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交谈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从中体会到犹太文化和中国文化有许多相同之处。 我们都很欣赏各自比较传统的价值观念，如重视家庭，重视教育等等。 但待也隐约感到我和朱迪在对文化教育的的内涵的深度和广度方面是有差异的 （当然这些感受是我在美国长期学习和生活后才愈加清晰了。）

虽然朱迪的两个孩子只是学龄前的儿童，她已经定期在周末带他们到本地犹太教堂上课， 并参加教堂举办的各种活动，学习犹太语言和文化知识。 朱迪告诉我她不熟悉本地华人社区的教堂和中文学校。  她丈夫平时工作忙，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来关注这两个孩子的中国语言和文化的学习。 她希望我帮助她提供一些有关信息。

朱迪曾和她的两位来自台湾的公婆几次谈起她对这两个孩子的中国语言和文化学习的关切。 她说她万万没有想到她那位具有教育博士学位并任职于州政府的公公脱口而说：”这两个孩子长大肯定要成为美国人的。“

朱迪说当她听到她公公这番话时，她是完全惊呆了。（ ”I was totally shocked.”）  她说：我们犹太人绝对不会这认同这种观点。

不久之后我参与了本地历史悠久的华人社区周末中文学校（1959年创办）并担任校长。在我的盛情邀请之下，朱迪很高兴地带着俩个孩子来校注册上课。 她的公公和婆婆也来我们学校参观，并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我当时觉得自己为朱迪家成全了一件好事，我们两家也互相做客往来，我儿子也和他们的孩子做了好朋友。

某天周日晚上朱迪打电话给我说：她儿子今天在班级里被其他孩子称作”alien“ （外星人），言谈之中的口气相当严峻。 我知道朱迪家的那个男孩子平时比较好动，估计和班级同学之间会有一点小小的“纠纷”。我立刻和中文学校任课老师联系，要求处理好这件事情。我又在学校教师会议提出此事，希望引起所有老师的重视。 但是我没有具体深入调查并跟踪此事，不久也就把此事淡忘了。到了学期结束的时候，朱迪打电话给我，告知她的孩子下学期不来上学了。

这年暑假期间我们受邀到朱迪做客，她要求我把学校下年度的教科书带过去。到了她家之后，我把教科书给了朱迪。 朱迪随手翻开教科书看了一眼，就递给坐在一旁的丈夫，问他是否能够在家里用这本教科书教孩子学中文。 我只见他稍微看了一下教科书，淡淡地说：没问题。 然而在我们整个就餐的时间里朱迪的丈夫没有提到任何有关中文语言教学的问题。

数年之后我每每回想起此事，感触甚深。 我们第一代的中国家长在家里教孩子学中文几乎都是困难重重。如果要让一个第二代的华裔家长（又是一个忙于事业的父亲）在家教他们的孩子学中文，如果真能实现，那定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数年之后，我自己那个好动的儿子在学校读书期间也被其他同学取笑逗弄甚至霸凌（bully)，搞得我们全家心神不定，寝食不安，并为此与学校交涉。我才更加深切地体会出当时朱迪把自己的孩子撤出我们中文学校的理由。她让她丈夫在家勉为其难地教孩子中文肯定是一个相当”艰难“的决定。

或许朱迪一家的两个孩子的中国心的培育也就从此夭折了。

不可否认，我多年参与中文学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使我们孩子保持一颗中国心。

但是在孩子的中文（及中国文化观念）的日渐式微，而英文（及美国文化观念）蒸蒸日上的时候， 我又开始思想斗争了： 使我们的孩子保持一颗“中国心”真是这么重要吗？ 如果真有必要，有可能做到吗？ 如果有可能，又要花费多大的代价呢？

难道为了培养我们孩子的“中国心”， 就一定要像虎妈那样和孩子”对着干“？！即使是这样，“虎妈”在两个女儿身上最多也只获得了50%的成功率（小女儿对“虎妈”的所谓“中国式”的传统教育极其抵制和反抗）！

平心而论，我们这些在大陆出生成长受教育的家长，特别是我们这些50后和60后之辈在80年代都受到了极其张扬的爱国主义教育。 那时我们许多人考取大学之后的“远大”理想就是梦想成英雄，力争当精英，至少做人才，为国家，为（中国）社会服务。

我们现在侨居海外多年，许多都是入籍了，虽然当年的学而成才报效祖国的热情已经基本消退，但是我们的中国心却已经无法改变了，每当听到或者唱到当年香港歌手张民敏的成名之作《我的中国心》的时候，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激情。 （如果你听到这首歌时无动于衷，那么你的中国心就基本停止跳动了。）

唱唱下面的歌词，检测一下你的中国心是否还在跳动：

洋 装 虽然 穿 在 身 ,／我 心 依然 是 中国 心 !／我的 祖先 早已 把 我的 一切 ,／烙 上 中国 印 !／长江 长城 ,／黄 山 黄 河 ,／在 我 心中 重 千 斤 !／无论 何 时 ,／无论 何 地 ,／心中 一样 亲 !／流 在 心里 的 血 ,／澎湃 着 中华 的 声音 !／就算 身 在 他乡 也 改变 不了 ,／我的 中国 心。

有时我在想我们这一代的中国人是非常幸运的，我们有着世界最多的人口，我们都出身在中国，我们的母语是发源于中国，有着千年不断的历史，它也是中国的唯一官方语言。仔细想想，在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公民都不可能说有如此的幸运的母语。 几乎所有非洲和南北美州国家，以及亚洲的许多国家的官方语言根本都不是土生土长的母语（有些民族根本就没有自己正式的书面语言）。 欧洲国家的语言相对复杂一些，互相之间在历史发展中的渗透融合，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各自国家语言上的“纯洁性”。

中华民族五千多年的历史源远流长，如长江和黄河，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它割断。 如今在21世纪的今天，中华民族又开始挺立于世界民族的最前列。 因此对我们这代人来说，要保持一颗中国心是很容易的。 或许也是太容易了！

而我们的下一代就难说了。 中国心，美国心，都是我们华人家长的担心。

十多年前美国前克林顿总统的文笔（speech writer) 和国内政策助理顾问刘柏川 （Eric Liu） （注1）写了一本名为“An Accidental Asian“的书。 在这本书中刘柏川虽然花了诸多笔墨描述他的家庭情况，但是他在书中反复申他是一个道地的美国人。 我想他所选择的书名本身就是要传达这样一个核心意义。（与美国前驻中国大使骆家辉有耐人寻味的相似之处！）

在这本书里，刘柏川有这样一段耐人寻味文字来阐述他对自己族裔身份的定位：

I define my identity, then, in the simplest way possible: according to those with whom I identify. And I identify with whoever moves me.”

我试着把这段文字翻译如下：

如果用最可能简单的语言来解释我对（族裔）身份的看法：我的身份就是取决于我所认同的人。  而我所认同人就是那些影响我的人。

这个定义是否就是我们中国人常说的”有奶便是娘“的翻版，可以进一步讨论。 不过这里有个关键的不同之处：奶是婴儿的生存之食物。对婴儿来说没有选择，也不能选择。 而刘柏川所说的影响是指思想，思想是（成年）人的理念之食物 。 正如成人的食物一样，各种思想是可以选择的。

刘柏川作为克林顿总统的文笔，当然是以思想理念为谋生之工具。 但是他在那本《一个偶然的亚洲人》的一书中有这样一个细节表述，给我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他父亲因为多年的糖尿病和健康欠佳，在人到中年的时候就过世了。他父亲身前的亲朋好友帮助编辑了一本纪念册，其中的文字主要都是中文的。他说他在父亲过世后有时晚上一时不能入睡，他就会起身从书架上取下那本书，尽管他并不认识几个中文字，但是他仍然满怀思念之情”翻阅“这本书。

这本书是我当年在大学就读的儿子推荐给我的，而我的年龄正好与刘柏川父亲去世时的年龄相仿。可以想见我当时读到这段细节时的心境。

今天我们海外华裔群体在知识，教育以及经济上的实力已是不争的事实。  华裔学生在学校的学习和职场上的工作表现在各个族裔群体中名列前茅也是有目共睹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 耶鲁文科毕业之后又获得哈佛的法学院文凭的刘柏川在他不到30岁就能在白宫担任如此要职，可以说是华裔下一代以文科学历而”功成名就“的范例。

但是当我们的下一代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美国的名校，又接受了这些名校所灌输的西方精英文化知识和思想，他们是否就会舍弃他们爹娘的中国心来选择美国心呢？

在刘柏川的那本书中，我看不到比较认真地探讨中国文化思想的内容。像他这样一个从美国最好的文科大学毕业出来的第二代华裔如果对中国如此博大精深的文化宝库的探究似乎已经没有太大的兴趣了（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的一个比较武断的结论），那么对我们这些整天望子爬藤心切的华裔家长是否应该对此自我反省或深思呢？

三年多前我们中文学校庆祝建校50周年，我请求在大学就读的儿子写了一篇纪念文章 （他在中文学校有15年学生和助教经历），他一口答应，并立刻用英文写了一篇文笔轻松幽默风趣的短文。我把这篇文章翻译成中文，当时文章没有标题，我就不假思索加上了一个标题：《我的中国心》。 （后来回想此事我总觉自己的做法是有些越俎代庖之嫌。因为这篇文章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孩子回顾当年中文学校的一些比较正面有趣的经历，最多只能算是一篇给父亲面子的命题之作，这个标题明显有我们国内喜好拔高文章主题的陋习。）

我想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我们的中国心已经是文化基因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自己无需付出太大的努力来培育它。但是我们的下一代的中国心的发展并不是完全一帆风顺的。 更何况他们要在美国社会的成长更需要一颗“美国心“来立足和创业。

然而，作为第一代移民父母亲，我们都传承了我们中国文化中的不少优良品质，如重视教育，坚韧不拔等等 （不过仔细想想连这两点我都不敢太肯定。） 。但是我们身上不可避免地带有许多需要扬弃的习俗，如偏重面子，自我批判意识弱， 文化兼容性差等等。 我们许多所谓学成人士都有一些（对名利）患得患失，同时又自卑（对老板和强势者）又自傲（对孩子和弱势者）的心理。 换句话说，我们的“中国心”的基因虽说不错，但是也要注意时时仔细检查，这些年下来是否有“心跳不齐”，“ 血压上升”，“血糖升高”，“血管脆弱”等潜在的问题。

两年前我和我儿子的一次“酒吧对话”（注2）就是我们两代人“中国心”和“美国心”之间的一次“撞击”。 通过这两几年的进一步交流和我们双方的各自的“成长”，我们父子两代人的“中国心”和“美国心”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缩短了，同时也又进一步交融了。（我还没找到时间与儿子触膝谈论此事，或许可以作为我和儿子下次“煮酒论英雄”的题目了。）

君不信，下面就是两个例子。

去年年底我孩子在亚马逊网站上出版了一本收集了他近几年发表的博客文章电子书，书名为 “Winning Isn’t Normal” 注3) 。 孩子从小参加系统的体操训练，学习体育两不误 ，高中时被选为美国青少年国家体操队成员。高中四年一开学就被他唯一心仪的大学超级提前录取。 儿子大学就读时个性张扬，全面出击，体育和学习生涯既有成功，也有挫折。毕业后他发挥自己的长处, 打造出一片他自己的天地。他的成长过程中既有“中国心”的文化基因，更有“美国心”的后天发展环境。他把这本电子版书献给我和妻子。他在书的扉页上写到： To Mom: for always pushing me to do better; To Dad: for showing me that everything is a learning opportunity。这难道不是中国心和美国心的良好融合吗？

最近儿子结束了在华府的总统创新学者的工作，到南美秘鲁各地旅行。他在当地巧遇由一位中国大陆移民过去学历粗浅的小餐馆老板娘。 那位老板娘是海外遇知音，主动与我儿子交流，并讲述了自己近十年来的艰难创业历程。 儿子听得精精有味，并在旅行之间抽空发了一篇图文并茂的博客文章（注4），并在文章中着重解释了中国文化之中“吃苦” （”chi ku”/ eat bitterness）的价值观，同时也借机归纳了几条这位老板娘创业成功的经验。 我看了之后极为感动。我当即发出电子邮件向他表示祝贺和赞赏。 我告诉他爸爸由于多年农村插队的经历，对那些社会底层包尝人生艰辛但是又是积极乐观向上的人士总是怀有极高的敬意。或许有一天我们中国文化中的吃苦精神 ”chi ku“ 这个词汇也会被英语所接受，融合到世界文化之中。

儿子在给我的答复中说：“在写这篇博客文章时，我早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好小子，你的中美“混合心”还真够棒！

注1：https://en.wikipedia.org/wiki/Eric_Liu

注2： https://hxwk.ciaos.org/shen-anping.hxwk.org/

注3：https://www.amazon.com/dp/B00FL2CXEI/

注4：https://www.jasonshen.com/2014/one-womans-inc...

＊＊＊李文和“间谍案”＊＊＊

1999年五月，美国众议院“美中国家安全和军事/商业关系特设委员会”发表的报告（被称为 “考克斯报告”《Cox Report》）称，美国安全机构相信中华人民共和国持续对美国的核武器设计实验室进行核间谍活动，尤其是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劳伦斯利福摩尔国家实验室、橡树岭国家实验室和桑迪亚国家实验室。

1999年底之际年台湾出生并在台湾国立成功大学本科毕业的美国原子核物理学家李文和（英文名为 Wen Ho Lee) 一夜之间被美国主流媒体被指控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盗窃美国核心原子武器机密”的间谍。在李文和还没有被正式指控之前，美国几家最主要媒体（包括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纽约时报、美联社，以及美国广播公司）就开始完全不顾新闻报道的基本职业道德连续以主要篇幅大规模报道“李文和间谍案”，使一般读者认定在美国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工作的李文和就是中国政府收买的超级间谍，长期以来一直在为中国窃取美国核武器核心机密。

然而一年之后美国联邦政府因缺乏证据，收回所有59条中的58条指控，李文和对其中的一条“不按照有关规定而下载机密文件”的指控认罪。李文和也从被囚禁了九个月之久的单人牢房中被释放出来。

最后审理此案的由里根总统任命的美国联邦地方法官詹姆士.帕克 James Parker 在结案时公开在法庭上对李文和不公正的囚禁表示歉意。他特别批评了参与此项事件调查的联邦政府决策部门，其中包括白宫，司法部，能源部，以及联邦调查局。“他们使我们整个国家和我们每一个公民为此感到羞愧。” （见注1）

当时在任总统克林顿在美国司法部长拒绝为李文和案件不公正处理道歉之后公开表示他对此案件的不合法处理过程表示“不安” （“troubled”)。（见注2）

2002年1月，李文和接受了ABC的电视专访。 据报道，61岁的李文和在节目中含泪坚称自己从未进行过间谍活动。他说，关于非法下载文件的做法在美国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中其他同事之间也时有发生。他自己之所以成为调查目标，大概是因为自己有一张亚裔面孔。李文和强调他在坐牢期间思考过，一个像他这样的华人，不论多么聪明和多么努力，恐怕永远都不会被美国社会接受，亚洲人在美国永远是外国人。

2003年，李文和出版了回忆录 《我和我的国家对薄公堂》 （“My Country Versus Me”）。

李文和获释后，他的律师以政府将李文和的名字泄漏给媒体为由，提起侵犯隐私权的诉讼。 2006年6月3日，美国联邦政府和五家媒体机构（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纽约时报、美国广播公司和美联社）同意一起向李文和支付一百六十万美元，以解决李文和对他们侵犯其隐私的指控。（见注3）

李文和的所谓间谍案和之前的美国众议院委员会《考克斯报告》对美国华人社区及中美两国政府及民间交流都产生相当负面影响，对许多美籍（特别是在有关“敏感”行业就职的）华裔人士来说恐怕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2008年北京奥运火炬传递风波＊＊＊

2008年中国为即将到来的2008年北京奥运会举行了全球火炬传递仪式。但是在这样一个让世界人民共同参与与欢庆奥运的过程中西方有些媒体， 团体和个人却借此机会以“西藏和人权”这样两个非常严肃复杂的问题为理由引发出各种层出不穷的干扰事件，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给中国人民期待已久的北京奥运会的喜庆气氛蒙上了一层阴影。

美国好莱坞最著名的导演斯斯蒂芬 皮尓伯格（Steven Spielberg)在当时也宣布退出原来已经同意参与奥运会开幕式的总导演工作。不可否认确实有一些西方人士希望以各种言论和理由来抵制和干扰中国和全球华人期待已久的这场世纪体育和文化的盛会。当然这一切干扰行为在北京奥运会的圆满开场之后就基本烟消云散了。

凭借成功执导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和闭幕式的中国当代最有影响的导演张艺谋，在中国和世界都获得了极高的名誉和声望，他也因此获得了美国《时代》周刊2008年度人物提名，以第五名排在奥巴马总统－封面人物，美国财务部长保尔森， 法国总统萨科齐，2007年美国共和党副总统获选人佩林之后。而专门在《时代》周刊上为张艺谋撰写介绍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斯皮尓伯格本人。斯皮尓伯格高度评价了张艺谋的艺术成就以及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和闭幕式上的杰出导演工作。斯皮尔伯格的语言非常优美精致和真挚感人，我转引此文的最后一段供读者参阅。（见注4）

＊＊＊儿童圆桌节目的“杀人言论”＊＊＊

如果说前两场闹剧还多少有点“政治”的因素。这次ABC “儿童圆桌”节目里引发的事件确实一个恶劣的“国际玩笑”，让几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来“考虑”如何处理美国联邦政府所欠中国的债款。

当ABC电台节目主持人吉米.克梅尓(Jimmy Kimmel)询问这几个孩童时，一个小男孩张口就说“杀了所有的中国人”来解决美国所欠中国1.3 万亿美元的债款！作为节目主持人，克梅尓回应说“这是一个有趣的想法”，我不排除主持人当时对这样的回答一时不知所措，就选择了“有趣”这样的一个似是而非的寒暄性词语来应付。在节目对话的结尾时，可以看出克梅尓似乎还想“挽救”这样一个丑陋的对话 (见注5：此节目的有关英文录音整理)。但是问题的本质是这并不是一个现场实况播放的节目，他和其他有关人员有许多机会来删除这个显而易见的侮辱人性的言论。

应该说，“儿童圆桌”是一个美国电视台娱乐节目主持人所设计出来的一个儿童“评论”国事的娱乐节目。这个节目与美国许多主流媒体的娱乐节目一样是没有多少“道德”思想和教育内容的，美国主流社会的观众也不会对这些娱乐节目作出任何道德评价的。有些人士就此提出我们居住在美国的华裔人士也完全可以入乡随俗，不必对这样的节目“大惊小怪”了。

但是当每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听到这种“杀人灭国”的言论可以是无动于衷吗？如果对那些听到这些言论后义愤填膺，拍案而起的人们还要说三道四，那就是完全不正常了。

试想一下如果是把杀了所有的中国人换成任何其他族裔的话，其他的族裔社团群体会无动于衷吗？美国的主流媒体会让这样的言论不受限制进入公众的范围之内吗？

这种超越现代社会人性道德底线的言论，不管是严肃的还是“玩笑”的，不管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不管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都要得到严厉批评和及时的制止。

这次全美华人的联合的有效的抗议活动绝对是理直气壮，合情合理！

＊＊＊我们的反思和对策＊＊＊

在讨论这些主要是全美华人组织的抗议活动中，我个人觉得其中有三个问题是我们值得我们思考和回答的：

第一，此次事件是否值得我们的关注？
第二，美国华人的上街游行示威是否是“小题大做”？
第三， 我们可以从这次抗议活动中获得何等的启示？

第一，此事完全值得我们所有人（华人和主流社会人士）的关注。

在当今经济动荡不安，（美国）国内凶杀事件层出不穷，对外战争连绵不断的环境下，任何“杀人”言论都是应该一致受到谴责的。虽然我们（特别在美国社会）经常用“童言无忌”来对孩子的言论表示宽容，但是这种童言超出了任何有负责心的公共媒体所能容忍的底线。近年来，我们（美国）公立学校里对这类“杀人”笑话都是采取零容忍的态度。

几年前我就听说一个国内来美国时间不长的华裔男孩因为觉得自己经常被同班学生“嘲笑”而说了“如果你们再这样说我，我就要杀了你 …(‘I’m going to kill you’)”。该男孩就因为此不当言论而被其他同学“告发”到校长办公室，结果他受到学校警告处分，并被处罚数天不准上学。他的父母亲为此感到羞辱不堪，最后把孩子送回国内上学。

如果是数十年前，我们华人社区听到此类杀华人的童言很可能只是敢怒不敢言，很难想像会有如此广泛及时的公开抗议行动。想当年台湾的科学家李文和就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不符合有关规定下载文件而被美国主流媒体大加渲染为北京收买的偷窃核机密的间谍分子，在没有任何确切证据的情况下被关进单身牢房达九个月之久。李文和个人的身心和家庭成员受到了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李文和出狱后基本也是单枪匹马与美国政府和媒体进行抗争。我当时看到报道说李文和的女儿声明今后要从事法律职业以便来更好地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权益。

相比之下，有些“友好”国家（如以色列）真正的间谍就是被抓获判刑之后也从来没有引起媒体的过份关注。甚至连美国的宿敌俄国的间谍被抓获判刑后一般也没有引起媒体过多的渲染。

为什么美籍华人在美国或其他不少二三流国家就是这样容易被人（在日常生活里，言论上以及法律上）欺负呢？（当然这里不排除意识形态上长期敌视和政治上的分歧等因素。）

＊＊＊华人劳工的悲惨历史教训＊＊＊

一百多年前，我们华人的祖先作为苦力劳工到美洲大陆为修筑横贯东西的铁路作出了如此巨大的贡献，修建于19世纪60年代的美国太平洋铁路全长3000多公里，穿越了整个北美大陆，是世界上第一条跨洲铁路，修筑工程极为艰辛，一度甚至中断，后来有人提出中国人在千年之前就能修筑万里长城，中国劳工能够胜任如此艰巨的劳作。后来中国的劳工果然以自己的智慧，勇气和毅力承担了铁路工程中最艰巨的路段。然而，数以万计的华工不仅在建路过程中饱受酬金微薄等种族歧视，还有许多把自己的遗骨永远留在了北美荒山原野。当太平洋铁路建成时，在加州萨克拉门托举行的铁路竣工庆祝活动中，竟然没有一位华工代表应邀出席。

正是这些忍辱负重的华人劳工在铁路修筑完毕之后却不知道如何在法律上保护自己， 为自己的权益而抗争。结果太平洋铁路工程一结束，这些劳工就受到比所有其他族裔的劳工更多的歧视和凌辱， 他们当中不少人因为无法返回中国，但是又得不到侨居地的公民权利、无法获得移民资格而在异乡苦苦挣扎。遍布美国的唐人街实际就是那些早年男性华人劳工受到美国主流社区歧视后被迫抱团自救惨淡谋生的结果。

我就认识一位华裔妇女她告诉我说她的祖父当年单身来美国之后因为种种法律上的歧视直到五十年后才有机会和她的祖母团聚！

华裔（也包括一些其他亚裔人群）因为他们自己的传统儒家文化而追求“礼义廉耻”的言行举止是令人景仰的，中华民族在道德上是“早熟的” （梁漱溟语），这是我们全球华裔和亚裔的宝贵的文化遗产，但是也能成为我们族裔群体与主流强势文化群体交流时的一个包袱。

在任何社会，特别是在多族裔社会，的发展过程中，如果不懂得如何以自己的实力在法律上在行动中保护自己个人和团体的利益，注定是要受人欺负的。

在人类历史的发展长河中，特别是在美国短短的三百多年的建国历史里，这样的例子难道还少吗？

因此，这次华人的各种抗议活动完全不为过份。

这次全美各地发起的有组织的抗议“辱华言论”活动，其中包括到洛杉矶ABC公司大楼前与节目主持人克梅尓对质，在全美各地媒体上刊登广告，全美华人组织（80-20全国亚美政治促进会）给ABC的抗议信，以及在白宫的官方网站上超过10万人的联名抗议签名，都明确显示出在美国的华人社团组织的政治行动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度。

尽管此事的起因只是一个孩童的“狂言”，但是作为ABC的节目主持人克梅尓没有在事后采取任何措施来消除这种带有明显种族侮辱的言论，这是一个严重的失误。而ABC又是迪斯尼公司旗下的一个子公司。当我在网上看到ABC主管人员的道歉信复印件时，我无法想像这种“杀中国人来逃债”的儿童言论和迪斯尼儿童乐园的歌舞升平，阖家欢乐的米老鼠形象联系在一起。有些媒体猜测ABC公司主管部门很快为此事件道歉，并彻底取消这个丑陋的儿童圆桌节目很可能与迪斯尼公司的商业价值考虑有关。以商业价值观来协助社会行动在西方一向是一种极其有效的策略。

然而如果没有全美华人迅速地有效组织起来采取联合抗议行动，ABC是否会有及时的赔礼道歉的举措就很难说了。至于在这些抗议行动中是否有些小小的“过激”言论，如把克梅尓说成希特勒，抗议人群在ABC公司大楼前与克梅尓对质时，有的华人非要他代表所有美国“教育不良”的儿童家长向华人道歉等等，我想这些“戏剧化”的言论发生在这些特定的场合中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我们有些人担忧这些正当的抗议活动是否会给主流社会留下“不良”印象，这些人的“奴性”思维才真正令人担忧了！

我们只要回顾和比较一下前几年“茶党”和“占领华尔街”的群众运动中出现的许多出格行为，最后只好以警方的大规模措施来“摆平”。今年美国两大政党更是在国会中“恶语相斗”最后落得联邦政府关门大吉，给成千上万的公民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如此的过激行动并没有让那些冠冕堂皇的政客为此感到难为情。平心而论，这次的全美华人抗议活动绝大部分都是极其温和的，我至少没有看到有任何游行活动引起了维护公共社会治安上的问题。

如果我们所有的义愤填膺的抗议游行和言轮都是四平八稳的话，那我们的社区也就太显得“温良恭俭让”了。200多年前当美国土著居民以他们淳朴的传统道德礼仪来对待咄咄逼人的白人殖民者的土地掠夺时 （不排除也有少量的武装抗争），他们种族消亡的钟声实际上已经敲响了。

美国黑人如果没有持续的大规模的抗争（和许多过激行为），仅仅依靠黑人民权领袖马丁路德金的非暴力言论，那些顽固不化的白人种族主义分子会拱手让出他们所长期享有的特权地位吗？

如果没有南非黑人的不懈抗争（包括武装斗争），以及世界上所有具有平等和自由观念的人士的联合抗议行动，曼德拉会从南非的监狱里释放出来并成为南非的首任黑人总统吗？

＊＊＊以实力和勇敢追求平等＊＊＊

那么，我们可以从这次抗议活动中获得什么样的启示？美国是一个崇尚个人自由和勇敢个性的国度 。我们经常只听到了了美国国歌里最后一句歌词里的“自由的国土” （the land of the free)，但是却把这首国歌的最后五个单词“勇士的家乡” (the home of the brave) 给漏掉了。 美国国歌的最后一句是： 星条旗将永远胜利地高高飘扬在这自由国土，勇士的家乡。(And the star-spangled banner in triumph shall wave/O’er the land of the free and the home of the brave!)

但是这种自由是要我们每个公民去积极勇敢地实践。没有人会主动把这种权利送上门来。当那个小男孩说要“杀光中国人”来免除美国的债务时，你不能把他告上法庭，并以言定罪送进监狱。但是当我们华人在听到这种“杀光中国人”的恶语并在精神上心灵上受到伤害时，我们就要主动告诉当事人，告诉社会大众：“这些言论伤害了我们，我们非常愤慨，我们要抗议！” 我们有充分的权利，我们要勇敢地站出来以法律所保护的言论自由来发出我们的声音，来及时有效地反击这种侮辱华人的言论和行为， 来保证今后公共媒体不再容忍此类侮辱社会群体和个人的言行。

当我看到有些个别华人写文章说这样的大张旗鼓地抗议是否有点“小题大做”，甚至有华人作者作出心里分析，认为这是一种“群体妄想症。” 这真是自我鄙视，自我作践！

除了上述提到的我们华人祖先的惨痛教训，看看美国土著居民，美国的黑人，美国的妇女，美国的同性恋人士， 美国的其他少数名族，特别是犹太人争取自我权利的历史，看看他们如何被迫地勇敢地站起来，发出自己的声音，学会用他们的实力和法律来保护自己！这是美国社会非主流的成员一定要学会的一种生存与发展的技能和勇气。

如果你受到欺负心中感到愤慨，踢一脚肇事者的屁股 （“kick ass”）， 或者说一声 “F— you!”有什么大不了的，或许你还会使当事人对你刮目相看！

这也是我们所有希望我们下一代真正成为美国社会主人的家长应该教会我们的孩子必须学会的一种基本的生存技能！

如果我们套用一句美国的习语“上帝只帮助那些自助的人们“ （God helps those who help themselves.）, 我们也可以说：“美国的法律只保护那些善于保护自己的人们。”

说实话，在六十年代民权运动风起云涌的过程中，如果没有那些富有战斗性的黑人或激进组织团体的过激行为来“矫枉过正”美国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马丁路德金的非暴力和平运动也不会在较短的时间内被白人主流社会所认同，并取得如此深远的意义。我们在美国的亚裔华裔群体也不会被人戴上一顶“模范少数民族”的大帽子， 但是在实际上还是受到许多有形和无形的歧视。

细读看看北美大陆300多年的社会发展史，其核心就是“实力”，一种包括文化实力，思想实力，军事实力，技术实力，以及知识实力在内的综合实力。而那些不具备这样的“综合实力”的受害方（如美国土著居民）就会被永远地伤害了。

而犹太民族在上个世纪从几乎被种族灭绝的地步在短短五十年间迅速跃升到西方社会的垄断阶层就是智慧地运用这种综合实力的最佳范例。

历史是无情的。（这句话可以有多种解读。）

这次我们华裔群体主动出击应对辱华言论，应该说是华裔在美国公共事务上发出自己强音的一个分水岭。 当我们华裔的整体形象被歪曲，被丑化，被攻击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主动地，有理有节的回击了。

在一个社会的道德还没有真正成熟的时候，每一个人，每一个群体，每一个社团，每一个族裔都应该具备这种实力。

华裔和亚裔以及任何弱势群体任人宰割的时代应该过去了！

＊＊＊捍卫我们的权利就是捍卫普世价值观＊＊＊

我们这次美国华人群体和社团的主动回击不只是为了抗议ABC 儿童节目中所出现的辱华言论，这其实也是为了捍卫美国的社会文化中的核心价值观：每一个人生来就是平等的，我们所有人都被造物主所赋予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不可剥夺的权利。在这样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们华裔，亚裔以及所有的美国公民同样都负有的不可推卸的责任来维护这些当今被公认为普世价值观念。

应该说大多数的美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一样都是正直的，理性的，也都是有良心和道德的。我想最后审理李文和案的联邦法官帕克，克林顿总统，导演斯皮尔伯格都可以说是美国文化中比较优秀的代表人物。同时也正是正是因为这些在美国两百多年的历史上层出不穷的有理性，有思想，有正义感的领导人物，美国建国宣言中所包涵的许多普世价值观才得以被发扬和不断地修正与实践，并受到了后代大多数人们以及全世界越来越多的国家和人们的理解和崇尚。

我们华裔在勇敢地保护自己权利的同时，实际上也就是在保护这些我们已经接受了的普世价值观，同时也在提升我们自己的新家园，这个以倡导这些普世价值观而自豪的美国的社会政治文化环境质量。

或许只有到了我们社会中所有人都能够自觉遵守这些普世价值观时，我们中华民族“早熟”的传统社会道德观才能更好地与西方现代人文价值观有效地兼容并蓄而造福于世界。

作者后注：
我虽然在白宫抗议书上签名，但是很遗憾没有去参加在本地华人社团组织的两次公共抗议活动。我借此机会向所有参加游行和其他各种抗议活动的人士表示敬意！

注1 https://articles.latimes.com/2000/sep/14/news...
But the court hearing was dominated by U.S. District Judge James A. Parker’s stunning summation, an emotion-charged monologue in which he repeatedly apologized to Lee and bitterly condemned government prosecutorial tactics.
Speaking in somber tones to a packed and hushed courtroom, Parker excoriated what he called the “top decision-makers in the executive branch.” He particularly criticized the White House, U.S. Atty. Gen. Janet Reno, Energy Secretary Bill Richardson and the FBI for their roles in bringing the case.
“They have embarrassed this entire nation and each of us who is a citizen of it,” Parker said.

注2
(https://abcnews.go.com/US/story?id=95757)
“I don’t think that you can justify, in retrospect, keeping a person in jail without bail when you’re prepared to make that kind of agreement. It just can’t be justified,” Clinton said, adding that he’s been “troubled” by the case for some time.

注 3
（摘引https://zh.wikipedia.org/wiki/李文和）

注4 https://content.time.com/time/specials/packages/article/0,28804,1861543_1865103_1865107,00.html
“At the heart of Zhang’s Olympic ceremonies was the idea that the conflict of man foretells the desire for inner peace. This theme is one he’s explored and perfected in his films, whether they are about the lives of humble peasants or exalted royalty. This year he captured this prevalent theme of harmony and peace, which is the spirit of the Olympic Games. In one evening of visual and emotional splendor, he educated, enlightened and entertained us all. In doing so, Zhang secured himself a place in world history. ”

注5
https://www.nydailynews.com/entertainment/tv-movies/abc-kid-joke-kimmel-killing-chinese-people-article-1.1499361（我个人根据网路视频录音整理，仅供参考。）

Kimmel: American owns Chinese a lot of money, 1.3 trillion dollars, how should we pay them back?
White boy: You go to the other side of earth and kill everyone in China.
Kimmel: Kill everyone in China?
White boy: Yes.
Kimmel : OK, that is an interesting idea.
Black boy: Build a huge wall so they will not come here.
Kimmel: You say to build a huge wall in China, a huge great wall in China? That will never happen, Haley, when you own someone money, would you pay that money back?
Asian girl: Never!
Kimmel: Well, if you don’t pay them back, they will never lend you any money,
Asian girl: Oh, that’s the problem.
White boy and Asian girl both laugh and slapped on the desk…
Kimmel: Should this country be forced to pay our own debts?
(He was pointing to his desk for emphasis)
All kids were enthusiastically said “Yes”
Kimmel: But you just said that to kill everybody in China out loudly, should we allow the Chinese to live?
All kids said “Yes”, except the white boy who said “No”.
White girl: But if we want to kill Chinese, they would also want to kill us….
Kimmel: Well this is an interesting edition, the Lord of Fly edition, I would like to thank four participants, …, you were all being wonderful….

下篇

爸：谈到生活，你从小就一直是一个好动顽皮的孩子。你也一直是一个在学校和生活中独立思考的青少年孩子。我知道许多亚裔的家长在孩子还很年幼的时候，在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和他们讲起要遵守纪律的重要性。我想我是在你高中的时候才和你谈起纪律性的问题。基本上我是说你有很多学业上和体育上的才华，你在体操比赛上奖项很多，你又有开放的个性，如果你有了良好的纪律性，你会走得很远。我想你当时把我的纪律说教完全当成耳边风。（岳笑）现在，你看起来过着一种很有纪律性的生活，这是一个很令人惊讶的变化。谈谈你如何使你的生活如此富有纪律性的秘密。

岳：我以为纪律是使你自己做你通常不愿意做的事情，或者是你强迫自己做某事，例如，在你减食期间，你尽管很饿，但还是坚持不吃你平时喜欢吃的点心。

我不认为我现在比过去更有纪律性了，但是我确实认为我把我的生活调整到这样一个状态，以致我的自然倾向和我的长期目标相吻合。例如我找到了一个饮食方式，这样我就可以吃不少肉食并感觉吃饱了，然而每周一次我还可以吃许多甜食点心和一些其他杂食，我这样就可以做到即能节食，又可以享受甜点和其他一些我喜欢的杂食。

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也真切感受到你需要鼓励自己努力奋斗去达到你的目的。从体操中我学到了你需要努力工作去达到你的目标。如果你所期望的对你来说真 是很重要的话，你就会下功夫去获得它的。当我年龄小的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我做的事情和我将来生活的成功有什么联系。譬如，要我做很多数学题，我就是一点也不喜。“为什么要做这么多的数学题？”我总是要这么问。我当时无法从内心里理解这种做法。这也可能是为什么我在学校里从来不是一个全A的学生。我的统考 （如SAT考试）成绩一直都是很好，因为我能够理解统考的重要性，但是我就是对学校平时的考试提不起劲头来。

当我现在为自己公司工作时，我完全理解我工作的意义。我们需要尽我们的全力来使我们的企业司成功。我要使大家搭便车成为一种社会的主流行为。我已经为自己的人生构建起了一个特别的框架，我不能让其他人失望。我知道我公司的其他创始人对我有很多的信任。他们相信我会有出色的业绩。如果我工作不努力，我 就让他们失望了。同样，我在体操比赛中也是如此，我不想让我的队友失望。如果你不是竭尽全力，你就会有负于你的团队。所以，我的生活也是如此安排的，我不能让其他人失望。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在努力工作，我的工作是有 成绩的。

爸：这样说来，你认为这样的变化并不是由于你有了纪律，而是一种整体性的变化。

岳： 你给自己创建一个氛围，这个氛围就会使你发挥出最大的创造能力。这是一种明智的行为，你设计好了你自己的生活，这样你就自然而然地想要去做对你来说是正确的事情。纪律是说你想要做的事情和好事情是两回事。而在我所设计的生活中我想要做的事和好事情基本上是一回事。

爸：当你今年五月初回家探亲时，你刚刚辞去你的工作， 还没有正式创办你们的公司。 你正好有点空闲时间， 你回家时我觉得你看起来体重有点增加。我当时有些担心， 就在吃饭时不经意地提起说你可能要注意你的体重了。你听了之后，显得有些不耐烦，你告诉我说你现在正在考虑创办公司之事，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体重。但是你这次回来生活极有规律， 你定期到健身房去跑步，做健身活动。 你还饶有兴趣地谈起你参加的各种跑步比赛，你还准备报名参加中长跑比赛。你平时的饮食也是严格地按照你的新的饮食计划进行的。总之你的生活是非常有规律， 看起来也是很健康的。为什么你的生活方式的改变是如此惊人的。 我当时感到很惊讶。你的如此巨大的变化的动力是什么呢？我想许多亚裔的家长都是很想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并想把它传教给自己的孩子。

岳： 我是最不愿意在他人逼迫下做任何的事情。我不希望任何人对我施加压力。你越对我施加压力，我就越会反抗。如果有人威逼我做一件事， 我立刻就会揭竿而起。（爸大笑）我的饮食有规律是因为我想成为一个优秀的跑步者，我想要跑马拉松，体重减轻会使我在跑步时减少膝盖上所受到的压力，也能使 我的跑步生涯会更长一些。（爸注：沈岳几年前在斯坦福大学体操队成员时，左腿膝盖四条肌腱在比赛时全部撕伤，后来经历了三次较大的手术修补。现在沈岳跑步时带着特制的膝盖保护环形支架。）

爸： 你还记得在高中时你最不喜欢跑步。现在你的膝盖肌腱遭受了严重损伤，虽然几次手术后基本康复，你倒喜欢上了 跑步，你甚至还谈论到了参加铁人三项，以及半程和全程马拉松比赛等等。

岳： 因为我现在已经不再参加体操比赛了。在体操比赛时，我知道我是有实力的，而且还能在比赛中证明我自己的实力。当时我是全力以赴参与体操训练和比赛，我从来就是不喜欢跑步，但是这对我没有关系，体操就是我的体育活动。当两年多前我从斯坦福大学毕业，结束了我的体操体育生涯，我觉得生活中有些失落。我去健身房 做些健身活动，但是这些活动并没有竞赛性质。在这些健身活动中，我并不能明确地知道自己在进步。所以我没有很多动力。当我今年（2011年）春天第一次跑 5千米比赛时，我感到了极大的乐趣。我虽然不算是跑得最好的，我的感觉却是爽极了。在跑步中我超越了很多人，我比不少人跑得快。对此我很受鼓舞。我不喜欢失败， 我喜欢赢得比赛。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我想跑得更快，跑得更长。在体育活动中我获得了自尊。我想让大家知道我保持着身体健康，并且仍然具有竞争性。

爸： 这样看来你参与体育活动是因为你想保持良好的自我感觉，…..。

岳：如果你想自己做好一件事，你一定要有较强的自我意识。我过去一直就是有宏大理想的。你还记得我当年在初中时所画的一张李小平的画，以及我梦想得到所有体操金牌吗？（爸注：李小平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是中国男子体操队的领军人物，获得多枚奥运会的奖牌。）

爸：我当然记得很清楚。我和妈妈为此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们现在还保留着那张画。 现在你在谈论高层次的个人发展和自我提升。我很想知道你的这些行动后面的动力，以及你现在生活中的价值观念。

岳： 自从我在初中阅读了Stephen Covey 的《成功人士的七个习惯》之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以价值观念为主导的人。 我意识到如果你思考人生， 如果你想到你的人生追求， 你就会考虑到你的人生活动，特别是那些对你说来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如果你读了《成功人士的七个习惯》，你就知道其中第二个习惯就是以终为始 (begin with an end in mind )。你应该想到你的朋友会在你的追悼会上说些什么，以及你要人们在他们对你的悼词中说些什么。那些就是你要在生活中努力追求的事情。即使当我在读《成功人 士的七个习惯》时还是个初中生，我已经想到我想要人们在我的追悼会上所说的话。

当然，我们的观念随着时间推移会发生变化。我想我们的为人处事会受到朋友的影响。我想我们最终的目的，我是说我们男孩们，我不知道女孩的心态，是要 获得自己 同伴的敬重。我们的生活目的就是要赢得我们所仰慕的人的尊敬。我们希望生活得和他们一样。当你在斯坦福大学就读时，当你住在硅谷时，当你看到你周围的人从 一无所有开始到创建了一个庞大的帝国时，你会受到无比的激励去创造你的事业。脸书（Facebook) 在5－6年前什么都不是，10多年前，谷歌 （Google)也是如此。想想看谷歌为这个世界创造的每一样东西。如果不是这些人走到一起努力创造，所有这些东西都不会存在。

当我在加州生活时，当我在斯坦福大学读书时，我亲眼看见了这些东西。他们对我来说是如此活生生的现实。所以我现在所做的努力也就要获得如此成就，并因此而获得他们的敬意。所以我现在创建一个公 司，并为此而努力工作也就是为了赢得这些我所仰慕的人的尊敬。

爸： 过去几年来你对创业一直兴趣盎然，现在这种兴趣成了一种激情。那么这种激情又是从何而来，这种激情又会带你去何方？

岳： 我们现在有一个很小的公司，我们会把它发展成一个极大的公司。当我说它是一个大公司时，我并不是说它有很多雇员，我是说它会有很大的影响。我们现在就对世 界产生了小小的影响。我们将会对世界产生巨大的影响。

Y-Combinator 公司（注：这是在加州注册的一个风险企业投资公司，沈岳的公司也是其投资公司之一）的创始人，Paul Graham, 最近发表了一篇文章谈到了城市的特色。他谈到了每一个城市都有自己的追求。如果你在纽约市，你的梦想就是金钱，而且越多越好。金钱主导着这个城市。如果在 华盛顿特区，那你注重得更多的就是你的身份，和你的社会关系，以及你结识哪些有权势的人。在洛杉矶市，那就是你认识哪些人，我不是说那些有权势的人，而是 指那些名流人士，看你是不是能够打进他们的圈子。在硅谷，我们追求的就是技术的力量。在这篇文章里，Graham 解释了为什么人们仰慕谷歌的创始人 Sergy Brin 和 Larry Page。这不仅仅因为他们是亿万富翁，虽然他们有极大的财富，当然钱多也是好事， 但是人们敬重和仰慕他们是因为他们有很大的力量。他们掌管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个技术公司。 谷歌实际上影响到世界上每一个人。所以你可以说我已经吸收了硅谷的一些价值观念。

使我最激动的并不是挣了很多钱，虽然财富可能是我主要目标的直接结果。我的主要目标是要做对社会有影响的事情，改变人们外出交通的的行为方式，改 变人们考虑交通的思维方式。我咨询了不少人了解他们为什么对搭车旅行感兴趣。有人今天正好给我发了一个电子邮件 （岳打开他的手机并找到了这个邮件）。（他边看边说）他说我们全球的人现在都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挑战，我们大家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应对这个挑战。他说与人搭车 同行使他坚信了我们可以彼此信任。对许多人来说，这就是为什么搭车交通旅行是重要的。我也是深有同感。

搭车旅行能够帮助我们每一个人前往我们的目的地，同时又可了解他人的生活经历。最近我有机会搭车同行从旧金山到Eugene市 (位于俄勒冈州），我同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同车行驶了六个小时。我从他们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其中包括烹调，诗歌，新奥尔良市和其它许多不同的话题， 我又省下了不少时间。这是一个非常美好的经历。

如果不客气一点说，这只是做点生意，安排人们搭车旅行。这只是网络操作，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们想去某个地方，而他们又不想买一般的长途旅行车票，或 者是开车旅行的人想省一些油费。但是如果我们把眼光放大些，我要说搭车旅行正在改变世界。这种方式正在使人民的心灵和心态对他人开放，并与他们进行交流。 你一定要 对世界怀有诚意，相信这些陌生人会到你家来捎带你去旅行，并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每当你经历了这么一次成功的搭车旅行之后，你对人类的信任和信仰就会进一步加深。

“你应该认识到满足他人期望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
这不是他们的生活，这是你自己的生活！”

父亲：那天我在和你聊天谈起你在旧金山的生活时，我随便提到“你在那里（加州）追求你的的梦想…，“你立刻更正我说：“不，我现在就生活在我的梦想之中。” 你是否可以具体谈谈你的梦想？

儿子：是的，我现在就是生活在我的梦想之中。我已经在做我想做的事情。我正在创建一个对我们世界会有影响的公司。我很幸运地从斯坦福大学毕业，我又遇到了很多杰出的人物。我现在住在旧金山。有许多人来到这里，来到硅谷，因为这是每天都有发明创造的地方。这是技术创新的圣地。

我们有了自己创意，我们有了一个自己的团队，我们有了一个自己的公司，现在我们又获得了投资。每天有数百人在使用我们的网站 （www.ridejoy.com) 而搭到旅行的便车，到达他们想去的地方。每天都有人给我们发邮件，告诉我们他们是如何的快乐，他们说他们很高兴找到我们创建的网站，他们说我们的网站设计的很好，帮助他们很容易地找到搭车的伙伴。

我们最终的目标是把我们的公司发展成一个规模极大，很有影响力的公司。从理想的角度来说，我们将来也会赚到很多钱。我们已经找到一个创建具有社会意义的公司。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说我们现在就生活在梦想之中。这就是我们的梦想！

父亲： 你们这伙人 （注：共三个）几个月前刚刚开始创建了这个公司，现在听你说起来好像已经非常成功了。

儿子： 你用不着等到非常成功之后才开始生活在你的梦想之中。我想这就是中国文化中的一个问题。这就是所谓的“延迟满足感“ (delayed satisfaction)。 一直延迟，一直等待！你发奋地学习，然后你考取了一所好大学。你对你自己说：我真棒，我终于成功了！”“慢点，慢点，这不算，这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头。你应该想想下面怎样考取一个好的研究生专业，或者是一个医学院，或者是拿到一份好工作。” 然后你毕业后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不行，不行，你还没有真正成功，现在你真正需要好好的工作，这样你就可以得到提升，这样你就可以做一个头头，然后成为一个总裁。”

父亲：（大笑）你这样说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对许多亚裔的家长来说，至少是我所熟悉的华裔家长而言，他们确实希望他们的孩子有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比如说当你取得了医学博士，法学博士，商业管理硕士，或者是哲学博士后当一个收入不错的医生，律师，银行投资家，或者是有稳定收入的教授或科学家。 但是你们的公司实际上还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公司，难道不是这样吗？

儿子： 我不知道你的“真正的公司”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又来这一套了。（爸会意地笑）你先给人一个负面的评价，你说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公司，然后你叫我来同意你的评论。我们的公司就是一个真正的公司。我们五月份创建了这个公司，我们注册了公司名字并办好所有手续文件，从今年五月开始我们就是一个道地的公司。我们六月份（内部）发行了股票，我们已有股票持有者，我们还一个董事会和数个投资公司及个人。

父亲： 你们这帮子人到现在还在你们自己的租房里工作。你们还在用你们自己的电脑工作。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如果这是一个真正的公司，你们至少要有一个自己的公司总部，有一个自己的办公楼，有一个主管公司的总裁和一些工作人员。

儿子： 这是你对一个真正的公司的理解。我们确实有一个实际的地方，这就是我们的租房。这是我们写在我们公司文件上我们公司的总部地址。

现在人们可以在网络的世界里做自己的生意。他们并不需要一个实际的地方。他们也不需要一个总部办公楼，一个带有秘书、前台，以及接收公司电话的大办公室。所有这些都是可以在网络世界里完成的。你可以很容易地得到一个拨打免费的800开头的电话号码，并把电话服务外包出去。你甚至可以在一个大的写字楼里租用一个地方在那里临时开会或帮助收发邮件。你现在完全可以不用办公楼就做完你所有的生意。现在有很多人就是通过他们的手提电脑来做生意业务的。

你知道，你的“受人尊敬的”的行业也道出了你对身份的理解，这和刚才你提到的真正的公司，以及学位，职业头衔其实都是一回事。受人尊敬，受谁的尊敬？我知道有许多人在阅读我的博客 （www.jasonshen.com/) 他们也知道我们的公司。他们希望自己也能够做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我目前所做的事情是受人尊敬的。他们羡慕我现在的所作所为。

所以，就看你谈论的对象是什么人了。如果你说的是其他与你同龄的家长，那些从中国到美国来之前就有自己的身份又是比较保守的家长，那么，他们完全可能同意你的观点。但是“受人尊敬”的说法只是因人而异，就像是人们对漂亮的评价也是各不相同的。

我个人觉得律师并没有什么地方特别令人尊敬。你只不过是一个收入不错的服务人员，这和一个房屋管道工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房屋管道工是不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工作呢？ 从实质上来看，两者是一回事。人们付钱让你做他们不想做的，或者没有能力做的事。不管是一个律师，还是一个房屋管道工，这都是一个服务工作。所以我可以和你辩论，做一个律师或者医生并没有什么特别令人尊敬的地方。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只是每个人的各自的观点。

你应该认识到满足他人的期望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这不是他们的生活，这是我的生活！我一定要按照我的意愿生活，其他人的意愿与我无关。如果他们不喜欢我的生活，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他们能够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如果我不喜欢我自己的生活，其他人对此是无能为力的。如果我不喜欢自己的生活，世界上只有我才有能力来改变它！

父亲：我的工作已经做了17年了，你妈妈的一份工作做得时间甚至更长些。我们两人的工作都是比较有保障的。但是你的工作中有许多不定因素。 你什么时候考虑安定下来，或许再考虑一下你的小家庭和事业目标？ 你知道，我们中国家长喜欢自己的孩子上一个好大学，得到一个好工作，然后成家，然后再考虑下一个目标。你是如何回应这样的期望？

儿子：这里有两个问题值得讨论。一个是我认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稳定的工作了。过去的表现并不等于将来的成果。尽管你已经在这个行业了做了15年，或者20年，你不能保证你的工作明天不会消失。明天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整个部门可能就此被裁减了。

譬如说体操项目，如果有个人在全国体操比赛的实况转播中把脖子给摔断了，那么谁也不愿意去学体操了。 你知道，这些事情是可能发生的。

实 际上我现在所追求的道路对我来说是最优化的。 特别是当你年轻时，你要发展升你的技能，扩大展你与他人的关系，发挥你的特长，拓宽你的社交网。这些正是我现在积极努力的方向。实际上现在我比大多数人更有工作的保障。至少在一年半之内，我是会有收入的。这是我有把握的。而许多人是做不到的。

第二点，你说到了要安定下来。你说的“安定下来”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兴趣安定下来。对我来说，安定下来就意味着你不再发展了。如果你不发展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安定下来”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说你有了一个工作，你就一直要保住这份工作呢？

父亲：是啊，特别是如果这份工作的报酬不错，而且你每天上班你知道你的工作还在，而且还有保障。

儿子：正像我刚才所说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工作保障了，因为任何工作都可以在一晚上就消失了。如果你想你的工作有保障，那你就是自欺欺人， 因为你并不知道你现在所生活的世界真实情况。

父亲： 我是在为政府工作，我们还有工会保护。 所以我们可以说我的工作是相当有保障的。我知道我的一些朋友，特别是有一些在技术行业的那些朋友，还是比较羡慕我的工作保障的。

儿子： 你是和我们不同的一代人。现在在大部分工作中都没有工会了。我们这一代人是不会追求这条道路的了。

父亲： 试想一下，你在追求一个女孩子， 她对你也有兴趣。但是她对你说你的工作没有保障，所以我不能和你一直保持恋爱关系。如果是这样，那你怎么回答她呢？

儿子：如果那个女孩有这样的想法，那我对她不感兴趣。这个世界是不稳定的。你看龙卷风，飓风，自然灾害时有发生，经济萧条也是如此。世界上总是有灾难发生。我所感兴趣的女孩应该是能够面对这种困难的现实，以及应对任何时候都可能降临在我们身上的困境。

如果有人在寻求舒适和安全感，那他们只能从幻觉中获得。如果我的技能得到他人赏识，他们愿意为了这些技能雇佣我，那我就永远不会有问题。有人需要这些技能，而我能够提供这些技能，那我的技能就会有市场，

父亲：你去了斯坦福大学，你在那里拿到了生物专业的本科学士，又获得了生物和哲学的硕士学位。许多人会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综合教育。那么你认为这样的大学教育经历对你作为一个企业家来说有何意义？ 这种教育经历对你现在的工作来说是一种良好的准备吗？

儿子：那当然是一个不错的准备。但是，现在回头来看，很难说这是一种最好的途径。可能我现在很快乐，我应该说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然而，如果我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我现在就不知道我目前的情况如何，我的生活会是怎样一个状况。

显而易见，生物学与我目前的工作没有直接的关系。我们所做的工作与生物科学没有直接联系。但是，生物学教会了我如何像一个科学家一样严密地，辩证地思考。生物学教会了事物是可以被理解的。你可以通过实验来认知未知的现象，或者是设计一些方法来理解那些看似神秘和令人费解的事情。你学到了新的技能是可以被掌握的。哲学的教育把我所学的知识综合地概括和提升起来。我在斯坦福的教育使我对科学，工程技术，以及人生发展有了一个广泛的理解。

我的年级有120多名学生，女同学占了四分之三，因此学生工作之中除了抓好专业学习，其次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管好学生“不要出事”。八十年代中期国内改革开发初见成效，“西风”渐进，学生“出轨”事件也是时有发生，我是一直 “如履薄冰”，每次和学生开会谈话都是不忘“谆谆教诲”要学生注意自己的表现。平时注意和学生“打成一片”，便于了解情况，一有动态，先是“苦口婆心”，然后“陈述利害”，必要时“厉声指责”。辅导员任职两年，倒也基本相安无事。

但是，最担心的“丑事”还是发生了。

一天晚上半夜我已经入睡了，但是突然有几个我年级的女同学来敲门，说是有紧急情况需要汇报。我连忙披上衣服接待她们。同学们报告说在宿舍内的一个双人床底下发现了一双男同学的鞋子，同时有同学觉得那个双人床上铺里好像有一个男同学声音。

那个睡在双人床铺下铺的同学说她过去似乎也听到过上铺传来的杂音，但是没有非常在意，觉得大概是自己听错了。这次看到了男生的鞋子，而且听到有比较清晰的男声。这些来报告的学生告诉我，她们都知道睡上铺的那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热恋之中，平时来往比较密切，因此这几个女生商量后断定上铺肯定有一个男生睡在那里。

听到这几个同学的“紧急报告”，我感到此事“事关重大”，急忙带着同学们到了我们系女总支书记家汇报情况。随后我们一起有回到“出事”的女生宿舍。到了宿舍，我守在门外，女书记推门入室，走到床前掀开被子，果然发现了一位男生，他正是那位和睡在上铺女生热恋之中的男生。

这名学生随后被我“押送”到学校保卫科处理。

此事发生之后系的总支书记，副书记，副主任和我开会讨论如何处理此事。基本的情况是这个女生从小主要由爷爷奶奶带大，相对比较任性，入校后与其他同学没有较好的交流，这个男生来自她的家乡，比她小一岁，谈恋爱的过程也是“阴晴多变”，并且基本上被这名女同学“主导”。如此躲在女生宿舍的被子里多达数个小时（后来查明此事过去却有发生）并不是男生的主动行为。我们讨论决定，对男生是公开严厉批评。但是在对女生的处理上我们四人发生分歧。我坚决地认为此事性质严重，应该是把这个女生开除出校。我系分管学生工作的副主任也同意开除。但是正副书记（都是女性）认为用开除学生来处理此事过于严厉，而且对这位女生今后一生会造成极大的影响。他们提议是留校察看处理。

我在会上“据理力争”：此事影响如此恶劣，特别是对同宿舍的女生来说，他们都是受害者，不开除不能“平民愤”，严厉处理此事也可以在学生中起到警诫作用。看到书记不同意我的观点，我就一字一顿地对她说，“你到学校领导汇报此事时，一定要如实汇报，我们四个人的讨论结果是两票要求开除，两票反对，虽然你是书记，但是你也是只有一票。”

我生怕这个书记不能如实到学校汇报，就专门找到了我们大学分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再一次面呈我的“强烈要求”，对这个女生一定要开除出校。

学校最后的处理决定是留校察看。我对此决定很有抵触情绪，觉得是“轻饶”了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学生。我后来自己决定在年级学生大会上公开点名严厉批评这个学生，并“责令”她在年级学生大会上作“深刻的自我检讨”。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在做完检讨之后，带着哭声掩面奔离会场。我当时毫无怜悯之心，在会议结束时忍不住再加上几句总结性的“严厉批评”。

此后这个学生就上了我的“另册”，我和她再也没有师生之间的交流。实际上我已经不承认她是我的学生了。

我平时自认为在思想言论上是比较“开放”的，自己做学生时一直在评论时局时发表“大胆言论”，特别是对政治经济学课颇有微词，在考卷上发表自己的“开放言论”，结果被任课老师压低分数。 我找到那位任课教师家里与他去“评理”。我说：我是完全按照你的标准答案回答每一个问题，你也没有指出我的答案中有任何遗漏差错之处。我只是在考卷的反面写出了自己的一些见解，与你商磋……”他不正面回答我， 只是说“你作为一个班长，不应该发表这样的观点。”

我当时听了这位任课教师“无理”的回复之后，很是愤愤不平，此事成为我四年大学生涯中的心结之一，多年之后只要谈起此事，心绪就会有些波动。 我自从担任辅导员之后，我也经常鼓励学生关心国家大事和社会形势，努力追求积极向上的人生价值，对那些在八十年代中期上级布置的“管束”大学生和所谓“不要随便上街”的言论颇为反感。

处理这个学生“事件”之后，我听到有人议论我是“有时极左，有时极右”。我当时听了之后只是一笑了之。后来这个年级的学生毕业之后那个“出事”的女生也就从我的印象中慢慢地消失了。

我的学生毕业一年之后，我来到美国新英格兰地区的一所大学就读。记得第一天到学校报到，正值九月金秋时节， 灿烂的阳光洒在青青的绒毯般的草地上，一对对男女同学肆意地睡卧在草地上，或是嬉笑，或是亲昵。男女同学互相见面或是拥抱，或是接吻，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自然美好。我当时被深深地震撼了！

我不久有机会到这所大学的学生报社打工，恰逢该大学校长颁布新校规，异性学生到深夜两点之后一定要离开学生宿舍。大学的学生为此群情激动，又是集会，又是游行，同时还和校长公开叫板辩论。此事成为学生报纸的最大新闻，我比较仔细地阅读了学生的文章，由于该大学校长的作风一向比较专横，对不同意见基本是置之不理。他的这个决定肯定也是受到了一些道德（或宗教）上比较保守的家长的影响。显然，不少家长财大气粗，善于使用他们的影响来参与学校的决策过程，私立学校的校长当然是轻易不敢的罪他们的。

来到美国，我又回到了学生的身份，我比较自然而然地同情了学生的观点。

突然，我意识到我当年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一个所谓的“极左”错误。

我不应该如此严厉的对待这位“出事”的女学生。我当时完全是意气用事，我的决定完全没有任何理性和人性。

随着我在美国生活和就学的经历增加，我的反思也就日益深化。来美国求学十年之后我有机会回到母校，并应邀在教师会议上交流发言。 在我介绍美国人文教育以及对我的影响时，就以比较诚恳的心态谈到此事，以及对此事的深刻反思和忏悔。

现在回想起来，这次“反思”谈话或许也是我开始比较深刻领悟美国人文教育理念的开端。

在座的一位青年教师后来成为了学院的院长。我去年年底有机会回母校并会见了这位院长。他告诉我我当时的反思言谈给他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在年前筹备校庆时，他特意从往届的学校毕业生中寻找比较有代表性的校友参与校庆盛事。因此他设法找到这位二十年前受到“处分”的校友，如今她已是当地腰缠万贯，富甲一方的企业家了。

当这位院长把我当时在学院教师会议上反思谈话告诉她时，院长告诉我当时这位女士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她的眼泪不住地直往下流。院长告诉我她事后也没有说什么话，不过我想她的眼泪已经表达了她当时的心情。

这个故事使我感到无比的欣慰，每次想到我这个不经意的道歉带来这样的结果，就像一缕和煦的阳光照亮了我的心头，这是一种美好的如摄重负的感受！

我们有些人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说“对不起”？ 明明知道是错了，就是不说“对不起”。 非但如此，还要想方设法强词夺理为自己辩护，结果是越抹越黑，那既是一种愚蠢的短见，也是一种负重的心态！

我们每个人（特别是成年人）都会由于自己的社会（或家庭中）的身份地位拥有一定或者相当的权力，但是在大部分情况下会由于自己的局限，哪怕是出于所谓的“好意”，都可能在社会上或家庭待人处事中做出各种各样的错误决策。如果有机会能够自我反思并向当事人道歉，一定不要错过这样的机会。是的，你或许无法知道这样的道歉行为是否能够给受害人（或孩子）带来多大的抚慰，你也许不知道这样的道歉能够为受害者所接受！

但是，你应该知道这样的反省和道歉使你自己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如不信，你不妨试一试！如果你真的做错了一件事，鼓起勇气，对当事人（包括你的孩子）说声“对不起，我错了。”（天是肯定不会塌下来的！）说过了，你的感觉会相当不错，如果能够被当事人真心所接受，那你就真是幸福极了！

一天也不要耽误了！过一天，就失去了一天的机会！过一年，就失去了一年的机会，一二再，再而三的拖延，或许你的道歉的机会也就永远失去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亲爱的蔡教授：

你一月八日在华尔街日报上发表的《为什么中国的母亲这么牛？》(Why Chinese Mothers Are Superior)在我们华人社区和主流社区媒体都引起了极大的反响，据说几天之内就有数千人在网页上发表书面评议。我的许多朋友都纷纷争相传阅评论这篇文章。作为一个关注华人社区中文及家庭教育的专业教育工作者，我看了以后也产生了不少想法，我想通过公开信的形式和你以及我们的华人界朋友交流分享。

首先我要向你祝贺，我在耶鲁大学的官方网页上浏览了你的简历，得知你有熟练的中文语言能力。希望你能够有机会阅读并理解我的这封信。作为美国大学法学院排名第一的耶鲁大学法学院教授，你在职业上可以说是很成功的。从你的这篇文章及有关其他文章和照片上看，你为你的的家庭和两个漂亮的女儿感到骄傲。我是一个有两个孩子的华人父亲，我可以切身体会到你为你家庭教育付出心血之后所得到的欣喜和自豪。

但是，我的家庭教育理念和经历和你有很大的差别。我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讨论和交流。

最挑战的孩子！

我们全家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来到美国的。孩子来美国时三岁多，我和我妻子对孩子的中英文发展一直都比较关注。我的孩子从小活泼好动，在国内托儿所里他就经常被老师告状，说他平时上课调皮捣蛋，不是一个“乖孩子”。我们夫妻两人对孩子的教育忧心忡忡,但是又无可奈何来改变孩子的个性。蔡教授, 我想你大概也会记得在中国家庭(和学校)教育中“乖孩子”和“坏孩子”是两顶大帽子,一旦被戴上后，它们有时会陪伴你终身，并决定你的命运。因此如何把我们的孩子变成“乖孩子”是我们两个人当时家庭教育中最大的心病。
到美国来了之后，我们孩子的调皮劲头有增无减。但是美国的中小学校老师，特别是低年级和幼儿教师，注重以儿童为中心的教育理念，认为我们的孩子可能是属于轻微的多动症，但是不因该影响他的正常身心智力的全面发展。美国学校宽松的教学环境使我孩子非常适应这里的学习气氛，同时我们也特别注意培养孩子的阅读兴趣（这是我们中国传统教育文化中强调读书的好传统）。我孩子小学的学习过程整体上来说是比较愉快和成功的，而且他一直保持着他那活泼，好动，思维敏捷，兴趣广泛的鲜明个性。

孩子初中之后读书和学习兴趣仍然极其浓厚，但是个性也愈加突出，他有不同意见就会毫不留情地直接了当陈述出来。八年级放暑假期间，我看见孩子没有任何暑期回家作业（这可能是美国学校教育的一大弊病），同时又想到孩子八年级英语考试成绩没有全优，就要他在暑假写一些日记或读书报告来提高他自己的英语写作能力，然而他却一口回绝，并直言不讳地告诉我在暑假期间要写这些“应景”之作，他既没有兴趣，又没有灵感。我当时想到他要进高中，如果英文能力不强，在高中进不了英语“快班”（即“荣誉”英语班），那可能成为他以后考入名牌大学的障碍。由于我自己过去中学读书时中文写作能力不强，并为此受到老师和家长的批评，并产生的一定的负面心理情结。因此在我对孩子的布置的暑期回家作业遭到拒绝之后，我老羞成怒，对他说如果他不写出一篇至少是一页篇幅的文章，我就取消他的周末和朋友聚会的机会。孩子仍以没有灵感而拒绝写作。我当时一怒之下，对孩子下达了“最后通牒”：今天我不见一张纸的作文就甭想收场 （与你强制你的小女儿Lulu学会那段高难度钢琴曲目何其相像！）。

但是我的经历却是与你大相径庭了！

我孩子迫于我的淫威，就到电脑上去打印他的作文。他在键盘上一阵“敲打”，一篇“声讨”我非理性的家教 “檄文”就此诞生了。他在文章中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他对我这种不讲道理，不讲教育理念的家教作风的深恶痛觉，他认为这种强迫孩子在没有灵感下去写作就等于在小鸟的喉咙里塞了一个布团然后要他唱歌，在马匹嘴上套了嘴套然后要它嘶叫，这种非人道的教育方法会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留下心理上的阴影，以后孩子长大后容易留下心理上的伤痕。（后来我回想起来我在中学读书时我自己中文作文课成绩不好，老师为此家访并与父母亲谈及此事。为此我父亲非常生气，要我在暑假期间每天写日记，每天上午要写完一篇日记作文之后才能和出去和同伴玩耍，许多时候我既没有灵感，又是无事可写，只能报流水帐，文字即简单又无味，心理上对写作确实留下了阴影。）总之，儿子的一篇文字激扬的作文把他老爸的”霸道”家教作风驳斥的体无完肤。读了孩子的这篇“批判“文章我头皮发麻，（估计）血压也升高了，当时我几乎无法自我克制。但是幸运的是我当时还算有点自知自明，觉得文章虽然是“出言不逊”，但是这也是他应我的“命令”所作，而且文章的内容（对我的“家教”作风的严厉批评）确实“言之有理”。就如同丹麦作家安徒生 的“皇帝的新衣”的故事中那样，我的初中孩子看出了我这个自以为是搞教育的的父亲根本就不懂基本的教育原理。（当然这种被孩子一眼看出“没有穿衣服的”感觉是我多年之后才反思出来的。）

从此之后我当然再也不提暑假作业之事了。我孩子到了高中之后，英语考试成绩基本保持在A-左右，高中二年级时老师没有推荐他进英语“快班”，我们虽然感到遗憾，但是我们还是接受了学校老师的决定。但是孩子读书与写作的兴趣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或许反而使他有更多的时间来阅读闲书 （“快班”要求阅读较多的英语经典文学著作）。他开始自建个人网站，并时常与同学朋友网上交流。他最喜欢写表达个人思想和情绪的短文，高中学习期间他的英语写作兴趣一直比较浓厚，他的一些课堂作业短文也得到了英语班级（非“快班”）老师的欣赏。他的大学入学SAT语言 (verbal)考试得了满分。孩子在大学本科就读时，甚至自费编辑出版了一本学生作文选集，并在学校的学生刊物编辑部做义工，同时一度还兼任了该大学学生博客网站的主席。大学毕业以后继续以高昂的激情撰写和编辑自己的网站，近年来他的有些博客文章得到了超过千人以上阅读人次。

一定要“制服”孩子吗？

蔡教授，你在文章中详细讲述了你是如何“制服”你个性鲜明的女儿（Lulu），并软硬兼施地使她掌握了一段难度比较高的钢琴乐曲，所以你为自己的强悍的中国“虎妈”作风而感到无比自豪。作为你在华尔街日报文章中的核心故事，你把如何以高压制服服女儿，然后帮助她成功地掌握难度较高的钢琴弹奏技巧的这个经历描写得栩栩如生，不过这个故事大概也是引起读者最大争议的地方。作为华裔母亲，你为自己的“压制有理”的成功感到骄傲，并且无形中成为你的家教理念的铁证。而我则被自己儿子的“造反有理”的举动所“折服”，并而最终被孩子的“激扬”文辞而感到敬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你的家庭教育正好代表了中美教育理念和实践中两个比较有代表的例子。我想在下面作一些简单的探讨。

我们中国的文化有着几千年的深厚的教育（主要是家教）传统，这是我们中国社会结构和文化传承的基础，我们中国文化能够在世界人类几千年的文明洪流中连绵不断，我想就是靠了我们的传统的教育理念，以及忠实地实施这种教育理念最有良好的环境：家庭，以及最忠实的执行者：家长（父亲为主）。这种教育理念有三大支柱：第一，一切以“管教”为主。第二：一切以“严厉”为主。第三，一切以“服从”为主。这种教育理念是的中国的文化几千年代代相传，即使外族人的入侵（如元朝和清朝）都没有使其中断或消亡。蔡教授，你本人在美国的成长就是一个例证，同时你也就是这种中国传统文化的最张扬的“推销员”。。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家庭喻户晓的《三字经》中就有家喻户晓的家教经典：“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的家庭理念是深得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的，也就是“三字经”中的最后的教诲：“我教子，惟一经。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作为第二代华人，你能够以身作则，并坚持实行这些传统的中国家教理念，虽然看起来是过于“保守”，甚至“专横”了。在这种“教，严，从”的文化氛围中，所有具有权威的人士都能自然担当起儿童学子的教师作用，由此也确立了“教师”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如果权威人士具有良好的知识和道德观念时，青年学子或许能够能得到一些楷模的榜样。但是如果这种“教师”地位被权力亵渎了，其后果也是极其可悲的。中国文化革命中“伟大导师”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极端残忍的例证。

进入21世纪以后，中国的经济实力已上升到世界第二的地位，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迅速增长，中国经济实力的核心，即中国的文化内涵和科技教育的理念也得到了世界的瞩目，特别是西方教育界的日益重视。去年年底世界经济合作组织（OCED）发布的2009年国际中学生评估项目（PISA）测试结果，中国上海5000多名学生代表中国大陆学生第一次参加这个国际测试项目，结果在科学，阅读和数学所有三个项目中都名列前茅，震惊了美国教育界。美国的有些舆论甚至把中国上海学生的这次PISA测试结果与五十年代苏联抢先美国把苏联的人造卫星送入太空时在美国朝野上下引起的震撼比较。

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 我想作为美国商业和金融界喉舌的《华尔街日报》刊登你的文章，并编辑了这么一个引人注目的标题是可以理解的（据说你并不完全认同这样一个标题）。重视教育，特别是重视家庭教育是中国文化的核心所在，如果你是希望通过你自己的亲身经历成功经历在美国主流报刊来宣传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并且以此来对美国的家长“传经送宝“，我想是可以理解和并且赞赏的。

但是这种以“管教”，“严厉”和“服从”为指导思想的教育观念所导致的中国传统政治文化的衰亡和经济实力的最终衰败也是不争的事实，中国联绵不断几千年的文化到十九世纪清朝的中后期成了一个不堪一击的腐朽之躯，而后中国又经历了近百年极其痛苦的内外交困的战争磨难才得以凤凰涅磐。中国教育思想之中僵化保守的内涵不能不说是中国近代史上衰败的一个关键因素。

由于这种教育是以“教育者”的绝对的权威为前提的，不符合这种教育模式的学生许多是要被淘汰的，虽然也会有一些比较学业上比较成功的学生。总体而言，思想保守的社会并不需要很多有激情，有开创能力的学子。在这样的保守的社会了，这些素质只会对社会的传统和结构形成挑战。

但是二十一世纪的社会已经进入了全球经济重新整合和调整的时代，中美两个目前世界上经济实力和文化实力最强的国家已经开始进入比较深入的交流时期。他们的教育思想也是具有极其强大的影响力。我们的下一代的孩子不但需要有坚实的知识基础，比较全面的文化（包括音乐艺术）修养，而且还应具备开阔的视眼，强烈的自信和丰富的想象了。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停留在传统社会的“科举考试”那种竞争夺第一名的思维里，那么我们的孩子在二十一世纪的多元文化和开发经济的社会就不可能取得突破性的发展，也不可能具备领导世界潮流的素质。如果中华民族要在二十一世纪的世界政治，经济，文化中发挥核心作用，我们传统中华文化的核心是需要进行深入灵魂的反思和重建的。实际上这个过程已经在有识之士的推动下开始了！

蔡教授，你对你女儿学钢琴过程中，用高压手段制服你女儿，然后又手把手帮助她客服钢琴弹奏指法上的困难，掌握难度较高的钢琴弹奏技巧确实对我们所有家长，特别是美国的许多只讲“爱心”，不讲“用心”和“恒心”家长或许会有少许启迪的作用。特别对我这个感情“爱心”较多，具体“关心”较少的父亲的提供了一个自我反思的机会。（我自己11岁的女儿也学了几年钢琴，期间也遇到类似的分手之后合手弹奏时遇到的困难。但是我基本上是鼓励为主，很少给予具体的指导。）

但是，蔡教授你是否意识到：

作为一名法律教授，你在和你女儿的“家庭仗”中大获全胜感到无比自豪时，你女儿的自尊心和自信心或许受到了你“冷暴力”造成的隐形和潜在的伤害？

作为一名专业人士，你在一再强调（音乐）比赛一定要得第一名，或者学校成绩始终只能是全A的成绩时，你给孩子设下了一个“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思维陷阱（你知道中国有句名言：失败是成功之母）？

作为一名母亲，你希望你女儿以后在高压的环境里需要自我选择和自我保护时，她是否会倾向于选择放弃和忍受，并而可能受到更大的伤害？

作为一名大学学者，你在上述三个方面的思维误导可能就是那些促成15-25岁亚裔女青年是目前全美所有族裔群体中自杀率最高的原因？

作为一个为自己的华裔的血统而感到骄傲的华裔第二代，你是否知道：一百多年我们华裔祖先移民到美洲大陆就是为他们自己的忍辱负重，不会保护自己的权益而受到了极其不公正的待遇？而遍布北美大陆的每一个“中国城”后面都有一段极其心酸的催人泪下的历史故事。或许你从你父母亲那里已经听到过许多有关的故事和他们的亲身经历？
难道不能拜孩子为师？

相比你管教孩子的“大获全胜”，我在“逼迫”孩子做暑假作业时“彻底告败”，并被儿子的文章批驳得体无完肤，狼狈不堪。但是我看到了我孩子的“大获胜利”。平心而论，这是美国人文主义教育的核心（儿童发展为主），我孩子鲜明的个性（思想活跃），以及我们家庭教育（注重知识学习）的动态结合的成果。他所在的中学的校训是“卓越，创造，尊重，责任”(Excellence, Innovation, Respect, Responsibility)，他高中的校训是“学习维护人性”（Learning sustain humanity）. 我孩子的知识，语言能力，激情， 和批判性的思维能力在他的2004年（美国政府正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同时进行着两场战争）夏季高中毕业典礼演讲中发挥的淋漓尽致, 其中的一段话到现在读来仍然是挣地有声：

“在我们的生活里还有什么事情比帮助他人更重要的？ 我么的生活里是否真的需要负面的东西？”

“是的，这些话听起来是老生常谈了，但是我们是否总是把这些话牢记心头。我们要把敌人消灭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们说到底也是我们人类的成员。他们也有他们自己所爱之人。正如和我们一样，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希望，恐惧和祈望。我们为什么要在仇恨上面消耗我们的感情，在这个世界里如果我们知道我们帮助了一个处在困境中的人，我们可以得到如此之多的快乐。”

皇帝的新衣又一次被一个敢于思维，善于挑战的年轻人所识破了！

与孩子共同创造未来

蔡教授，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谈论从儿子的家教“失败”中所获得的成功的喜悦（我的这个“经典”故事已经在我的朋友和社区圈子了被反复多次讲述）。我和我们的许多朋友，就像是你当年的父母亲到美国来就是寻求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新的生活，一个新的观念。作为在中国出生的华人父母亲，我们就像你的父母亲那样，中国文化的观念已经是我们文化基因的最重要组成部分，它们是不可能被割弃的。它们是我们在新世界里生存和发展的基本。但是我们是在新的文化土壤里生根，我们这一代，特别是下一代更需要从这个文化土壤里吸收营养，扎根并造福于这个新世界。

如果我们中华传统文化的教育观念是“管教”，“严厉”和“服从”，当代西方文化教育观念是“乐学”，“宽松”，“创造”。 从许多方面来说，这是人类教育理念上的两大基本观念的博弈。

蔡教授，你的文章选自你的新书《虎妈的战歌》（Battle Hymn of the Tiger Mother）。我没有机会阅读你的大作，但是仅从你的《华尔街日报》上的文章作出了如上的评论。如果你是想作为一名耶鲁大学法学教授的华裔“虎妈”通过你的书籍向美国主流世界吹响中国（传统）教育理念的号角，我为你的斗志感到振奋，感到欣喜。中华文化核心价值观念在世界舞台上的展现的时间到了！

但是如果你只是想通过不正当包装的华人家教文化传统，以及那些 “刺激性”（in-your-face）语言和故事来向美国主流市场推销你的书籍，并达到你的赢利目的，那对你这样一名已经是“功成名就”的学者来说，这就是及其可悲的，因此而得到批评指责或许也是应该的。

有可能，这两种看法都有偏激之处。或许你是完全无辜的。但是你的文章已经引起了一场教育思潮的大辩论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文化价值观是有其历史形成的局限，在这个日益多元，互动和更新的世界潮流中，我们对所有的文化价值观都有进行系统，理性和批判性的扬弃。东西文化的冲撞和交融必然是不可避免，这两种文化核心价值的互补和共同提升或许更加重要。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文明的中华文化应该具有这种宽容和气魄来迎接这种多元文化的碰撞，博弈，和交融。

我们华裔社区以及整个社会需要高学历，高地位的 “虎爷虎妈”来关心家庭，关心教育，但是我们更需要我们的下一代的“虎子虎女”自信自强，挺身而出，。我们要以深厚的爱心和无比的用心来辅助他们积极主动地学习来开拓自己的视野和提升自己的能力，并以出色的智慧，超强的自信，和卓越的领导才华在二十一世纪新时代中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为我们社区造福，为我们社会造福，营造出一个全新的和谐的多元共享的人类文化！

顺致中国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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