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乡时、我是和农民三同、所谓三同、是同吃、同住、同劳动。男知青是三人住在一个茅寮里,但是吃被分散到不同的农民家去,所以是二同。那时候,规定知青第一年下乡有8元钱的生活补助,我每个月都把这8元钱如数交给三同户的七叔。七叔家有8口人;5个孩子,4男1女,大女儿与我年纪相仿、二儿子上高中,平常不回家,下面是8岁、5岁、3岁3个小萝卜头,上面还有一个老母亲,我跟她家孩子一样叫她阿嬷。七叔人还算好,七婶是个比较小心眼,爱赚小便宜,却没有什么主见的小个子女人,跟七叔的母亲水火不相容,阿嬷只要跟我说话,必定是讲媳妇如何如何坏,其实七婶倒也不是那种歹毒的女人,只是有点小气罢了。七叔的大女儿叫焕好,按理说我们年纪差不多、应该比较谈的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怀有很深的成见,从来没有主动地跟我说过一句话,后来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住了他们家的新砖房子,加上后来发生的事件,使她觉得我占了他家的便宜吧。
我在七叔家搭食,每天吃两顿,每顿必有一碟咸菜或榄角,这榄角是用乌榄做的,吃多了胃疼。我们那是水乡,鱼虾倒是常有,再是自留地的瓜菜。肉是难见。可是我在他们家从来没有吃饱过!因为吃饭的时候,桌上摆的2,3碟子菜,除了小孩,他们3个大人加上焕好,都极少去碰一下菜碟子,要挟菜也是咸榄角,然后低头默默地吃饭,弄的我也不敢轻易动筷子挟菜,慢慢地就变成了我很快默默地吃完一碗几乎没有菜的白饭,说一声:我吃好了,你们慢用,就逃也似的离开现场,他们也如释重负地重新开始吃饭。这样一来,时间长了,我就变得饥饿难当,趁过年回家时,带了一个小的煤油炉来,在自己的房间里有时候做点面条之类,哪知好景不长,却由此而引出一段是非。
同我一起插队有一个男知青H,外号马家辉,因为据说他像有一本电影?里的一个叛徒叫马家辉,还有一外号叫钱广(文革时有一部电影叫《青松岭》、里面有个反面人物富农钱广)、这外号是来了以后知青们给他取的。本来他家原就是广州郊区的农民,却不知怎么也算作知青被弄到跟我们一起插队来了。这人小农意识极重,事事斤斤计较,而且喜欢班弄是非,我们4个知青只有他8元钱的生活费只给5元房东(二同户),自己留了3元,弄的他的房东很有意见。他知道我带了个煤油炉来后,有一天开工的时候,他在田头对七婶说:“你那好不容易用辛辛苦苦的血汗一分钱一分钱地垒起来的新砖房子,被她(指我)用煤油炉一烧,那烟就会把你的房子整个给熏黑了,这房子还能要吗?你怎么能忍心自己的房子被她这么糟蹋呢?“七婶被他这么一挑唆,整个人跳起来,大声骂到:”什么鬼呀什么鬼呀,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可以随便糟蹋我的房子阿,你要是再敢熏我的房子,我就对你不客气(实际的原话是更脏的粗话)!“我被气的差点没昏过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想到的是“本事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七婶无知我不怪她,可是马家辉我跟你无冤无仇,平常也从来没有得罪过你,凭什么你要对我这样栽赃呢?过后是越想越悲愤,跑到海堤上没人的地方痛哭了一场。但也从此不敢再用煤油炉了。为解决饥饿后来是买点饼干,从家里带些炒米饼之类可以不用烧火就能吃的干货来充饥、偶尔到邻队别的女知青那里蹭饭。可是有一天,午饭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拿出饼干准备吃的时候,赫然发现阿嬷站在窗外窥视,那满脸皱纹的老脸紧贴着窗口、正张大着嘴巴、瞪着眼睛往里瞧呢、那样子着实吓了我一大跳。那以后,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吃东西也要小心翼翼地偷着吃。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过了一年,直到第二年又来了3个知青,其中有一个是女的,这才成立了知青集体户,给我们盖了知青房,当我离开那间7,8平米的小房子时,推门向外、仰望天空、只感觉海阔天空,一身轻松。
发表于200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