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间奏曲

1.

3.16.24 晴天。纽约第二天

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看哈德逊新区的风景。阳光洒进房间，一丝丝，一线线，金灿灿，暖洋洋的，天上还有一抹微云。对我这样一个长年生活在阴雨绵绵之地的人尤为珍贵。这个小小的一房一厅居室被朝阳抚摸得温暖无比。

在大都会歌剧院看了一场普契尼的《图兰朵》。这部歌剧以前在西雅图看过。

疫情期间，大都会歌剧院免费为全球观众线上播出他们的节目，每天一部。从2020年四月到六月，我至少看了几十部。当时也采访了全球很多艺术家，看到他们的家居生活，书房客厅，感觉非常温馨亲切。哪怕一点不知道图兰朵故事的人，都应该听过《今夜无人入眠》这首曲子，激昂抒情、深情感人。

这是一部以传说中的元代中国为背景的歌剧，讲述了一个奇怪的爱情故事。美丽的公主图兰朵对所有追求者出三个谜语，猜不出来格杀勿论。

这么荒诞的故事延续了三年，直到鞑坦王子出现，一下子爱上冷血无情的图兰朵，又和流亡紫禁城的国王帖木儿和柳儿相认。故事太长就不简介了。

女指挥家是个乌克兰人，奥克萨娜·莱尼夫在大都会歌剧院首次亮相。男主角卡拉夫是个韩国歌唱家，其他的演员，听隔壁的老纽约老白人说，哦、这是一群东欧人在演中国故事。奇怪吧，对现在一切以政治正确为标杆的美国文化界真有点见怪不怪了。

三幕。俩个中场休息。场景皇宫，亭台楼阁，杂技演员、丝带舞者和龙木偶充满令人惊喜的东方异国情调。第二幕的金色和米色王座，和公主闪亮的长袍让我眼花缭乱，眼睛晃的睁不开。《图兰朵》的从头到尾贯穿是一首民歌《茉莉花》，听着很熟悉。

女主角Elena 首次亮相。她颠覆了图兰朵应该是冰冷公主的套路。她的开场咏叹就好像在讲述一个充满人情味的故事。

普契尼一生共写过12部歌剧。图兰朵是他最后一部歌剧，倆个月后就去世了。他的《波西米亚人》里有可怜的咪咪，在贫穷病痨咳嗽中死去。他的《托斯卡》里的女人只为她的爱情与艺术而活。《蝴蝶夫人》里的乔乔桑，被美国人引诱后结婚并抛弃。这些可怜巴巴的受气包女主角早已经让现代女权主义，甚至年轻人反感厌倦了。2018年我和小儿子在佛罗伦萨旅行，碰巧听了一场《蝴蝶夫人》，大儿子知道后，发飙说，你们太落伍了，这年头还听什么白人沙文主义的，有关被抛弃的日本女人的歌剧。哈哈，图兰朵刚强坚毅，冷静有力对我们与当下时政刚刚好。

我们的位置挺好。订票时顶楼的便宜票都卖光了，无选择之下买的倒是好座位。我隔壁的拄拐杖白老头好像不懂场规，一直在用手机拍照录像，第一幕结束后，太太换位坐到我身边，老公右边三个位置第一场没人，第二场才进来三个年轻人明显迟到了。 几处让人落泪点，柳儿对王子说，很久以前，你曾经对我笑过。白老头的欢呼是全场最热烈的。他那高昂的Bravo 一直喊，经久不衰，吵得人心烦，听那个声音底气像是歌唱演员出身。

歌剧3小时20分钟结束。

2.

坐地铁去布鲁克林的犹太区。儿子在那订了个米其林星级的的餐馆“Francie” 。主打吃皇冠鸭子。

我们第一次到布鲁克林。很喜欢那里街景，有点破旧，却充满活力，年轻人非常多热闹，沿途就吃了俩个小店，逛了几个书摊，都是一些反文化书籍，亨利米勒，爱伦坡，金斯基，克鲁亚克。。。餐馆在在居民区的角上。

沿着破旧的街道走到底就是布鲁克林大桥，我们从另一边的公园走过这座华丽典雅的世界奇观大桥。街道上，有一些戴小黑帽子和犹太传统衣服的青年男子在路上走着，还有一些犹太孩子在玩橡皮筋一类的游戏。想着他们胆子很大，不过顺着旁边的公寓往上看，好几家的窗口里都站着观望的大人。

突然老公没来由开始抱怨胳膊肘子疼，疼到不能碰，不能拿包，唧唧歪歪，很影响吃饭情绪。儿子说，明天你的手臂还疼，送你去医院。我根据他的一贯表现，心里想至于嘛。果真，第二天就好了。大概是撞到什么物件肿起来了。要不然大家公认说，男人没有生过孩子就会叫疼扮委屈装呢。唉，自从夏娃被蛇骗了，吃了苹果，被逐出伊甸园，所有劳苦重担都落到了女人身上。

看到介绍说，这里的鸭子都是固定的农场用犹太人的方式，Kosher 喂养，宰杀。整只鸭子（不含最好吃的翅膀和腿），用粉色鲜花与香草环绕着，送上来给食客看一眼，就拿下去切片了。而翅膀和腿被做成火腿，成了另一道菜了。怎么说犹太人太会做生意了，恨不得把鸭子的每个部位竭尽其用，有时也惹人烦。

纽约时报专门写文章介绍过这家餐馆。感觉也是奇怪，皇冠鸭把两条腿和翅膀都拿走了，剩下的光是鸭胸脯怎么会好吃呢。幸好我们叫了这道鸭腿做的火腿，非常别致。隔壁的老头过70岁生日，另一边的年轻韩国夫妻一直在摆拍，就我们为了吃而吃，没啥名目记念的。餐馆里每张桌子都坐满了，都是鸭子宴。这里结束再回到华盛顿广场的酒吧，接着喝酒，看到年轻人真多。难怪儿子不愿意离开这里，纽约是太热闹太好玩了。

3.

3.17.24 周天 料峭春寒。纽约第三天

一百年前，摩根大亨在他曼哈顿中城的豪华宅邸建了一座宏伟的图书馆。 他去世后，他的儿子JP 摩根于 1924 年向公众开放，让公众见识了纽约“老钱”的雄厚财力，和摩根家族对文学艺术音乐的热爱。三月初，图书馆邀请大批艺术赞助人和富有的藏书家在这座宏伟壮丽的图书馆里参加百年庆典。

今早出门很窝囊，出门半个多小时才发现没有带手机，想想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就让儿子下午见面时带上，结果他也忘了。一天白走了一万五千步。最可惜的是没有拍下一些收藏珍品。

见到了 880–899年的林道福音书，封面是现存最重要的中世纪金银珐琅宝石装订之一； 加洛林王朝金匠的三件当代作品，装饰以一尊巨大的金色浮雕雕像为主，基督被钉在宝石十字架上。1454年古腾堡最早印刷的《圣经》；1504年，德国画家丟勒的《亚当与夏娃》；1485年托马斯·马洛里爵士的《亚瑟之死》；简奥斯丁的完整小说手稿《苏珊夫人》；亨利大卫梭罗的日记；Ravel 拉威尔的Bolero 乐谱；狄更斯的《圣诞颂歌》原本；文森梵高写给弟弟提奥的书信；1517年法国的祷告之书；十字军的圣经；时光之书；王尔德的手稿；艾米莉勃朗蒂的手稿。。。

还有，1907年马勒的《第五交响曲》的乐谱。第五于 1902 年夏天创作，并于 1904 年 10 月 在科隆首演。第一次排练后，马勒写信给他的妻子阿尔玛，“ 公众——哦，天哪，他们该如何看待这种混乱，新的世界永远在其中孕育而出。。。这份 297 页的手稿乐谱是马勒在 1902 年 3 月抄写的精美副本，他于 1903 年 10 月将其献给他的妻子。第四乐章，温柔的柔板，被理解为一封写给新娘的音乐情书。

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的图式副本。 它复杂的结构将史诗与普通生活联系起来，将荷马《奥德赛》中的人物和主题与 1904 年 6 月 16日在乔伊斯的家乡都柏林发生的真实和想象的人物联系起来。 乔伊斯试图用一种特定的图式根据每一集的符号、颜色、艺术、器官、时间、场景、叙事技巧和荷马对应关系绘制了《尤利西斯》。乔伊斯准备了一些他的图式副本，作为礼物送给他生命中重要的人，包括他的出版商西尔维娅·比奇。这是其中一本。

在彩色玻璃窗和但丁和苏格拉底的壁画下凝视，在一墙一墙高到天花板的架子上摆满卢梭伏尔泰左拉笛福的作品边迂回，感受时光回转，琳琅满目，大精装本，小画册，烫金的，庄重深红色的全集，眼睛所到之处皆是珍奇收藏。

图书馆还有华盛顿的活着时印刻的面罩，第一任黑人女图书馆长的面部雕像。。。

下午去儿子安排的 Plaza，棕榈花园，喝英式下午茶。

刚刚看完Amor Towles’s 第三部小说，Lincoln Highway。纽约上东区出身的少年，Woolly最爱和姐姐来这里喝茶，想着小说里的叙述描写，好像看到了彼时情景画面，很有一点代入感。

一百多年的老酒店有点沧桑古旧，但是古典优雅，风范依旧。

在中央公园散步，今天是绿色的圣Patrick’s Day，参加游行的人群刚散，公园里热闹十分，春凤拂煦，樱花，水仙花，迎春花都竞相开放。美好的一天。

4.

3.18.24 周一 天晴微冷。大都会博物馆

没有什么假日能比亲子团圆，老友相聚，美术馆徜徉的时光更美好温馨迷人的了。这次纽约几天确实不虚此行。

周一与好姐妹见面。一月中，她来西雅图参加一个她们台湾姐妹的追思，我们才见面。这次一起漫游大都会美术馆。

记录几张以前忽略或没有看到的画。

意大利现代绘画大师莫蒂亚尼 Modigliani 的这幅女人画。模特儿是他的艺术家情人珍妮。这幅画有一层温柔细腻的迷惘色彩笼罩着画面，让人因着女子的肌肤体态，气味表情与姿态悸动而着迷。

莫迪里阿尼肖像画雕像都很容易辨别。 画中的人物身材都不合比例，被拉长的脸，细长状的眼睛、长颈鹿般的脖颈，仿佛受了意大利文艺复兴画家波提切利的《维尼斯的诞生》影响，还有下面要提到的移民西班牙的希腊画家格尔科的影响，身材都被PS 过了。莫迪里阿尼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人物眼珠如同雕像是空白的空洞眼神，一种没有瞳孔的凝视。因为画家自称：我只有认识了你的灵魂，才能画出你的眼睛。

El Greco 格里科的耶稣背负十字架和圣徒画，每次总让我凝视许久，感动落泪。

见到这幅格里科的Toledo风景画，和我们去年见到的托莱多一摸一样。500 多年流过的光阴岁月，在这个古城没有留下痕迹，悄然无声寂寞静止了。

18世纪法国静物画家夏尔丹是我一个新喜爱。他的画极其平凡简朴。他只描绘了少数几件物品：几颗苹果梨子橘子，银杯、铜壶，碗，好奇的猫咪，和流血的家禽猎物，夏丹把几个简洁的物品，浓墨重彩，用油彩的粗糙质感，使其近似于没有磨光的大理石。夏尔丹一幅《铜壶》极具代表性。让他一下子进入法国皇家艺术学院，专门在卢浮宫绘画。

中午去一家意大利餐厅，Sistina， 就在81街博物馆外的Brownstone。步行三分钟。环境优雅，艺术气息浓厚，菜肴精美。

因还想找荷兰17世纪黄金画派作家作品，才发现底楼的那个馆正在装修，那些画作回归到欧洲绘画各个时期了。意外发现了莫迪利亚尼是个惊喜。接着又逛了俩个小时就闭馆了。

回家在儿子住处边的景点 Vessel 看夕阳。风很大。落日瑰丽。

船暂时关闭了。因为有人从上头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