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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24 周二 阴云偶晴。Philadelphia
坐火车来费城。第一次来这个城市。
我跟儿子说，我们计划来的时候，以为是作为宾大家长来参观校园的，谁知你不再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只好做游客了。他不接话了。我并没有苦毒恶意，只是有点遗憾。
去年4月他被录取进入沃顿商学院的时候，我们也是惊喜忧虑参半。因为需要辞职，怕他丢掉这么好的工作机会，毕业后也找不到这样的职位，会后悔。还有他以前在纽约住过不到一年，身体不适应东岸，说回就搬回旧金山了。
儿大不由娘。我们只能尊重他的选择，读或者不读，都拍手叫好就好了。这就是现代社会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事实证明我们的担忧有道理，他读了一个学期，付了一个月一万的学杂费，说实在受不了费城的气候，还有一些我都难以启口的原因（怕人砸），就休学，然后又工作去了。新工作无非职位好听，实际工资含金量比原来差多了。
住在城中心的法语区。放下行李先去附近热闹非凡的集市 Reading 吃这里的名点，奶酪牛排，无疑是这座城市最著名的美食。
我们尽情享受一大长条面包夹有切碎，或薄片的牛肉。我观察一下，当你选择奶酪和/或炸洋葱的三明治卷，懂行的人点奶酪牛排时只用两个词：奶酪，加wit 或不加without 洋葱。又去吃了一个巨大的三个球的冰淇淋，也是朋友强烈推荐。吃完后很过瘾。
然后去老城看250年前的历史古迹。自由钟，因为有一条永久不能修复的裂缝，已经沙哑不会发出声音，但它的信息依旧响亮而清晰：“向所有土地上的所有居民宣告自由。”
钟上的铭文使它成为废奴主义者、妇女参政主义者和其他自由追求者象征的原因之一。
独立厅则是美国的诞生地。 1776 年，开国元勋们在大楼的会议室签署了《独立宣言》。 仅仅 11 年后，来自十几个州的代表齐聚于此，制定了美国宪法的框架。三栋红砖楼代表着三权鼎立的雏形。我对政治学历史学不求甚解，也从来没有想来朝拜一番。但是，对那一代“完人”的智慧见解精神与力量崇拜至极。
进入独立厅需要网上购票。一人一元，还有一个讲解员花20分钟给你。听了这段历史才知道法国国王路易十六是美国革命的经济来源。90%的枪炮弹药都是法国人提供的。议会厅两侧各自挂着国王和皇后Marie Antoine 的巨幅画像。心里暗想13年后，血腥的法国大革命发生时，美国不知有没有给皇室提供逃亡之路，还是任由群氓愚民一周斩首一万六千人头。
回头看历史总觉得一些事情不会重演，但是人类又是最不长记性的生物，所以神说阳光下无新鲜事。
3.20.24 阴天偶尔蓝天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这座城市到处都是本杰明富兰克林。宾大是他创建的。他是文艺复兴时代达芬奇一样的伟大人物。
这里三月初春，天气都如此凛冽酷寒。冬天不知怎样度过。想想多少也就理解了孩子。
我们自己导游。错过了昭陵六骏最俊美的“飒露紫”和“拳毛騧”。
百度说：两石刻在1914年时被盗，辗转于文物商之手，最后流失海外，后入藏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
–唐昭陵六骏石刻六骏采用高浮雕手法，以简洁的线条，准确的造型，生动传神地表现出战马的体态、性格和战阵中身冒箭矢、驰骋疆场的情景。该雕刻线条流畅，刀法圆润，刻工精细，栩栩如生，是驰名中外的石雕艺术珍品。
3.21.24 周四 阴云干冷
费城美术馆是1876年庆祝独立宣言100周年筹划建立的，到了1928年造了50多年才完成。美术馆的建筑非常气派，像希腊神殿一样屹立在富兰克林大道顶端的山顶上。
斯泰隆演Rocky 电影时，在这几石阶台阶上跑上跑下，据说很有名，他还捐献了一尊雕塑放在大门前，后被搬到台阶底端右边不太起眼的地方。
我们周二到才发现周二周三都闭馆，到了周四才去成。像我们这样不做攻略，走哪里看哪里的也常常四处碰壁。馆内在维修，印象派现代派很多著名作品都没有看到。还好镇馆之作，梵高的向日葵给我们看了。
10点进门先奔去看向日葵。这幅画的复制印刷品广告泛滥。我家里挂一幅闺蜜送我的，她亲自绣的十字绣。背景黄色的，伦敦的临摹。
每次站在梵高的画前还是有一些情感波澜和思绪起伏，为他的作品感动，为他跌宕的一生唏嘘，更为他的作品现今的商业天价困惑。
1889年梵高在Arles，为了迎接好朋友高更的到来，开始创造象征他们俩友谊的向日葵。他凭着记忆画出了这幅11/12朵（我一直数不清楚）金黄灿烂的向日葵的明亮。他仅存的五福向日葵中，只有两幅是蒂芬妮淡蓝色背景（另一幅现藏于慕尼黑）。梵高绘画后期反复画向日葵鸢尾花。有人说他怀念荷兰老家乡了。这种平凡又热烈的花朵，颜色形状和欢快的气息吸引了他。 他将内心的情感、黄色、阳光、南方与希望深深投入浓郁的笔触多层从颜料色泽之间。因为花儿会绽放，开到荼蘼，就会枯萎凋谢，他如同表现人的性情一样，欣喜忧愁悲伤痛苦，赋予每朵花鲜活的特征。最明显的是右边那朵有鲜红眼睛的花，我猜想那朵是高更，还有最右上的是梵高自己。男人之间的友谊很扯。高更是毛姆写作小说《月亮与六便士》的原型，天才画家，本应惺惺相惜才对，他喜爱梵高的向日葵，立刻买了一幅，不是这五幅中的。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割耳朵疯了流芳千古了，电影自传宣传好多，我高中时就读过译本梵高传，感觉可励志了。
这是美国本土惟一一幅。 听说11点有个免费讲解就参加了。
这幅《雨》是梵高在阿尔勒郊外的一家诊所逗留期间多次画的主题之一。他从卧室窗户可以看到一片封闭的麦田。 他用俯仰的视角，突出田地的起伏表面和附近的阿尔卑斯山山麓。 一条不平坦的泥土沟斜切地穿过前景，一条令人心悸的裂缝与墙壁的形状相呼应。还有画面上薄荷绿、淡蓝色和白色线条，形成了近距离可见的雨滴。 这是十月的一场阵雨，梵高想起了葛饰北斋的雨，以这种方式表达日本木刻版画对他的影响。还有就是他正在生病，那场暴雨就是他正在经历的癫痫病魔。
1888 年 12 月，梵高给弟弟西奥的信中写道：“我画了一家所有人的肖像。我以前画过邮差的头像，还有他的妻子、婴儿、男孩和十六岁的儿子，都很有个性，而且非常法国人。”
这幅画大都会也有类似的一张，鲁林夫人只有一半。这幅颜色鲜艳，绿色黄色和白色，女人和婴孩的轮廓用蓝色画出来，如同向日葵的花瓶是用红色画边，人物的形状姿势都很夸张，像是病人眼中抽象出来的。婴儿的样子也像个动漫玩偶，非常大胆。
塞尚这幅我很喜欢。颜色丰富有层次感，天空云彩的色块 紫色蓝色灰色和下方呼应，特别是那座山Saint Victorie 不断出现在他的画里，我看好多却一点不嫌烦，如同葛饰的富士山，西雅图人的雷尼尔雪山，那是一种精神气质的流露。他的绿色树林和橙色的块状房子非常有立体感，又形成自己的色调风格，足够影响即将到来的一代印象主义和毕加索
讲解带领我们看了一位美国黑人画家的作品，为了迎合政治气候吧，不过确实不错。两幅当地画家的写实画作，上开刀解剖课，不过不是我的茶。还有一座印度的神庙，几乎被原样恢复在三楼一个庭院，据说上世纪二十年代，一对费城夫妻在印度度蜜月，发现了一座废墟下掩埋着这些栩栩如生的柱子，就决定花钱买下。。。领导说不会是抢来的吧，我说印度也没有八国联军进去过，英国人殖民过，好东西应该在大英博物馆，也不会在费城。
因为要赶着去看那家私人收藏，结束得有点匆忙。一出来就想怎么没有看到伦勃朗。。。
The Barnes Association
全美最大的私家博物馆。他家收藏13幅 Modigliani 作品，7 幅梵高，上百幅雷诺阿、塞尚，无数马蒂斯毕加索……就冲着这个专门来一趟费城是值得的。我是在独立厅的游客中心看到第一幅画的海报，意外发现，格外惊喜。
2014年，上海土豪，刘益谦，初中肄业，小皮匠出身，出租汽车司机起步的收藏家，以10.8亿人民币天价，拍下了《侧卧的裸女》，创下了莫迪里亚尼的作品记录。让我特别关注这位画家的同时，感慨中国社会有一些初中生在掌控政治文化艺术的命脉呢。
Modigliani 出生在意大利托斯卡海岸小镇Livorno的犹太家庭。母亲家族历代多学者，而且是犹太教经典著作的权威，家族传说可以追溯到17世纪荷兰著名哲学家学者斯宾诺莎。家族还作收放高利贷的生意。让我想起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让人略见一斑为什么犹太人在欧洲招人恨。不过犹太人再不招人待见，比起哈马斯还是天然之差。
幼年时，Modigliani在外祖父指导下，接触了广博的哲学文献，继后阅读尼采、波德莱尔、卡杜奇、洛特雷阿蒙等人的作品，他坚信实现真正创造力的唯一途径是通过反抗和混乱。
画家还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时候，就展现出非凡才华。母亲在日记中记载，说，嗯，儿子已经是一位画家了。十四岁时，他患了伤寒，在精神错乱中胡言乱语，他最想看到的是佛罗伦萨皮蒂宫和乌菲齐美术馆的画作。他的母亲承诺，一等他康复，她就会亲自带他去佛罗伦萨。她不仅兑现了这一承诺，还让他跟随利沃诺最好的绘画大师古列尔莫·米凯利学画。
站在他的画作前，如同在读尼采，波德莱尔的精美小诗，每一首都闪烁着思想之光。
他的画如同《恶之花》一般。画家心灵的挣扎，精神的磨难，都一一表露无疑。他的女人，虚无又性感、孤独又忧郁；他的男人，疲惫又高傲，叛逆又崩溃的神情，画家用自己独特的风格技巧，超长的脖子，扭曲的躯体，空洞的眼神，让看图人一眼能辨别出来他的画。他的多幅裸女，不光表达了柔软躯体的诱人魅力，与画家桀骜不屈的反叛的精神一样让人着迷。在这个美术馆，我有时间，可以在每一幅心爱的画作前驻足停留，至少30分钟以上，如果能有两个小时更好了。
不过我不奢望。
莫迪利亚尼从年纪很轻就患有肺结核病。那是无法治愈的不治之症。为了掩盖肺病的高度传染性，免受遭受朋友的隔离、恐惧、排斥和怜悯，大约从 1914 年起，他用酗酒和吸毒来麻痹神经，缓解病痛。他是尼采的《最孤寂者》
现在，当白天
厌倦了白天，当一切欲望的河流
淙淙的鸣声带给你新的慰藉，
当金织就的天空对一切疲倦的灵魂说：“安息吧！”——
你为什么不安息呢，阴郁的心呵，
什么刺激使你不顾双脚流血地奔逃呢……
你盼望着什么呢？
看这篇《双重屋子》里的一段文字，我好像走进了画中的世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一间梦一样的屋子，一间真正的精神之屋，停滞的气氛略微染上粉红和蓝色。
灵魂沐浴在懒惰之中，遗憾和欲望为它蒙上香气。——这是某种昏暗的、发蓝的、玫瑰色的东西；瞌睡中一种给人快感的梦。
家具的形状都拉长、弯曲、疲惫了。家具一副做梦的样子；好像植物和矿物一样，被赋予一种梦游的生命。织物也在以无声的语言诉说着，像花，像天空，像将落的太阳。”
这样的文字像极了莫迪利亚尼的画。
画中的詹尼，静静地，空洞地看着“你“。环绕她的情绪却在浅浅荡漾。她的肤色如同夕阳在闪亮，空气里散着细微的芳香，掺杂着某种的氤氲湿润。。。她感受到爱抚的幸福，还是背叛的恐惧，回忆、悔恨、痉挛、害怕、焦虑、噩梦、愤怒。然后，有一天，女人老了，成熟了，贫穷了。她脸上布满了皱纹，她憔悴的面容，朴素的衣服，那些微不足道却又令人着迷的姿态，这一切有关女人的故事与传说，这些现代人的恶与病态都集中在画家的画布上了。
可惜，莫迪利亚尼的詹尼都没有活到年老。她在画家病死后的第二天，带着八个月的身孕跳楼自杀了。
生命还在延续。她在梦想，在哭泣，在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