再不追究。
四、绞刑架下的婚礼
从1886 年6月21日库克刑事法庭开庭以后,一位年轻的姑娘一次不误地到庭旁听,她就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尼娜(Nina Van Zandt)。尼娜是一个富有的知识分子家庭的独生女,24岁,她的父亲是一个化学家。尼娜出众的美丽中带有一股英气,她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人们的目光。
尼 娜为无政府主义者捍卫自己信仰的勇气所折服,被告充满激情的辩护词打动了她。尼娜开始每天给被告献上一束鲜花,并带来一些食品。公开表示对被告的同情,支 持被告的无罪抗辩。她还为芝加哥劳工互助报写文章报道库克法庭审判进程,力排众议,打破主流媒体对无政府主义者的偏见和指责。
奥格斯 特是警钟报的年轻编辑,32岁,发言直率、挥洒自如。他在法庭上的风度征服了尼娜的心。在法官宣布处死几名被告之后,尼娜也爆出石破天惊的新闻,她宣布和 奥格斯特结婚。奥格斯特身陷死狱身不由己,委托弟弟亨利做替身举行婚礼仪式。奥格斯特称为代婚新郎,这段婚姻也称为代理婚姻(Proxy Marrage),奥格斯特被绞死后,尼娜以奥格斯特未亡人自称,人称代婚寡妇(Proxy Widow)。
尼娜在法庭上超凡脱俗的表现及惊世骇俗的爱情,使她成为轰动美国的新闻人物。
尼 娜是当时青年大学生的偶像,在哈勃大学(Hobo)有她的一伙崇拜者。1905年,尼娜再婚,新丈夫也是一位无政府主义者。1912年,尼娜和新丈夫离 婚。她宣布恢复原来丈夫姓氏(Spies),继续以代婚寡妇自居。尼娜全名是: Nina Van Zandt Spies
尼娜的一生都在热情传播无政府主义,推动工人运动(I.W.W),从事慈善事业,救助贫民。她的一生可说是多姿多采。
五、不屈的寡妇们
在行刑之前,警察通知四名无政府主义者家属,声称他们可以与受刑者见最后一面。家属们急忙集中起来,由警察把他们带进一幢楼房。随后,警察马上变了脸色,把家属全部软禁起来。到被释放时,行刑已经结束,等待他们的是亲人的尸体。
原来这是警察加强刑场戒备计划的一部分。警局派出了300人守护刑场,对进入刑场的人进行周密盘查,对劳工积极分子、无政府主义者及其家属实施软禁监视。
绞刑产生了四个寡妇,悲愤的寡妇产生了悲愤的力量。
除去代婚寡妇尼娜,另一名给历史留下深刻痕迹的是露西——
露西( Lucy Parsons)是著名演说家阿尔波特 (Albert R. Parsons)的遗孀,她是一位缝纫厂工人,在争取八小时工作日的运动中是女工的带头人。
5 月4日,她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在海马克广场参加抗议活动,倾听丈夫的演讲。爆炸发生后,阿尔波特马上逃到日内瓦避难。审讯开始之前,她支持丈夫返回美国 向法庭辩明真相,不料反成自投罗网。露西忍受着巨大的丧夫之痛,靠缝纫工作抚养孩子。她把丈夫的著名讲话和丈夫的故事编印成小册子,工作之余就站在街头叫 卖。她还在“无政府主义社会论坛”发表演讲,被警察捉放多次。为了保护自己,她养了两只凶恶的大狗,使得警察不敢轻易登门造访。
露西是美国言论自由的试金石,露西不屈不挠的演讲,终于突破禁忌,警察不再管她了。露西后来 成为深受工人尊重的革命家。
对无政府主义者的绞刑造就了一批新的无政府主义者。奥格斯特的母亲,也整理编印儿子的著作,推动无政府主义。
人们没有忘记这些悲愤的寡妇们,国际劳工会I.W.W.设立了“先锋者救助基金”,号召国内外人士捐款。仅古巴工人就捐助了1000美元。基金会以每周8-12美元资助殉道者的家属,展示了社会温暖。
六、余波荡漾200年
处死五名无政府主义者给美国社会造成震荡,以后发生的许多事件,皆可溯源于此。
1889 年,海马克广场树立起了一尊警察纪念铜像,基座高达6英尺,铜像自身高9英尺,坐落在海马克广场中心,成为广场的标志性建筑。从一个角度看,这是表彰警察 5月4日因公殉职的忠勇精神,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是对镇压工人运动暴力的肯定。所以从铜像站立起来的那一刻起就有争议。
1889年7月,第二共产国际宣布5月1日为国际劳动节。
1893年6月26 日,伊利诺斯州新任州长颁发赦免令,立即释放3名还在狱服刑的无政府主义囚徒。州长约翰(John Peter Altgeld)说:
“我不是因为这些人忍受了足够的折磨苦难才颁发赦免令的,只是因为他们在被指称的罪行面前是无辜的,他们和已被绞死的人都是受害者,都是被歇斯底里的情绪、被误导的陪审团、心存偏见的法官陷害的。”
在州长赦免令发布的前一天,6月25日,在瓦尔德姆墓地,一座“海马克殉道者纪念铜像”树立起来,铜像高16尺,立在两层阶梯的花岗岩平台上,表现的是一位高贵的妇女正把一个花环戴在留有两撇胡须的工人头上,寓意是:正义女神将荣誉授予为工人福利献身的志士。
揭 幕仪式声势浩大,共有15000人参加。有不少社会名流。诗人、小说家、音乐家、艺术家到场致意,一个庞大的乐团现场伴奏。一支由3000人组成的游行队 伍,步伐整齐地从7年前劳工集会的海马克广场出发,追寻历史的足迹,一路游行到墓地。美国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劳工代表先后发表讲话,一时间英语、德语、波兰 语、法语、意大利语回响在墓地上空。
一个海马克广场爆炸事件,立了两个纪念铜像,一为殉道者,一为卫道者,一个在郊区,一个在市中心,遥遥相对,也代表着两种相对的社会理念。
1898年,在工人持久抗争之后,美国矿工率先开始实行八小时工作制,1914年,福特汽车公司开始8小时工作制,1916年普遍适用全美国工人的8小时工作制通过立法。
1969年10月7日深夜,轰然一声爆炸,屹立在芝加哥海马克广场的警察纪念铜像骤然坍塌。炸飞的腿部残肢砸落到附近的公路上。爆炸的威力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广场周围楼宇足有100个窗子遭到破坏,敞着一个个恐惧的黑洞。
这次爆炸是革命组织“气象员”策动。也是激进青年用暴力反对政府越战政策的开始。
芝加哥市政府将铜像修复,重新立起来。不到一年,另一次爆炸,又将铜像放倒。市长(Richard J.Daley) 十分恼火,派了警力24小时守护,后来始终觉得不是长治久安之计,1972年将铜像移到芝加哥警察总部大院。
广场上留下的铜像基座,成为表彰“气象员”的历史丰碑。上面布满了许多嘲笑警察、讽刺政府的涂鸦。俨然成了左派和无政府主义者挑战美国政府的擂台。
1992年,芝加哥市政府在海马克广场人行道旁,建立了一面铜匾,填补移去铜像后空旷无物的广场。铜匾使用了两面都不得罪的干瘪语气,对当年警民冲突作了这样的描述:
劳 资之间十年的冲突在此地达到极点,招致工人和警察的死亡。1886年5月4日,劳工群众在在鹤巷口附近集会,一支警队在德斯普雷大街行进时遇到从集会人群 南端扔来的炸弹。由此对8名社会活动家的审讯引起世界范围的对劳工运动的关注,从此在很多城市形成传统的5.1劳动节。
1992,3月25设计
市长,理查德(Richard M. Daley)
这个市长理查德.M, 是1972年移走警察纪念铜像的老市长理查德.J的儿子。
1997年,美国政府内政部将瓦尔德墓地和殉道者纪念铜像正式列为“国家历史遗址”予以保护,殉道者墓地成为芝加哥著名历史名胜。
芝 加哥市政府决定重新设计海马克广场的纪念建筑。2004年9月14日——海马克广场爆炸事件118年之后,四届连任的芝加哥市长理查德和工会领导人共同参 加了新铜像揭幕式,这幅铜雕作品表现手法含蓄。铜像是高15尺的敞篷马车,模仿当年用马车搭建的演讲台,环绕马车的人物面部轮廓简略,似乎正在安装或者拆 卸马车。雕像的主题是:结社和言论自由。芝加哥雕刻艺术家玛丽( Mary Brogger)花费了一年时间创作出来。她希望留下想象空间给不同观点的人们。
广场还有进一步的改建计划,处在酝酿之中。
七、再评无政府主义
无 政府主义一词源自“Anarchy”。原意是“混乱、失序”的意思,本来是政敌送给无政府主义者的的诨号,带有贬义。为避免人们望文生义,把无政府主义者 看成无理取闹浑水摸鱼的捣乱分子。无政府主义理论家 C.Griffen 对此特别声明说:“一个无政府主义者追求的是和平、和谐、自由、友谊和平等。”
他又长篇阐述:政府和与之勾结的宗教、资本侵蚀了人民的自由空间,是这个世界秩序混乱的根源。无政府主义者是要建立一个没有政府,没有教堂,没有资本家的“三无”世界。在斗争手法上,无政府主义者主张采用“不合作主义”,最终使政府权力失效而趋于消亡。
当然,没有政府,不等于没有社会组织。“统治人的政府必须废止,一个为人群服务的组织机构永存。”
自信的无政府主义者认为:这种理念才具有划时代的革命性。
历史部分地验证了无政府主义者观点的正确性。
首先,政府是一个很容易蜕化成大规模压制民众自由、侵犯人权的机构。悲壮的是,五个无政府主义者用自己年轻的生命,证明了自己对政府的批判:即使共和政府有时也会成为绞杀民主和言论自由的凶手。
再来看宗教。宗教以宣扬神性为业。在宗教势力介入权力机构后,一切就变得疑神疑鬼了。最终使决策者泯灭了人性,丧失了对现实世界的判断力。
远 的不说,就拿911以来一系列的恐怖主义攻击来讲,极端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是发起恐怖攻击的思想根源。恐怖分子为了享受天堂里的美女醇酒,不惜将人世间炸 个血肉横飞;而美国派兵入侵伊拉克,是总统布什通过祷告上帝,得到上帝默示的结果。接受了默示的布什,居然连所谓大规模杀伤武器照片的真假也分辨不出了。
透过阿盖达宣布的圣战、布什宣称的“新十字军远征”(尽管后来更正,却是越描越黑)都可以看到基督与默罕默德较力的影子。宗教在神的名义下,肆意挥洒人类的鲜血。
至于资本牵制政府的例子,更是俯拾皆是。民主国家的贿选,政治献金丑闻等,显示资本顽强地一再蒙混渗入政治决策体制,企图稀释一人一票的民主权利,让政府的政策向着资本家利益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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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200余年的历史还揭示了另外一个事实:无政府主义是一个没有可行性的理论。至今为止,世界上尚没有一个无政府国家在运行就是明证。相比之下,它的异母兄弟——共产主义却有很强的实践性。至少共产主义曾经在世界上形成过一个14国的社会主义阵营。
社 会主义国家由于其先天性内在缺陷,在与资本主义和平竞赛40余年后终告失败。80年代末开始,社会主义阵营陆续崩溃,苏联迅速解体。逆境求生的中国,不得 不改变观念,率先在经济领域进行改革。中国经济改革开放的核心就是引进外资。每年500亿美元的资本注入,配合中国的丰富劳工资源,创造了中国经济前所未 有的高速发展局面。
中国的经验证明,资本是跨社会制度、跨意识形态的客观存在。资本是进行现代化生产的必备条件,是创造物质文明的基础。雄厚的资本,意味着蓬勃的再生产能力。消灭了资本,也就消灭了商品生产,从而消灭了现代社会。
资本这个东西不只是“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它也能散发出文明和进步的芬芳。仅从这一点而论,无政府主义要消灭资本的诉求,无疑是错了。
八、后见之明
人们研读历史是为吸取前人的经验和教训,增长后见之明。
人贵在有后见之明。
1886年芝加哥那场历史性劳资冲突,让美国许多有识之士感受到,美国要稳健地发展,一定要理顺两个关系:一是劳资关系,二是执政当局和政治异见者的关系。
很显然,人们不希望看到有抱负、有信仰的社会志士成为殉道士。
一个造就殉道士的社会,是一个野蛮的社会;
一个持续造就殉道士的社会,是一个自取灭亡的社会。
社 会发展过程中,很自然会产生许多的政治思想派别。一个流派的观点有错误是很正常的,相反,靠限制流派成员的人身自由来阻止错误观点的传播才是不正常的。正 确与错误思想的筛选和淘汰,要经过实践反复比较后才能确定。强制和暴力在正确与错误的筛选过程没有任何积极作用。更何况如果使用这一派的思维方式,去评价 另一派的观点,结论常常是片面的,判断往往是不公正的。
所以,执权柄者不等于执真理者。如果统治者倚仗权势宣布一个异己流派大逆不道,然后以摧毁生命的手段剪除之,就已经违背了社会伦理和自然法则,统治者自己的执政之道就是横行大逆不道。
摧残了春天的花朵,也就消灭了秋天的果实,绞杀了善于思考的人物,也就扼杀了社会生机,直接的结果是精神贫乏和思想僵化。人死不能复活,遗憾成为永久。积冤成怨,暗流涌动,本来是社会积极能量,转为社会不稳定因素。治国治到如此境地,实在到了悬崖勒马时刻。
不论无政府主义理论有多少谬误,绞刑架上的殉道者应当赢得人们无可置疑的敬仰。他们为维护劳工权益挺身而出,道义上是光明正大的;他们争取言论自由不屈不挠,精神上是坚韧不拔的;他们坚持自己的信仰,宁殉道而不变节,品质上是纯真高尚的。
相反,检控官、法官、陪审团站在了历史另外一边。那伙以法律名义扭曲公平正义的显赫人物,那伙把“信仰问题刑事化”,把“政治问题刑事化”的得意角色,赢得了官司,输去了道义。他们的名字已经被冲刷到历史的荒滩,人们对那个方向,只是投过鄙夷的一瞥。
11-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