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病了，倒在秋风乍起时。
年初，武汉肺炎来袭，人人谈”冠”变色。才见江城封关，转眼困守异域。由冬至夏，对面校园野荫飞长，一片死寂。
区区病毒一动，人类就乱了章法。
惶恐中，传来百岁老人厌食的消息。
子欲归，奈何国门紧闭。“常回家看看”言犹在耳，一到紧要关头，“中国心”立即作废。
欲哭无泪。
（一）结缘
“综上所述，冠状病毒具有高频率基因重组与变异特性。适当环境条件下，它能快速进化，跨越物种障碍，在短时间内成为导致人类和动物重大融入性疾病的病原体。
Time will tell. (时间将会证明)”
学位论文结语，写于1994年春。
和冠状病毒相遇，纯属偶然。
当年出国，临床训练为主，兼搞科研，难圆“博士梦”。其时最热门的，非艾滋病毒（HIV）莫属。本以为到了传染科，和它打交道水到渠成。谁知里根总统政治挂帅，迎合原教旨保守势力，将艾滋病和同性恋挂钩，巴不得两个“妖魔”一起自生自灭。政府对疫情装聋作哑，研究拨款少得可怜。偌大校园里，唯有一个生化教授苦苦支撑。
系主任好心，介绍了另外三位的领域：疟疾、梅毒、冠状病毒。前二者与临床挂钩，经费充足，后者却从未听说过。觉得病毒遗传更接近分子生物学前沿，便选择年长自己两岁的导师，入了冷门。
几年幸苦，开出一朵小花。电脑上打下最后一个英文字母, 不禁怦然心动。
基础科学重钻研，有时也难免牛角尖。眼前这个家伙，重组变异能耐已和流感病毒不相上下，有公卫背景的人，对其潜在含义无法视而不见。HIV从灵长类跳槽过来, 已在全球蔓延，下一个又会是什么呢？
那年头，冠状病毒乏人问津，对此当真者，屈指可数。
答辩顺利通过，导师亦获终身教职。我挂“冠”而去，投身向往已久的艾滋沙场。
（二）应验
02年初冬，紫禁城外雾霭缭绕，国贸中心初现端倪。
“入世”成功，中国忙着和世界接轨。曾经讳莫如深的艾滋病，随着国际资源到来，成为时髦的公关话题。真心实干者，看到一线曙光；浑水摸鱼的，蜂拥而上。
六年前，听闻云南边陲爆发吸毒者感染，曾给时任卫生部长写信献策，结果泥牛入海。如今身为“嘉宾”，近水楼台，感受冬天里的一把火。
此刻，“不明原因肺炎”正在南国悄然滋生。待到东风传讯，冠状病毒一夜成名。
从科学的角度，“非典”出现并不意外；发端于故土，却让人心中五味杂陈。
传染病的概念，记事起就有。
父亲早年医学院毕业，因日寇细菌战威胁，自愿留校助教三年。抗战胜利，重返临床。名师门下用功，而立不久即挑起大梁。朝鲜战后，为“粉碎美帝细菌战”【1】，被领导点名强行调出，筹建防疫大队。医院上下无不为之惋惜，唯有父亲安之若素，在看不见的战线埋头拉车几十年。
小时候，父亲出差频繁，有时数月不归。他极少在家中谈论工作，也不能在专业刊物发表文章。有关疫情的一切，都属“国家机密”。不过，两条卫生习惯已成家规：不随地吐痰和饭桌上的公筷。老相册里有张照片：高原上的毛毡帐篷外，父亲身穿“解放服”【2】，为一位康巴汉子听诊，调查牧区“布鲁氏菌病”。大跃进下乡蹲点，一只公鸡飞进了大锅稀饭，又扑腾出来。吃，还是不吃？众人目光转向父亲。经过“反右”，一举一动都有人打小报告。他便忍住恶心，拿起土巴碗第一个上前。成年后听说此事，才明白家中公筷并非讲究：父亲身不由己，在疫区“同吃同住，打成一片”。为了保护家人，又不便明说，才以此划出楚河汉界。文革后，公开的内部资料坦言，造成两次国际大流行的“亚洲型”和“香港型”流感毒株，均出自内地。只因保密工作做得好，让殖民地同胞黑锅背了几十年。
“非典”初期，相关部门按老规矩念经。不料世风已变，真相被一个退休军医捅穿。加上疫情外销，全球哗然，结果当事官员被问责下台。终于，坚冰打破，网开一面：当局向世界卫生组织（WHO）通报重大传染病疫情，美国CDC派代表常驻北京。各级防疫站，一律改称疾控中心（CDC）。
借着这股暖流，03年清华园召开中美艾滋峰会。头天前总统克林顿和艾滋男孩台上拥抱上了新闻，隔日便有中国总理在医院和艾滋患者握手的大辐照片跟进。与会者无不欢欣：或许，早年艾滋悲剧可以不在中国重演？
也有小插曲。
抗击“非典”有功的女副总理，说好要在开幕式现身，结果来个副部长充数。知情者透露：会议倡导人、发明鸡尾酒疗法的何大一教授，接受了美籍台商资助。有好事者，上升到“国家荣誉”高度，让铁娘子却步。众人大呼哀哉：几十家中外赞助，又兼“骨肉同胞”，这是哪跟哪！
（三）巧遇
走马灯转，新帝登基。寒风中的皇城，一派萧煞。
京西宾馆里，开着艾滋病年会。那年，因资金滥用，全球基金终止对最大受惠国继续拨款。财大气粗的盖滋基金，驻京办也大大缩水。民间NGO销声匿迹，新染人数大幅上升。但官方数据坚定不移，被公认为“神仙数字”。台上多是自弹自唱，和数年前国际交流氛围大相庭径。
晚餐，新会长主宾席就座，正是非典时期前任部长。张会长面色红润，吴侬口音，颇有学者风度。十年赋闲，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第二天一早，搭地铁去友人家，准备放下行李就去看望住院的表哥。刚启动，就接到表嫂电话：“上午蒋主任在家，他对病情最了解！” 赶紧在下一站转车，拖着拉杆箱直奔五棵松。
和蒋主任谈完，顺便问起医院里父亲的两位同窗。“他们是我老师，就住隔壁楼里！” 话音未落，便风风火火领我上下电梯、登门拜访。
下午见到表哥，才知他就是当年的揭盖人。
蒋张二位，履历相似。前者49年入燕京医预科，57年协和毕业，解放军总医院前任大外科主任，肿瘤专家。后者60年代上医才子，毕业后到二军医大学，曾为海派国家主席保健。若无那场冠状漩涡，皆应顺风顺水、功德圆满。
结果，一个曲线挂靠，一个当家人眼中钉。时也，运也？根底，恐怕还在青春期：教化不同。
（四）老调
武汉肺炎一冒头，致病原就确定为“非典”病毒近亲。前车有鉴，地方医生的警觉与推断顺理成章。病原体、传播途径、临床表现都如此相似，如何防控，该一目了然。
偏不。
维稳至上，照本宣科。一席万人宴，看得世界目瞪口呆。漏子捅大了，开打“人民战争”。
可怜芸芸九头鸟，大年夜成了案上祭品。当是千万草民重演“雪白血红”长春城【3】，才近“亲自者” 初心？
敢问传染源头？祖师当年有言：不须放屁！ 宽衣、挺腹，极目楚天舒【4】。庆功会上“国士”争宠，冤魂感恩。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厉害了，我的锅。
张部长应自叹：官不逢时。蒋主任该庆幸：强过吹哨后生，尚能呼吸。
和传染病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爸，关门禁足数月，呆坐困顿，对周遭渐渐失去兴趣。老年人此刻，尤需亲人伴护慰籍，增强生活信心。与远方子女团聚，犹如一剂强心针，身心健康即可扭转。请求使领馆：核酸检查自费隔离一律遵命，可行？答曰：上级规定，除非病危死亡，外籍大陆人回国照顾亲属不宜。
眼睁睁看着父亲一步一步走下坡路，失能失常。
多少年来滔滔不绝 ：“白求恩同志……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一个外国人，毫无利己的动机，把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
什么主义，什么精神？昔日加拿大共产党员入境，哪方官员准许？今天中国父老何罪，该当赐死待毙？！
（五）失忆
手机上的信息让人揪心：血压90/40，白细胞20000+，血色素下降，尿量不到100cc。典型的衰竭性休克体征。
父亲形容枯槁，靠着抗生素和静脉滴注维系生命。病危通知入院时就下了，主管医生说：人走，就在几天之内。日夜待命，希望他神志清醒的片刻，能够再看我一眼，听到远方亲人的呼唤。
指盼“人道主义”签证？莫道送终，连送葬都成妄想。
长夜难眠，长夜难明……
49年以后长成者，只知中国防疫事业起步于”新社会”。其实不然。
以两位先驱为例：
出生马来亚、首位剑桥毕业的华人医生和细菌学专家伍连德博士，应满清洋务派重臣袁世凯之邀，1908年到天津主持“陆军军医学堂”。1910年满洲鼠疫爆发，他临危受命防疫总医官，因地制宜，创造性运用现代细菌学和传染病理论，不仅成功控制当地疫情，而且防范了一场可经铁路和海运蔓延的全球大流行，深受国际赞誉。民国初年，他在东北建立中国第一个常设防疫机构。1918年执掌中央防疫处后，逐步设立海关防疫机制，领导控制了东北和上海多起鼠疫霍乱流行。1915年参与创建中华医学会、主编《中华医学杂志》，首任公共卫生分会和中华微生物学会会长，并执教协和医学院，实为中国现代公卫事业的开创者。
陈志潜教授成都人，1929年协和毕业，立志发展农村卫生。32年哈佛进修归来，参加晏阳初先生河北定县乡村建设，首创村-乡-县三级基础卫生服务网，集保健治疗、预防接种和健康教育为一体。抗战期间，受省主席张群聘请，返乡任卫生实验处处长。他借中央、齐鲁、华西三大学医学院合力，一面主持战伤救治，一面在后方内地筹建临床和预防相结合的城市公立综合医院、传染病院、妇幼保健院，设立护士、助产士和公卫人员培训点，在省内建成80个县级卫生院，形成一套医疗卫生服务的完整体系。其理念超前经济实用，半世纪后成为世界卫生典范。世界儿童基金称他为“中国公共卫生之父”。
二战结束，为健康强国，民国政府考试院委托霍普金斯大学出题，从医学院讲师助教中麟选出一批优秀者赴美，学成后回国任行政卫生官。孰料国共内战爆发，经费短缺，此事只好作罢。80年代出国潮涌，父亲重提当年与留学失之交臂，感触良多。
内忧外患的“旧中国”如此，和平年代“东方红”，该当如何？
“解放”初期，防疫系统效法苏联而建，东风压倒西风。后来和老大哥翻脸，土包子【5】直接发号施令。从“除四害”、“灭钉螺”，到“赤脚医生”、“医护一条龙”【6】。卤水、鸡血、挂线、甩手，种种“疗法”不一而足。校办、社办、院办“药厂”土法上马，中草药针剂大显神通。极品之作：主席思想战无不胜，唱语录歌针麻开刀【7】。
其间，防疫站已遍布全国区县，队伍庞大，盖世无双。然而，外行领导内行，意识形态当先。除了敲锣打鼓”爱国卫生运动”和秘而不宣、抽疯式的“防疫战”，其它所为有限。
新闻里没有疫情，只有”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文革中，荒芜的华西坝上遇见一位孤独老者，大人让我叫“陈爷爷”。道别后，父亲说，他是坝上最有学问的人。50年代初院系调整，陈志潜教授即遭排挤。以后“反右”中招，“拔白旗”靠边站，多年郁郁不得志。改革开放，洛克菲勒基金来华，询问这位协和医院前董事的下落，才被搬出来当摇钱树。
伍连德晚年，在自传中写道：“我曾将大半生奉献给古老的中国，从清朝末年到民国建立，直到国民党统治崩溃，往事在我脑海里记忆犹犹新。新中国的成立，使这个伟大的国家永远幸福繁荣……” 37年日寇全面侵华，伍连德被迫返回槟榔屿悬壶济世。人民共和国成立，他兴奋不已，请求探访故地，并愿把私宅献给政府。不知是因布衣郎中“统战”价值太低，还是三朝元老身份过于敏感，均被冷处理。90年，世界微生物学会联盟来信，查问其创始人之一的资料，搞得时任中华微生物学会秘书长一头雾水。数十年间，他被“祖国”忘得干干净净。
如今，父亲躺在自己早年工作过的医院里，命悬一线。疫情严控，身边只有一位农民工“陪护”。倘若先辈们艰苦卓绝、吃“八宝饭”【8】打下的根基还留存一二，国人生病何以严酷至此？
呜呼！
（六）惊梦
“非典”发生，大大提高了世人对融入性传染病的警觉。至2005年，业内已成共识：下一次新疫情爆发，时不我待。欧美领头，WHO出面，逐年制定和完善相应对策。此后十年内，亚洲禽流感、美洲猪流感、中东萨斯、非洲伊波拉、巴西兹卡（Zika）病毒轮番登场。皆因专家牵头国际合作，未能造成全球大患。其中，美国CDC一马当先，功不可没。
这回不同。
首先，WHO断了脊梁。权威机构言不符实，再难有信用。
其次，当年幸运的欧州诸国，低估疫情播散速度，掉以轻心。
再三，美国入境禁令虽早，不过是政治虚招。雷声大，雨点小，处处留缝。
首例新冠病例在西雅图确诊，人们以为CDC会出掌帅印，像以往一样纵览全局，将散发疫情控制于萌芽状态。殊不知，疾控机构早被本届政府冷落。菜鸟主任缺乏公卫领导经验，安居华盛顿俯首听命。
撤侨专机里，感染者与普通旅客间，一张薄膜四面透风。全幅武装的机组人员四下走动，充当传染媒介。事后媒体揭露：CDC专家曾坚决反对患客混运，但被上级官僚一言否决。
离奇画面，预示了白宫的抗疫主旨：乱弹琴。
序幕拉开，群丑狂舞。
民粹主义泛起，极端势力抬头。疫情政治化，反科学反常识。“另类事实”与谣言，混同种族偏见歧视，直接从椭圆型办公室冒泡，造成信息混乱、民众分裂、疫情泛滥。
新冠病毒并无神通，能横行于世，天时、地利、人和。
有人说，特朗普不会抄作业。走眼了，人家是异曲同工。
放火者不认账，煽风者罔顾左右。两厢对骂，形同双簧。撕逼声中，真相与责任开溜；一地鸡毛，自有百姓命来扫。“强人”猩猩相惜，各取所需。
百年前的伍连德，几乎赤手空拳，不但扑灭死亡率几乎100%的“黑死病”大火，还将传染源头与发生缘由调查得一清二楚，并在尚未发蒙的中国，召开史无前例的国际学术会议，及时与各国学者与政府交流经验教训。他的背后，又有留美海归、主管东北外交的施肇基博士，知人善用，鼎力相助。口罩、隔离、检疫（对不起，没有“丢卒保车”式特色封城），仍是当今抗疫的法宝。这样的出色答卷，才是后世效法的楷模。
人类社会好似钟摆，正常范围内左往右来，循序渐进，日日常新。一旦走向极端，非要从至高点出发，0与12势不两立，不过硬币两面，本质无异。砸下来，不外盲从、狂热、暴力、专制，一定出乱子。
今日美利坚，颇有几分希特勒得势的劲头。狼奶灌大的红卫兵，政治基因重组比病毒还快，摇身变麦卡锡信徒。看似精神分裂，实则原地踏步。指望“漂白”进头等舱的老中，自认比二战集中营的美籍日裔聪明。
二十一世纪科技财富，前人望尘莫及。庚子瘟疫祸起萧墙，只因“利欲”二字。2020人为之灾，更是一场心魔之旅，美丑善恶，尽显人心。
人们从未这般孤立隔绝，也从未如此息息相依。一方不经意举手投足，转眼让他者生离死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论精英屁民，不管你流浪街头还是深居皇宫豪宅。
病毒存于地球，已有亿万之年。新新人类为意识形态你死我活，急功近利，慌张张爬上“开往釜山的列车”【9】，朝着“最蠢物种”乌纱帽里猛钻。
新冠问世，造物主再次警告：自然法则，顺者昌，逆者亡。
疫苗短缺时期，应首先实施单次接种，尽快覆盖全球疫区重点人群，最大限度减少重症死亡和超级传播，以达最佳效果。其间，口罩-洗手-社交距离，全民同步实行，仍有胜算。疫情转折的时点与方向，在此一举。
理性、良知、爱心；愚昧、自大、贪婪。何去何从？
严冬已临。是病树前头万木春，还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Time will tell.
庚子冬至完稿
【1】吴之理 《炎黄春秋》文章：“52年细菌战是一场虚惊。这事是我几十年的心病，只觉得对不起中外科学家，因为他们可能知道真相，但服从政治斗争需要，他们是受我们骗了！我不止一次向黄克诚（总参谋长）说对不起他们。黄说，你不用这么想，搞政治斗争嘛”。作者为原志愿军卫生部长。
【2】来源于人民解放军49至50年制服样式，无帽徽领章。显示知识分子接受思想改造，向工农看齐，追求进步。为中国平民服装政治化的开端。
【3】张正隆《雪白血红》：48年国共内战，共军封城。为逼城内国军投降，断绝外界供应，禁止平民出城数月。功成，冻饿死亡平民达十五万。
【4】毛泽东《念奴娇. 鸟儿问答》：作于1965年秋。1976年1月，《人民日报》以“最高指示”，首版套红刊发，为文革正确性打气。56年提前完成“社会主义改造”，毛心情舒畅，在武汉长江仰浮，吟“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66年夏再次下水武汉，为发动文革明志，引举国欢腾。
【5】维特克《江青同志》（又译《红都女王》）：第一夫人对领袖丈夫的评价。
【6】文革中，因批判“封资修医疗卫生路线”，医生护士职责混淆。护士可以看病开处方，医生必须打针发药倒马桶。后来作为妥协，出现家属“陪伴”制，逐渐将专业护理和营养责任推卸给病家，贻害至今。
【7】大跃进和文革催生了各种“新生事物”，包括没有科学验证的“新医疗法”和缺乏基本规章的中草药制品。效果可疑的针刺麻醉，病人唱“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壮胆，被大肆宣传。
【8】八年抗战，生活学习条件十分困难。大米中常混有老鼠屎、碎石、沙粒等等，被流亡师生戏称“八宝饭”。
【9】2016年韩国电影：一场生物泄漏，因人性之恶成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