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板”(snowboard)运动当今风靡美国,在世界各地也发展迅速。暂且不论它的兴起带来多大的商机和文化冲击,它先是给每个好动的人一个新挑战:你有勇气试试吗?
“雪板”是上世纪才诞生的新“发明”,尽管雪板一开始被认为是一项青少年的运动,爱好者平均年龄近年迅速上移。今天的“板”的结构其实非常简单:一双特制的厚靴子,牢牢地锁在宽约30cm,长150cm上下(长短因人而异)的薄板上。“雪板”两边象刃一样,下滑时有节奏地轮换“咬”住积雪(学名叫脚跟脚尖轮换toe-turn heel-turn),人体随之优雅地摇摆,潇洒的S形轨迹颇似白色世界里飞舞的银蛇。
雪板是“重力”运动,不需强力的肌肉,只是灵巧和胆量,没有任何性别歧视。
学游泳会呛水,学网球会伤臂,初学钓鱼锋利的鱼钩咬不着鱼……倒是老咬着自己。人们培养一点爱好要多少付出些代价,这是常理。学“雪板”要付出的是什么?“摔跟头啊,多简单”。嗯…。算你猜对了一半。代价的确算不上复杂,只是这“摔跟头”有些词不达意。
雪板的“摔跟头”(fall)在圈内有专用术语,叫“别(注:读四声)着刃”或catching the edge。不是你摔跟头,确切说是跟头摔你。很多人拒绝学“雪板”,大都是深知其中厉害:“我不想把自己‘宰’了(I don“t want to “kill” myself)”是最常听到的借口。雪板初学者往往伤痛的不是地方,莫名其妙:肩膀,脖子,肋骨,后脑。原因是摔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团身准备人肉“垫子”(屁股,双肘)就被顺直撂倒了,“嘴啃雪”“面朝天”二中取一。从技术上说,初学者不能准确地把握重心转移和换刃的同步,在缺乏速度的情况下换刃操之过急,结果是自己给自己“下绊儿”,OUCH!学雪板先制备什么?两个字:头盔。花钱上雪板课,教练一定会告诉你避免“别刃”的重要,哈,但别指望世上能找到一个肯为你忍痛示范“别刃”的教练。在初学者的雪道上,常看到滑雪板的人躺着或趴在雪上不肯起来,只有尝过“别刃”滋味的人才可能知道那并不是在撒赖。
我的经验里,没有任何一项其他运动学习的代价能和“雪板”相比,生是自己把自己变成一麻袋土豆,抛来抛去,把骨头摔散架了为止。
不是我“上纲上线”,中国人学雪板有一言难尽的文化“劣势”。为什么?因为中国人心底里最讲究同环境“参考系”的和谐,(记不记得爱因斯坦的光速不变原理在中国遭到过猛烈批判)。中国作人修身的至理名言几乎存心让人“别刃”受罪的:人要“脚踏实地”,“力求平稳”,不要“好高鹜远”,一旦“天旋地转”就不可收拾了。学了雪板,你会生疑雪板是专为了批判中国文化设计出来的,强迫你从根上摆脱“习惯心理”。
学雪板,首先要抛弃的是“脚踏实地”,如果真要停下休息,就一屁股坐在雪上,或跪在雪上。雪板一旦踏着雪,就必须是动态的,而且“脚不沾地”,只有刃沾地(engage)。脚沾地只有在换刃中极短的一瞬间,且越短越好。凡是“别着刃”的,都是受“脚踏实地”中毒太深的证据。
如果是保持刃沾地,那“平稳”就完全不可能了。第一是没办法“平”,身体高度倾斜,脚不是甩在身前就是甩在身后。其次是没法“稳”,刃沾地首先是要有相当高的基速,滑雪板心理上要找到速度感,启动后要尽快找到并保持基速,哆哆嗦嗦找慢匀速的主一看就知道要“别刃”了。高速稳定违反直觉,我们都知道越慢越安全,只是此理对雪板完全不适用,学雪板必须学会用理性克服直觉。换刃是雪板技术难关,爱寻求“稳定”的同胞们大都会为紧张而减速(skid),象开车减速拐弯一样,实在是大错特错,平稳流畅的换刃只有在高速下才有可能。慢下来再换只剩“别刃”一条出路。
既然速度是防止“别刃”的关键,心理上的突破就变得非常重要。眼是心灵的窗户,心理关键是要控制目光。速度给人带来的不安大多是因为“低眉顺眼”而不敢于“鹜远”造成的。千万不要紧盯着身边的物体匆匆闪过,越看越怕。好的高速雪板控制要求远望的眼神和滑动方向完美的协调。
外行欣赏别人滑雪板,看到的是巨大安详的背景下一缕飘然的滑翔,一静一动,相映成趣;而真正的雪板行家,一旦进入状态,动-静反差刚好颠倒过来:人是“静”的中心,感觉非常非常的安静,是一种你在任何其他地方都无法领会的身心的静旎,而雪道,森林,高山,蓝天在周围翩然起舞,岂止是“天旋地转”,你在随心所欲地“转地旋天”。滑雪板是一种清醒的梦境,是一种精神升华的生存方式。
最后透露一点“高级班”的窍门:雪板并非绝对匀速,在准备换刃时速度应该是最高,有飞起来的感觉,换刃后可以略微减速放松,然后再加速,为下一轮换刃准备。掌握了这个道理,你就可以和“别刃”永远告别了。不过话说回来,从没caught the edge的life……。我看是不够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